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独自一人下了斩魔宗山头,她走路的样子显得很僵硬,目光也很迷茫。
她当了一辈子的澹家护卫,如今该何去何从,她也不知道,不论?她往哪个?方向走,最后又绕回斩魔宗门?口。
月衣恰飞了出来,她见到姐姐衣衫褴褛的样子,心?中大惊,落在姐姐身?边,拉着她的手问:“姐姐是被?何人伤了?”
“没有。”月夕摇摇头,抽出了手,“衣儿这是出门?办事吗?”
“恩,主子让我去找个?地方。”月衣总觉得她的姐姐最近变得很奇怪,就?像现在,好像有点?生分了。
“恩,那就?好好办,莫要让主子失望了。”月夕低着头,长发倾斜,遮挡住了她的目光。
“姐姐……你……”
“衣儿怕死吗?”
月衣疑惑:“身?为澹家护卫,本来就?做好了死的决心?,自然是不怕的。”
“那如果用我的生命威胁你,你怕不怕?”月夕听言,睫羽震了一下。
“怕什么,大不了同归于尽。”月衣就?是觉得自己姐姐变得不对劲,她扶着月夕即将瘫倒的身?躯,“姐姐到底是怎么了?”
月夕抬起头,她拍了拍她手背,笑道:“我没事,就?是做错事了,被?主子罚了,是我应该受的。”
“啊,那我去求求主子。”
“衣儿!”月夕喊住她。
月衣回头:“怎么了?”
“不必替我求情,你帮我给主子带句话。”月夕说,“就?说有一个?人,一直都在主子身?边。”
“啊?谁啊?”
“宝场场主。”
“好,我立马去。”
月夕静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之后,她方才转身?离开?。
……
淮家搬到天机宗地界已有两年,在这里,无论?是生意还是人际关?系,一切都得重新开?始,天机宗地界的修士都挺富有,所以无论?是卖的还是买的,价格都要高出斩魔宗地界的两倍。
而淮家则由一座大院变成了人挤人的小院,原因是那日大闹过斩魔宗后,其原本入宗的淮家人全部被?赶了出去,这些人自然是要回到淮家,吃穿和修炼的资源都是一笔极其大的开?销。
淮家主有想过赶走一些废物,但若这么做,岂不是在告诉世人,淮家不行了。
现如今,生意也竞争不过本地人,反而还赔进去不少钱,单是依靠猎杀妖兽或者野外探宝,也远远不够用,没有钱就?得束手束脚,院子没有办法买大,日常修炼用的灵石也改成了纳气?。
淮家主愁眉不展,叹息一声,如今唯一减少开?销的办法,就?是送那些废物去野外危机之地,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给他带来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运气?不好也无所谓了,反正少一个?人,就?少出一笔钱。
书?案前,摆满一堆日常琐碎的事务等他处理,尤其是为了给淮阳出口恶气?,他时常派人去宝场门?口,隐藏身?份拦住别?人的路,甚至去偷去抢。
结果被?宝场查出来后,就?轮到自己店铺的生意被?宝场的人以同样的方式对待,生意本就?不好,现在是雪上加霜,树立起这样的敌人,以后的生意肯定更难做。
淮家主如此做也是迫于无奈,他之前敢脱离斩魔宗,无非就?是认为淮家和宝场主有合作?,日后来此地,他也好借宝场之势起步。
怎料就?在他宣布脱离斩魔宗之后,那宝场主竟然和淮家撕破脸皮,废了淮阳!
“这个?疯女人,究竟想做什么?”淮家主倍感苦恼,若再这么下去,淮家要破产,“看来,我只能放低姿态,借上尊的名义,与她握手言和。”
“家主,少主他……”一名守卫急急忙忙跑过来,抱拳说,“他又开?始闹了,还请家主过去看看吧!”
淮家主闻言,无奈一叹。
他徒步走着,明明是渡劫期的修士,此刻他的双脚像是被?绑着什么重物,沉重又缓慢,走了好一会,才到淮阳卧房门?口。
“滚……滚……”
门?外站着许多人,探头探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进去触霉头。
房间传来花瓶碎裂声和一声似男又似女的嗓音,那声嗓音因为愤怒还破了音,变得尖锐又刺耳,可见吼叫之人的心?情是有多么地糟糕。
淮家主刚踏入门?槛,迎面飞来一个?木椅,他一掌将其震碎,怒道:“够了,都两年了,你也该闹够了。”
淮阳披头散发,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松松垮垮,面容憔悴,因为两年未曾出过门?,他的肤色也极白,眼角挂着泪,当真是极美的女儿家姿态,一开?嗓,音调带着尖细般的柔和。
“爹,我被?废了,莫说两年,二十年我都不能接受。”他心?中不够解气?,一脚踹翻桌子,“为什么,老天爷为何如此待我!”
