虽然该做的都做了,但是没有了杜利特的家,还是跟原来很不一样。我很想他,动物们也同样想他。每天晚饭后的夜谈会也失去了原来的味道,谁先讲个故事,我们全都安静地聆听,但是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听众们都走神了,最后又谈起医生来,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嘎嘎、吐吐、吉格和琦琦虽然跟其他动物一样想他,但是并不为他担心。它们都是医生的老朋友了,知道他会照顾好自己,而且一旦有机会就会给它们报信儿,说自己过得怎样。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依然没有来自格尔斯比-圣克莱门斯的任何消息,卡普卡普和小白白的担心与难过也日渐加剧。一天早上,当我忙着照料月亮植物的时候,它们把我叫到了一边,当时波利尼西亚正和我在一起。它们显得一本正经。
“汤米,告诉我,”卡普卡普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医生?”
“嗯,”我说,“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他临走时特意叮嘱我,最近一个时期别去打扰他。因为他怕警察局会怀疑他有意进监牢,他想先安顿下来,然后再有人去看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医生?”
“安顿下来!”小白白尖叫道,“看样子,他好像准备在那里待很长时间。”
“我们连他判了多久都不知道,”卡普卡普担心地说,“万一他们判他终身监禁怎么办呢?”
“不会的,卡普卡普,”我哈哈大笑着说,“除非是犯了很重的罪行,否则他们不会轻易判人终身监禁的。”
“但是我们没有他的消息,”小白白说,“或许是他做了非常严重的事情。也许他砸窗户没成功,就豁出去杀了一个警察或者法官——我的意思是失手杀死了。谁又知道呢?”
“不会的,”我说,“根本不可能。他顶多坐牢一个月,这样判,他会觉得很幸运。”
“但我们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对吗,汤米?”小白白说,“总是这样,心里没个底,真让人为他担心。自从他走了,我们还没有他的消息,我总是担心得睡不好,以前我可是很能睡的——至少是在那只猫到来以前。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情况。”
“他在里面吃什么?”卡普卡普问。
“我不清楚,”我说,“但肯定能吃饱的。”
“那次我们被乔利肯金国王关进地牢里,”卡普卡普说,“根本不会给我们什么东西吃。”
“胡说!”蹲在旁边一棵树上的波利尼西亚说,“那次我们是吃过中饭才被关进去的,晚饭之前就逃了出来。你在牢里还想着一天四顿饭吗?”
“反正我们在牢里什么也没吃上,”小白白说,“卡普卡普说的对,当时我也在,我知道。咱们应该为医生做点什么,我太担心他了。”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波利尼西亚说,“医生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总是这样大惊小怪。”
其实,我也开始有点为医生担心了。虽然他告诉我他没事,但是我很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当天下午,伦敦麻雀“齐普塞街”来看我们,它很关心它的朋友,很想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告诉它,医生去监牢写书去了,它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啊,亏他想得出!”它说,“监牢!”
“‘齐普塞街’,听我说,”我说,“要是你没什么事情,可以飞去格尔斯比一趟,看看能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没问题,”它说,“我这就去。”接着,麻雀就飞走了。
它在吃茶点的时间就回来了,我见到它特别高兴,带它到书房去,在那里我们可以私下聊聊。它说它看到了医生,从监牢的栏杆里飞了进去,跟他聊了一会儿。
“他怎样了,齐普塞街?”我焦急地问。
“他很好,”麻雀说,“你知道约翰·杜利特这个人,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是他说想让你去看他,带一些他的笔记,还有他的铅笔也用完了。‘跟斯塔宾斯说一声,’医生说,‘我没什么事,但是很想见见他。请他在周末过来——就周日好了。’”
“他其他方面怎么样?”我问,“他能吃饱饭吗?”
“这个呀,”“齐普塞街”说,“我不能说他的伙食有多好。至于睡觉方面,他有地方睡——我猜你会称它为床铺,但是我看来它更像一块熨衣板。食物方面也不太好。当然喽,他没有抱怨,他从来不会抱怨的。你知道约翰·杜利特,他对生活中真正重要的东西从不计较,给他吃什么就吃什么,从来不问一句多余的话。你知道他的为人!”
