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它们并不是对危险视而不见,而是在这种腼腆小鸟的心中,天性大于害怕,被囚禁的可怜儿女正在那里哀哀地呼唤,那么,没有什么能阻止它们坚定向前!
对普通爱好者而言,鸟类的命名一向是个难题。在法国好几个省,人们把金翅雀称为鹀,因为它的叫声更像“鹀”。我不知道为什么博物学家没有遵循这个习俗,他们把“鹀”这一属名赋予了一些嘴形特殊的鸟类:圆锥形喙,下喙略大于上喙,有时嘴角处还会略微分开。分布最广的黄鹀,也叫法国鹀(布封的称呼),在那些把金翅雀称为鹀的省份也就相应地成了“金翅雀”。各种混淆由此产生。
黄道眉鹀(Bruant zizi)
博物学家眼中的鹀属内,有不少值得注意的品种:黑头鹀是一种相当漂亮的鸟,喉咙和胸脯都是金色,但在阿尔卑斯山这边很少见到;如同黑头鹀黄得亮丽那般,雪鹀则白得耀眼,它一般深居北欧,隆冬才会南下德国;最著名的当数圃鹀,它不是唯一拥有细腻肉质的,但很不幸,它是最容易养肥的。我们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把圃鹀放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只留一盏灯照明,因为分不清白天和晚上,它昼夜不停地吃,渐渐胖得吓人。当它再也不能飞到高处栖息时,也就喂到时候了。
我们地区最常见的除了法国鹀,就是黄道眉鹀了。特地为它写上一章,是因为在鹀属的所有种类中,它是最爱吃虫的。它一点也不排斥种子,但对昆虫更为偏爱,也只用它喂养后代。它的名字来源于它的叫声,一种不太响亮、很容易和蟋蟀鸣叫相混淆的叫声。它是老实谦虚的鸟,不怎么发出声音,所以需要寻找一番才能看见。
它往往把窝建在田野间杂乱的绿篱或偏僻的灌木丛中。它是三月营巢的,刚从南方回来不久;而一旦完工,它就不常出门了。每对夫妻都专心致志地过着小日子,沉浸在家庭生活的喜怒哀乐中。黄道眉鹀只认识自己的窝巢:对它来说,这就是全世界。每年它会孵卵两到三次。当小家伙们会走之后,父亲和母亲会把它们领到庄稼地里。那里,它们可以毫无风险地学会找寻食物。要是什么声响或异动惊到了它们,这一大家子马上四下散开,一边飞一边“嗞嗞”低鸣。这叫声暴露了它们的存在,但也不会降低找到它们的难度。在一片混乱中,猎人还没来得及定位方向,它们就已经安全脱险了。更大一些,它们利用潮湿多雨的日子飞到农田的沟畦里觅食,也因此,当被人们撞见的时候,它们的嘴上往往沾满了泥土。人们有时也会在路上遇到黄道眉鹀,或是道路中间,或是旁边的树篱。和轻率冒失的欧亚鸲相反,它会极力避免在人类眼皮底下跳动,只希望这个不识趣的行人尽快通过。而当人们转身,就会惊讶地发现它正偷偷地从一个树篱飞到另一个树篱,或从一个灌木丛飞到另一个灌木丛。不过,这种胆怯一点也没能阻止它像自己的近亲、以容易受骗著称的灰眉岩鹀那样天真质朴地跌入陷阱。
黄道眉鹀的感情太过强烈,没法时刻保持警惕。这些隐藏的生命也往往是最热情奔放的。雄鸟歌唱时,如此投入,以至于我们不断向它靠近、它也发现不了;而这时,我们会很惊讶地发现,虽然有一条黑线从它两眼横穿而过,虽然有一撮同样黑色的胡须挂在嘴的两边,它依然是一只充满魅力的小鸟。当它引吭高歌、当它鼓起的嗓子上所有黄色的羽毛随着每一个飘出的音节轻轻颤动时,那份激情让它的脑袋,不,它的脸、它本来不怎么讨喜的脸焕发出别样的神采。
就像雄鸟唱歌时很投入,雌鸟孵卵时也同样忘我。我们几乎可以趁它趴在卵上时直接用手把它抓住。要是有人抓住一个小不点,那俘虏它的父亲母亲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只要把小家伙关在一个双层鸟笼内,空的那层打开门,然后把鸟笼放在距离窝巢不远的地上,马上,就会看见它的双亲闻风而来,扑向那扇开着的笼门。如果它们在猎人自以为抓住的一刹那险险逃脱,没关系,重新开始。它们不介意连续被抓十次。也许,它们并不是对危险视而不见,而是在这种腼腆小鸟的心中,天性大于害怕,被囚禁的可怜儿女正在那里哀哀地呼唤,那么,没有什么能阻止它们坚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