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李琬若是华人,因为你李琬若是大陆天津出生的台湾赴美的华人,因为你李琬若是全美第一位华裔女市长,所以你注定是海峡两岸政治漩涡中的一叶被左右激荡的风帆。
1984年12月,中国总理首次访美,白宫向她发来请柬,邀她携丈夫参加里根总统招待中国总理的国宴。邀请书和白宫的电话在中国总理访美三个月前就到了李琬若办公室和家里。白宫的电话里只问了李琬若两个问题:一是某月某日是否有时间到白宫,二是她的安全卡号码。前者大概是为了确认安排国宴参加人员的情况,后者是为了进入白宫时的安全检查。美国人每人有一个安全卡号码,因为公民们没有身份证,而安全卡则记录着你个人主要档案材料的全部内容。
这是一件大事。自尼克松和基辛格叩开中国大门后,到卡特政府与北京签订建交,现在到里根总统时中国政府总理才第一次正式访美,白宫和全美国都极其重视这项国事。接到白宫电话不几日,李琬若便正式接到国宴的请帖,那上面用美术字写着李琬若和她丈夫陈宝和的名字及地址,全部用的是手写。邀请卡封面上印有总统的烫金徽号,闪闪发光。请帖内容上写着此次国宴是为了欢迎中国总理访美。李琬若随即向白宫告知已接到通知,并接受邀请,然后寄出回卡,当市议会和政府同事们知道此事后都来向李琬若祝贺,因为这对蒙市来说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总统邀请一市市长赴白宫参加国宴,这不是当地的光荣又是什么呢?当李琬若向当地的一位从政二十几年的老议员请教有关赴国宴的礼节时才更加知道能参加国宴的政治家也是极少的。对普通美国人来说,与总统见面不是特别难的事,尤其是在竞选时,你只要给共和党或是民主党总部捐上5000或10000美元,就能获得与总统的见面拍照。而对政治家来说,到白宫参加一些社交活动也不是没有机会,比如白宫里面有个玫瑰花园,在那儿举办的聚会和鸡尾酒会很多,特别是那种大家站着的鸡尾酒会更多。可国宴则非常少,一般来说总统会见重要的国家元首才举行国宴,而每一次参加的人数也极其有限,有些国会议员当了好几任还没有机会获得过总统邀请参加的国宴呢。
中国总理首次访美正值美国最寒冷的一月份。李琬若为了穿什么衣服去可没少费心,那种场合她想象不出有多么高贵,她听人说参加国宴的人这一刻就比两件事:一是谁座位离总统和主宾位子近,二是看谁穿戴得高级。李琬若是一介公务员出身,丈夫也仅是普通科技人员,家中尚无多少财产,所以对穿什么服装参加国宴可着实难为了她一阵,丈夫陈宝和最不骡做这种装腔作势的事,可为了市长妻子,他只得硬着头皮当随从。美国官员的公务活动与中国的完全相反,李琬若接受总统邀请赴首都的一切费用全得自己掏口袋,没有人补助她一分钱。可即使这样的待遇,连比尔·盖茨也会争着要去的,那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穷官李琬若遇上了这样的美事,也得打肿脸充一下胖子吧。于是她到商城左挑右挑了好几次,也没有挑到清单上的衣服,不是太拿不出手,就是贵得吓人。无奈她最后还是穿上了以前别人送给她的一件貂皮大衣。丈夫需要穿的是燕尾服,看上去显得气昂昂的,蛮有贵族味道。
从洛杉矶乘坐飞机到达华盛顿,没有人来接他们,其实也不会有人来接的,更没有人为他们安排住处,一切都得自己想办法。李琬若和丈夫赶忙寻找了一家比较便宜的饭店住下。第二天他们坐着朋友的一辆车到了白宫(朋友昀出租车)。门口,就有人告诉他们进哪道门哪个口,白宫警卫人员一个个友善和蔼,面带着微笑引他们走进一个门口,然后站在这儿的侍官便问了一声:你就是Mayor Chen?
李琬若当时有些吃惊地瞅了一眼侍官,她马上明白过来,人家已经在那儿接待她了,有关她和丈夫陈宝和的一切情况早在白宫情报人员掌握之中。是的,我就是Chen。李瑰若在美国的正式场合一直延用的是陈李琬若,所以人家称胨市长,她因此也这样回答白宫侍官。
欢迎你们的到来。侍官便什么都没有查问他们,连邀请书都没有看一下,表现出了极高的礼貌,随即便带李琬若夫妇进了白宫最底层的衣帽间。一进门,就有一位身着陆战队大礼服,年轻高大的军仪官过去帮助他们把大衣和帽子脱下挂好。这时里面出来两位军官,各自引着李琬若和陈宝和向宽敞的会宾厅走去。当他们刚刚踏上铺着红地毯的楼梯,还未进入房间时,只听麦克风里唱名:We have the a mvalof the Honorable May or Chen and her band Paul Chen(现在进场的是荣誉市长陈市长和她的先生Paul)。
李琬若感觉这个做法非常好,因为不用再一个个介绍了,里面的人一听便知是谁到了,于是她看见先到一步的人在向她和先生鼓掌欢迎。而在她以后来的人也同样以这种方式叉与她认识了。在这里,李琬若见到了白宫许多头面人物,比如基辛格呀,国肪部长呀,财政部长呀,国会议长等等,当然还有几位很特殊的人物,如华盛顿动物园园长,据说中国总理带来两只熊猫要送给美国人民,而动物园园长则因此获得了参加国宴的殊荣。在这里,李琬若还见到了同族膏同胞,他们是大企业家王安夫妇,大建筑设计师贝聿铭先生,著名女华裔领袖陈香梅和著名华裔节目主持人宗毓华。可以看出,白宫在挑选华人陪衬时是费了不少心思,这五个人各有代表性。李琬若无疑是作为华人在美杰出参政的代表被邀。她和陈香梅、宗毓华二位女士以前很熟,能在此时再度见面,彼此都为自己是华裔女杰而感到自豪。
