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就要开始了,许多动物都聚集过来看热闹。我提前将在哪里看日食最清楚算准确——相当准确。我看了看这些动物,数量巨大,好像月亮上所有的动物都来了似的——虽然说不大可能,但看上去好像真的如此。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动物聚集在一起——就连我们请鸟和动物到非洲岸边无人岛,去商量建立邮局并开办学习班教它们写信时也没有这么多。
“但是这么多的动物并不仅仅是来看日食的,它们还给我送行。很多动物都受过我的治疗,所以十分感激我,送了很多礼物和食物给我。这个场面非常感人。我全力感谢它们,祝福它们,并与它们告别。月亮人愿意亲手点燃烽火信号。点燃爆炸性的东西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幸亏奥托·布兰奇步子大,跑得快,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做这件事而不受伤。
“正好在我计算的时间内,黑影爬过地球,月亮上开始变黑。来这里看热闹的动物们都很激动,不过我也相信,在它们之中肯定有许多都以为是我施展了魔法,故意把地球弄黑来达到我的目的。
“接着火堆燃了起来,两个火堆相差几分钟,滚滚浓烟直冲云霄,爆炸树冒出的烟雾弥漫开来,周围的动物们和我都被烟熏得咳嗽不停。最后,浓烟慢慢散开了。我希望这两个烟雾信号,地球上起码能看到一个。
它们送了很多礼物和食物给我。
“这真是一个动人的场面。我们站在两处山峦之间的平地上,刚才那些围观的动物们都后退,腾出一片空地,让巨型蝗虫停在那里做长途旅行的准备。行李被安置在蝗虫的背上,并用藤皮绳子捆绑结实,琦琦、波利尼西亚和我站在蝗虫身边,准备马上就启程。
“突然一个身影从围观的动物中闪了出来,在空地上笔直地向我走来。这是一只猫。”
波利尼西亚听到这个敏感的词语,照例跳起来哼哼唧唧的,声音在咆哮和嘟囔之间。
“那只猫独自穿过空地,走到我面前说:‘杜利特医生,我要和你一起走。’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一直不喜欢猫,而且我知道为什么不喜欢猫的原因,对待猫不像对待其他动物那么好。而且我还知道,如果我带它回到下面的家里来,你们所有人都会反对的。
“于是我劝说它改变主意,说我要去的地方有很多它的敌人。‘医生,不用担心我的那些敌人,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但是我依然劝说它别去,说:‘你知道,如果你下去了,是绝对不可以杀生的,小鸟啊、老鼠啊,通通都不可以。你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但是它态度很坚决,回答我说:‘约翰·杜利特,我是一只月亮猫,这几千年来,我从未杀过一只小鸟或者其他生物。我们已经学会了靠别的东西维持生命,不会再伤害其他动物。让我跟你去吧,我只是想看看我们祖先诞生的地球。’
“过程就是这样,我没法拒绝它。同时它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它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好吧,’最后我答应了它,‘到蝗虫上面去吧!’它二话不说,马上爬上了蝗虫的背上。琦琦让它进入一个笼子里,整个旅途中,它都需要安稳地待在那里。
“不过对我来说,最难的事情莫过于跟奥托·布兰奇告别。这真的很难,我前面说过了,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可怜人又将十分孤单。要是我不来月亮上走这一趟,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的,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但是考虑到他马上就要失去我做伴,就不要说这些了。自从他告诉我,我可以随时回去之后,他的话就变得很少。现在我们站在蝗虫旁边,他大步向我走来了。我想,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呢?马上他就要和千万年以来第一个与他说话的人说再见了。
“他伸出一只手,我还记得有个疑问,他怎么会还记得这是地球上人们告别用的手势。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再见!’他犹犹豫豫地说,‘你认为……以后你还会回来吗?’”
“噢,医生,”嘎嘎担心地说,“我真希望你没有答应他,你还会回去。”
“没有,”约翰·杜利特说,“我没有答应什么。虽然我自己也认为,去月亮上探险是挺有趣的旅程。但是我没有答应下来,只是说:‘好了,奥托,请你以后别再吃哥依哥依了,你能比我们任何人都活得长久。在你的草房子里,我留下了十几瓶药。但是只要你遵照我说的去做,我想你不会用到它们。’
“这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时刻,我着急结束谈话。他转身走了,在最后关头,显然是他不想目送我离去。我爬上蝗虫的背,你们要清楚,我的个头大得多么可怕。但是蝗虫显然更大,就算我在它的背上趴下了——从它的喉咙过了它的肩膀——还是有很多空的地方的。我们带了很多那种可以提供氧气的百合花,斯塔宾斯,就是我们第一次用的那种。我竖起一朵百合花,准备随时把鼻子伸进去。蝗虫用脚抓稳山谷的沙地,以便好好起飞。‘再见!再见!’那些动物们都大喊起来。‘再见!’我们也同样与它们告别。蝗虫用力一蹬后腿,飞上天空,展开了翅膀。
“这趟旅行很可怕,我想我在月亮上待了一年多,因此我的肺部更习惯了月亮上的空气,而不习惯地球上的空气了。通过死亡地带时的痛苦就更不用提了!当我们旅行到这一段可怕的路途时,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完了。尽管蝗虫动身之前,就航行的一些问题请教了巨蛾马拉·邦卜利利,但我还是觉得非常害怕。我抓住一朵可以供氧的百合花,把脸深埋在里面。但是我依然晕了过去——直到着陆都没有醒来。最后是你——斯塔宾斯——和波利尼西亚的对话声把我唤醒了。我觉得周围又陷入了沉静,抬头看看月亮,它安然地挂在空中。而我上一次看它,它正在天上发疯般地晃动着。
“好了,我的故事都讲完了。我现在安全回到了这里,旅行也很顺利——是我这辈子最有趣的旅行了。”
医生的故事讲到结尾时,弄得我们大家都十分难过,他自己也感觉到了。现在他讲完了,所有的动物都紧绷着脸,严肃地沉思着。
“医生,请告诉我,”吉格说,“你觉得月亮人现在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了吗?”
“他当然能,”嘎嘎急着回答,“医生没有上去之前,他不是自己过得好好的!”
“我没问你,嘎嘎,”吉格安静地说,“我是问医生。”
“噢,我想他会没事的。”约翰·杜利特停了一会说。
“他还是会想念你的,对吧?”吉格说,“他光明正大地放你走了,对不对?嗯,‘月亮绅士’,祝他好运!”
“可怜的人!”小白白说,它一直感情丰富,容易伤感,“他一个人留在了月亮上!”
“嗯!”卡普卡普说,“整个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类,这肯定是很难过的事情。”
“但是你不会回去的,对吗,医生?”嘎嘎着急地说,“因为你已经考察过整个月亮了——它的春夏秋冬,你没有必要再去了,对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我明白,嘎嘎,”医生说,“但是……”他的声音变长了,显然他已经很困倦了,“嗯,不错,那里是个有趣的地方。”
我见医生已经累了,就向动物们和马修打个手势。他们都明白了。
“好了,医生,”我说,“谢谢你的故事。现在你赶快安稳地睡上一觉吧!晚安!”
我合上了笔记本。约翰·杜利特的头已经耷拉在他的胸前。我们都踮起脚静静地走了出去,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