这时我听到书架上有走动声。
“‘齐普塞街’,你听那是什么声音?”我问。
“我听着像一只老鼠。”它说。
星期日我很早就出发,大约在上午十一点到了格尔斯比。我刚走进监牢,就看到许多工人正在墙边挖掘,好像在挖地基。
等我走到里面,有个警察给我做记录,发给我通行证进去探监。他把通行证交到我手里,对我说:“年轻人,你来得正好。”
“不好意思,”我说,“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为什么说‘来得正好’?”
“我们的监狱长好像疯了,”他说,“他要把囚犯杜利特转移。”
我正要问他为什么监狱长要把医生转移,这时就有另一个警察过来,带我去我朋友的牢房里。
这是一个奇怪的房间,石头砌成的高墙,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个窗户。约翰·杜利特正坐在铺满纸的床上奋笔疾书,他太专心致志了,以致我进去他都没有发觉。警察很快就出去了,顺手锁上了门,让我们两个人在里面。
医生还在努力工作,没有抬头。我向他坐着的地方走去,这才发现地面的异样——那里铺着大卵石,或者曾经铺着大卵石,现在它就像一条人工撬过的街道,整个地面布满大窟窿,大卵石都被乱七八糟地堆在四周。在乱石头中间到处都是吃的,有很多块干酪、面包、萝卜,甚至还有排骨,但是看上去都不新鲜了。
“医生,你怎么样?”我轻轻拍一下他的肩膀问,“这里出了什么事?”
“噢,你好,斯塔宾斯,”他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是说,我说不准。你看我多忙啊,但是我很快不得不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我问,“医生,出了什么事儿?”
“这个啊,”医生说,“本来一切都很好,直到三天前。我进来时做得很漂亮,把警察局前面的玻璃都给砸了,他们判我坐牢三十天,我想都搞定了。我进来后就开始写书,写了不少了,一切都挺顺利的。直到周三——我相信是周三——有一只小老鼠进来看我。是的,我知道你会觉得这不可思议,因为周围都是石墙,可它就是进来了。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来看我的小老鼠就更多了,还有大老鼠。它们似乎在墙脚下面四处挖地道,给我送来食物,还扬言要救我出去。”
“但是它们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呢?”我说,“我们一直保密来着。”
“我不知道,”他说,“我也问过它们,但它们什么也不肯说。小老鼠带来了大老鼠,大老鼠又带来了獾。它们也带了很多食物给我,什么都有,显然它们都以为我吃不饱。獾在牢房下面挖了很多大地道,让我从地道越狱。我请求它们别打扰这里,但是它们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心要救我出去,它们觉得我不该坐牢。现在你来了……快请坐吧,斯塔宾斯!”
我把床上的纸收拾了一下,腾出一个地方坐下。
“后来警察局发现出了些乱子,”医生说,“他们就把我移到了另一间牢房——就是这里。但是这里依然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大老鼠和獾每天夜里都钻地道过来。”
“但是啊,医生,”我说,“我进来时听到他们说监狱长的什么事,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也是,”他说,“我要被送出监牢了!我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却连书的四分之一都没完成!”
医生话音未落,我们就听到门锁上的钥匙响。接着,两个警察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穿着很特别的制服,我一看就知道他是位长官。他手里拿着一张纸。
“约翰·杜利特,”他说,“我奉命来释放你。”
“但是监狱长,”医生说,“我被判监禁三十天,可是现在连一半的时间都没有到呢!”
“我没有办法,”监狱长说,“整座监牢都要倒塌了,就在刚才警卫室的墙出现了一道裂缝——从地板裂到了天花板。我们请了建筑师过来,他说要是再不想办法阻止,那么整座监牢都会倒塌的。因此我们去申请法庭的特别命令,撤销对你的指控。”
“但是请听我说,”医生说,“你得承认我是一个守规矩的囚犯,引起这些骚乱的罪魁祸首并不是我。”
“对此我一无所知,”监狱长说,“但是我不想追究这是不是你训练出来的马戏团动物在捣乱。我在这里负责了七年,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们不得不挽救这座监牢。现在对你的指控已经撤销,你现在必须离开这里。”
“天啊!”医生叹了口气说,“我刚刚才安顿下来,安安静静地工作,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都困惑了!”
他又看看监狱长,看样子很希望监狱长会心软,让他继续留在这里。但那位绅士只是说:“现在,请你赶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们要让工人来重新铺地。”
医生可怜兮兮地收拾好稿纸,我帮忙给放进包里。等我们都收拾好了,那位警察就礼貌地给我们指路,让我们出去,回到自由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