几乎所有被邀请的嘉宾都比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早到一二十分钟,而这段时间则是各界名流们互相认识和交谈的好机会。李琬若烈前虽然来过白宫,也接受过福特、卡特炳位总统的任命和接见,但现在一下见到这么多政要和名流,这多少让她感到目不暇接,因为她毕竟是唯一来自草根阶层的妇女,虽然她现在的身份是一市之长,可她深知与旁边这些大人物相比,自己只能算小手指头吧。在有机会亲眼认识以往电视和报纸上见到的这些知名人物外,李瑰若还在此时间内学会了一个小礼仪:以往右手端杯用的是食指和中指夹住下杆往上托,拇指靠在杯沿中间位置起稳固作用,而在这白宫最高级的场合,端杯的三个手指发生了变化:它们共同握住杯子的下杆,从而带动整个杯子的提升或移动……
请各位注意,总统和夫人马上就要带着中国总理一行入场了。这时,麦克风里又开始预告。听到这一提示,所有的人便在原地自动地让出一条通道,不分谁前准后。这时只见里根总统夫妇和中国总理步人大厅,在他们旁边是一位翻译。里根总统陪着中国总理与所有的人一一握手。在中国总理走到李琬若面前时,他依旧机械地伸手握过来,只是因为他看到了比较少的东方面孔,便多看了一眼,其实对方也可能不知道李琬若是谁,完全出于同族人的直感。随即,中国总理在里根的引见下,同另一个嘉宾见面。
等与所有的人握手见面后,麦克风里又告示:现在请各位到Dinin Sroom(正式饭厅)。于是,大家陆续随总统和中国总理走人另一间并不大的小宴会厅。李琬若注意了一下,不到十桌。按标签上已经写好的名字入席。李琬若和丈夫此时被分开了,按照规矩,在此时夫妇一般都要分开入席。李琬若安排在离主桌最近的一桌,以示她具有中国背景的特殊身份,而丈夫陈宝和则在比较靠后的一桌。李琬若坐下后发现,桌子上写她名字的标签也是手写的,而且与写给她的信封上的字一模一样。显然是白宫里的一个人所写,大概是为了显示总统邀请的国宴的特殊和高贵之处吧。坐下后,便是里根总统和中国总理的相互祝词,然后是记者们一阵狂拍。正式就餐开始,记者们被请了出去。而每个桌上白宫都周到地安排了一个当地的部长或者什么与白宫很熟悉的人充当临时桌长,他的任务是活跃本桌的气氛。
李琬若的感觉是国宴有些华而不实,因为光桌上用的碟子盘子叠得老高老高,数也数不清。后来她回到洛杉矶,有人问她在白宫国宴上都吃了些什么美味佳肴?李琬若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菜名,也没有品出哪一个小点心来。她集中注意周围的人和气氛,根本投有把吃放在心上和限里。但李琬若很欣赏国宴的良好气氛,悦耳悠扬的提琴和竖琴伴奏的乐曲,和谐而恰到好处的布置,宾主们彬彬有礼的风度,简直让李琬若上了一堂美国贵族的礼仪课。但丈夫陈宝和先生却认为很受拘束不自然。
吃饭时间大约用了40多分钟,随后大家被请到旁边的另一间比较大一些的房间,李琬若一看,原来是第二批被邀请的人,这是个鸡尾酒会,目的是让更多的人能参加这一盛事。接下去的是一个音乐会,宾客和主人文文静静地欣赏着。约一个来小时,宴会就宣告结束。
天哪,这几个小时可把我难受坏了!一上出租车,丈夫陈宝和把燕尾服一脱,然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推掉不可。陈宝和心里偷偷下了一个决心,不过他没敢对妻子说。
有道是,西方的政治是金钱堆起来的,这有一定道理。你投有经济实力想从事政治,只能是政治还没拿你怎么样呢,而你早已被金钱捆住手脚了。李琬若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她自从政那天起,一心想的是如何证明华裔特别是华裔女性应该有人为了广大华裔利益走向美国主流与政坛,至于花家里多少钱的事,她把这任务交给了丈夫,自己则一心专注着前面坎坎坷坷的政坛险滩和变幻风云。
但,又一场她意料未及的风暴再度降临。那天她还来不及从国宴的紧张、兴奋的情绪中缓过劲,回到饭店洗了一个澡后剐剐躺在床上,突然电话铃声大作,原来是《世界日报》的记者打来的。
Lily市长,很对不起,我们几乎查遍了华盛顿所有饭店才找到你的……我们知道你刚参加完国宴,你能谈谈见到中国总理的感想吗?听得出,对方在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获得最新新闻。
李琬若说:我非常遗憾的是,我们只是握了握手,连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李琬若夫妇刚乘飞机回到洛杉矶,《世界日报》等当地中英文报纸全在重要位置刊出了她参加国宴的消息。而就在这则消息刊出约两个多星期里,加州和洛杉矶地区的中文报纸开始了一场大论战,其中心内容是李琬若不该与共党首脑握手言欢。
但当铺天盏地的骂声向李琬若袭来时,也有人投书报纸说,李琬若出席国宴是代表美国官员去的,有何不妥之处?那些谩骂她的人是政治神经病患者。
面对国宴风波,李琬若哭笑不得。她在集会上耐华裔同胞说,总统邀请我出席国宴,我是作为美国蒙市的一市之长到白宫与中国总理见面的。
特殊的环境,使李琬若不可避免地需要面对来自多方的政治压力。她感到郁闷与痛苦,无奈与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