淮家主叹息:“事情已经?发生,改变是不可能的,你好歹是我儿子,闹够了,也该好好修炼,你若再如此萎靡不振,那我只好从旁支挑选新的继承人了。”
淮阳闻言,他当即就?跪在淮家主面前,抱着他的腿,打着感情牌,哭泣道:“爹啊,我也想振作?,从小我娘死得早,是爹一手拉扯我长大,我知爹的辛苦,可如今孩儿连个?男人都不是,又有何颜面继承家业,是我没用,是我对不起爹啊……”
淮家主闻,心?中哽咽,他断子绝孙,心?中也很是难受,更对不起淮阳的娘,他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淮阳脑袋,道:“不,是爹没用,不是你的错。”
“爹……我好恨……”
淮家主老泪纵横,道:“我也恨,可是宝场主势力庞大,我们实难对抗,是爹没用。”
“不!”淮阳抬头,“宝场主不是一直想要绥安吗,我要绥安死,我要她死。”如此一来,澹藴和宝场主都应该生不如死,就?能和他一样了。
“可是……”
“爹,我们可以嫁祸给宝场主。”淮阳小声抽泣,“宝场主是个?疯女人,若非上尊指示,我等就?不该和她扯上关?系。”
淮家主眯着眼睛:“荣我好好想想。”他心?中盘算着。
淮阳说得很有道理,这样的疯女人,即使借了上尊的名头示好,那女人恐怕也不会卖帐,他得好好算计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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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藴站在主殿山峰峭壁上,吹着冷风,空中飘起一阵雪花,放眼望去,一片苍茫,整个?大地都披上了纯白的大氅。
两年来,澹藴都没有去看过绥安一次,她怕见到了,就?不想离开?,或是带着绥安离开?,不见为好,静静等着她出来,在此之前,她有些事需要弄清楚。
“主子,宝场和淮家近日闹得挺凶的。”月衣飞身?而来,站在了澹藴身?后,“我还打听到,早在两年前,淮家办贺宴之时,那些没吃的或吃剩的食物,都让一些穷苦人家去一处小宅院分食,但那些人进去后,就?没有再出来过,那院子属下也去过,并无异常。”
澹藴侧目,近两年,她能瞧见月衣的修为松动?,随时可能突破,她问:“淮家的事暂且放一放,近两年我见你似乎变了很多,比以前懂得变通,是否遇上了何人?”
月衣面色一红,神情却是平平淡淡,道:“我说了,主子可不许生气?。”
澹藴一笑:“倒是懂得和我讨价还价了,说吧,我不生气?。”
“我和紫牡成了道侣。”
澹藴愣住,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月衣见她许久不说话,又小心?翼翼道:“主子,紫牡虽是妖,但她是好妖。”
“难怪我见你身?上有些许妖气?。”
月衣低头看了看自己:“有吗?”
“月衣,你想和谁在一起,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多问,但你要注意,别?被?妖吸食过多的精气?。”
月衣点?头:“是。”
澹藴摇摇头,她只是建议,月衣却当做了命令,她眺望远处的飘雪,那有一座高山,绥安就?在那座山下。方才,她听见月衣回答后,也想明白了自己心?中一直困扰的事。
她喜欢绥安。
却因从小养育绥安,二人关?系一直亦师亦亲人,让澹藴感觉自己很可耻,不及月衣洒脱,喜欢就?是喜欢,承认就?好。
“月衣,我让你查的地可有眉目?”
月衣摇头:“二十年前并未出现怪异的情况,也未曾有骤降温度或者常年下雪的地方,主子为何突然要找这种地方?”
“你且去找便?是。”
“是,那属下告退了。”
澹藴挥手,月衣飞身?离去。
她瞧着一片雪,视线就?好像浮现出绥安的一身?白衣,澹藴勾着唇,心?情极好。
——她是你弟子,亦是祁汐颜的女儿,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又对得起绥安吗?
澹藴耳边的声音就?像梦魇,这也是她一直纠结的地方,却被?直勾勾剖解了出来,她环顾四周,道:“姐姐?”
——你再猜猜。
当下面色一变:“心?魔!”
——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澹藴盘腿坐在悬崖边上,默念清心?诀,她的眉拧着,越来越紧。
——为何抗拒,我说的不对吗?
——你杀人母亲,如今还想和人在一起,如果绥安知道,你又将她置于何地,又让绥安如何面对你?
“闭嘴!”
澹藴回身?一掌,山壁开?裂,巨石滚落,尘土随风远荡,她的一身?紫衣没入泥土碎石之中,当山裂回归平静,她发丝被?吹乱,宛若魔教妖女。
——就?算我不说,这些事实你也改变不了,你还是放弃吧……放弃吧……无需告白,隐瞒真相,把她囚在你身?边。
“不,不可以。”澹藴喃喃自语。
——若不囚禁她,你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别?忘了,你杀人母亲,祁汐颜当初躺在雪地之中,染红的雪至今未干。
澹藴双手结印,强迫入定。
脑海里的声音这才消失。
她额间全是汗,清心?诀默念到心?烦,任然不敢放松警惕,也不敢去想心?魔说的话,她宛若惊弦之鸟,哪怕是高空中飘雪的声音,听着也像心?魔在作?祟。
到了半夜,雪还一直下。
冷风刺醒了澹藴。
她的面色很是难看,眼前的飘雪似乎变成了红色,仿佛就?是祁汐颜的鲜血所染红,澹藴瞳孔一缩,猛地甩了甩头,再一瞧,雪又成纯净的白色了。
“对不起,颜姐!”
她眼前闪过一个?片段。
一名绝色女子躺在血泊之中,身?下的白雪一片红,将周围的红梅树都给比了下去,弥留之际,女子动?了动?唇,说了些话,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最后闭上了眼睛,似乎走得并不痛苦。
反观澹藴手持着通体冰雪的冷剑,竖起的发丝跟着紫衣飞扬,她站在女子身?边,表情却是极其痛苦,面上的泪已经?吹干,但被?冻出了两条泪痕。
悬崖壁上很冷,冷得澹藴蜷缩着身?躯,一阵发抖,整个?漆黑的夜晚和孤寂的山峰上只有她一人萧瑟的身?影。
显得无助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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