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说:“我是两性问题上的一个国粹保存主义者,最不忍见我国的娇美的女同胞,被那些外国流氓去足践。我的在外国留学时代的游荡,也是本于这主义的一种复仇的心思。我现在若有黄金千万,还想去买些白奴来,供我们中国的黄包车夫苦力小工享乐啦!”
在“五四”后的一批新文学家中,郁达夫身上中国旧文人的气息最浓。他风流倜倘的名士风范,很容易让人想到衰飒的晚唐气象:李商隐凄凉隐晦的缠绵绯恻和杜牧之年少清狂的纵情任性。郁氏两者兼俱。旧式文人醇酒妇人的生活方式构成了郁氏生活的一部分,花钱从卖春妇肥白的肉体里买来安慰,是郁达夫灰色人生中常有的行径。
郁达夫在他的自传里写道:“两性解放的新时代,早就在东京的上流社会——尤其是智识阶级,学生群众——里到来了。凡足以挑动青年心理的一切对象和事件,在一个世纪末的过渡时代里。来得特别的多,特别的杂。伊孛生的问题剧,爱伦凯的恋爱与婚姻,自然主义文人的丑恶暴露论,富于刺激的社会主义两性观,凡这些问题,一时竟潮水似地杀到了东京,而我这一个灵魂洁白,生性孤傲,感情脆弱,主意不坚的异乡游子,便成了这洪潮上的泡沫,两重三重地受到了推挤,涡旋,淹没,与消沉”。而让他更为难堪的是“在日本,我早就觉悟到了今后中国的命运。弱国民族所受的侮辱与欺凌,感觉最深切而亦最难忍受的地方,是男女两性,正中了爱神毒箭的一刹那”。“最恼乱我的心灵的,是男女两性间的种种牵引,以及国际地位落后的大悲哀”。
郭沫若和郁达夫编辑《创造》季刊时销路不好,书店老板答复他们时非常冷淡,两人很伤感,立刻跑到街上喝酒,连饮三家酒店,但还没大醉。郁达夫突然跑向街道中间,向着一辆飞来的汽车,以手指作射击状,大呼道:“我要枪毙你们这些资本家。”
1930年,郁达夫在游桐庐严子陵时,乘着酒性写下一首《钓台题壁》:“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
郁达夫和白薇,之前一直没有更进一步的交往。1926年12月3日,学生宴请郁达夫,白薇也在座。席间,郁达夫喝了很多酒。散席后已是10点多钟了,他又跟白薇等3人上电影馆去看《三剑客》。电影结束后,他一个人送白薇回住地时,心里“起了危险的幻想”,即想抱吻白薇。他“紧张到了万分,是决定一出大悲喜剧的楔子”,幸好,郁达夫终于用理智克制了自己的感情,“送她到家,只在门口迟疑了一会,终于扬声别去。”
当郁达夫送了白薇后,已不能回学校了。这时天又开始下着微雨。他便坐了洋车上陈塘的妓窟里去。已经深夜一点多了,他走了许多巷陌,寻找下等妓馆。幸好都已闭门睡了,否则他又将陷了进去。各处酒楼,却仍热闹之至,洋溢着弦歌声和打麻雀声。但他没有钱,只能隔雨望红楼,他在雨中飘泊了许久,终究感到捱不到天明,便坐洋车到了东堤,向一家小艇借了宿,和两个年轻的艇妇,隔着一重门同睡。她们要他叫一个老举(娼妓)来伴宿,他只是摇头不应。那时,他感慨系之,长吁短叹,偷眼看着艇妇的睡态,于5点多钟的时候才入睡。至七点多钟醒来后,他立即爬出了乌冷的船篷,爬上了冷清的堤岸,如同罪人似的跑回学校的宿舍。
每当郁达夫感到苦闷的时候,便用一种饮鸩止渴的手段来达到一时的解脱。譬如,把他爱读的书烧了,把几件爱穿的洋服剪破了。甚至有一次,他竟将他二哥寄给他的五块钱买了一大包最贱的香烟,塞在炉子里燃烧。当时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浓烈的烟雾熏得他头脑有些昏乱,眼睛里也流出了许多眼泪,但是,他内心的苦闷,却由于这肉体上的刺激,反而大大地减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