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茅之行又惊又惧,瞳孔圆睁,望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弟弟,唇瓣一直在发抖。

他口中忽然吹出一声古怪的音调,声音嘶哑,“上。”

那些不知痛楚的傀儡一窝蜂涌了过去,李宵然看着他们,嘴角勾起,猩红的眼中颤动着兴奋的情绪。

就好像被丢入斗兽场厮杀的豹子,野性难驯。

鲜血只会让他更加热血沸腾。

火讹鸦被惊飞了一片,警报一般不停嘶鸣,“嘎嘎嘎!大王,大王变得很危险,大家千万不要靠近他!”

火讹鸦四散而逃。

李宵然身如雷电,迅猛穿行于傀儡中,十指如刀,狠狠插入傀儡们的心脏,轻松就捏爆了,傀儡们的心口炸开了一朵又一朵花。

这些傀儡在他面前完全不是对手,转眼就如同一堆破铜烂铁。

茅之行被吓呆了,他和李宵然以前交手过,他虽然厉害,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残暴。

少年野兽一般舔舐着手上的鲜血,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那种笑容很难形容,狡狯中竟然有几分天真的孩子气。

茅之行肩上的李蜜芽察觉到不对劲,回过头来,小鹿眼受惊般睁大了,心口漫过汹涌的震撼。

这就是大魔王的天魔之体吗?

眼前的少年白发苍苍如雪,乌黑的皮肤里流窜着星星点点的红芒,眼中亦是红芒闪烁,比鸽血宝石还要教人惊心动魄。

好像一柄淬着星火的黑铁之剑。

华丽又冰冷。

似是察觉到少女的注视,他也望了过来,极为迟缓地愣了一下。

那种令人颤抖的兴奋潮水般褪去,他唇角依旧维持着笑意,可是红瞳冷漠,里面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一片空寂。

就像是一个剥离了人类感情的杀戮机器在思考指令。

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朝着茅之行伸出了手,“给我。”

她是我的。

茅之行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还没动手,他就察觉到自己和天魔状态的少年之间实力如同天堑。

他会死的!像之礼一般!

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听到少年的声音,茅之行忽然崩溃一般又哭又笑。

他一把将李蜜芽甩下来,手掌狠狠掐住了少女细细的脖颈,“别过来,否则,我马上让她身首分离。”

李蜜芽被突如其来的压迫力压制得不停咳嗽,少年别过脸,红瞳紧紧盯着李蜜芽,忽然甜蜜笑了起来,“杀了你哦。”

他手如刀刃,脚下跃跃欲试地弓起,想要把茅之行脑袋摘下来。

“就算要死,我也会把她拉下地狱!”

穷途末路,茅之行满眼怨恨,丝毫没注意到,手中弱得羔羊一般的少女手腕上忽然长出了无数细长的菟丝子,紧紧缠住了他扼住喉咙的手。

剧烈疼痛忽然袭来,灵气源源不断被少女吸入,她的头发暴涨,发鬟散落时,鸽血宝石如同一滴坠落的血泪。

她一头柔软的发丝很快拖曳在地,朝着茅之行沙哑嘶吼,“滚开!”

与此同时,少年来到茅之行面前,手掌狠狠一劈,鲜红的血溅落在他脸上,茅之行的脑袋利落滚落。

而他身体还直直立着,待灵气被吸收殆尽,茅之行瞬间化作一堆松塌塌的白骨,散落一地。

李蜜芽捂着脖子瘫在地上不停喘气。

少年忽然朝她靠近,她骇了一跳,连连后退,脚腕却被他一把扯住了,他近在咫尺的脸欢喜地凑近了,要往李蜜芽脸上贴。

李蜜芽:疯了吧?大魔王怎么突然变得一副蠢样?

“别过来!”丝丝缕缕的菟丝子紧紧将黑皮少年缚住了,他反而好像更加兴奋,手穿过少女蝴蝶般的肋骨,来到纤细的后背,将她牢牢抱住。

身体蓦然变得极重,宛如铁索加身,两个人的骨骼都仿佛连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啊!

少年鲜艳如花瓣的唇靠近她的脸颊,带着几分讨好,轻轻碰了碰她细瓷般的肌肤,“给你,我的灵气。”

说完,她身上的菟丝子钻入少年的血脉中,少年的血仿佛熔浆,烫得李蜜芽眼睫不停颤动。

她挣扎起来拼命,拿脚踹他,毫不客气地骂着他,“滚开啊你,谁要你的灵气。”

他恍若未闻,紧紧抱住了她,喉间发出一种愉快的、被安抚般的声音,头亲昵地埋在她脖颈间。

她身体忽然一颤,半边身体忍不住发麻。

少年伸出了小蛇般的舌头,在她脖颈间极轻地舔舐了一下,瞬间,她体内的芽进入他血脉进得更深。

附骨之蛆一般,将他体内躁动的灵气一寸寸吸入体内,滚烫的灵气让她难受得快要哭出声来。

这个狗弟弟!遇到他以来,她真的倒霉的要死!

她艰难地任由他抱着,专心默念大魔王教自己的口诀,吸收他身上燥热的灵气。

她全神贯注,丝毫没察觉,少年睁着一双红瞳直直看着她,像是尚未开化的野兽,眼里都是令人心惊的占有欲。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他忽然捧住了她的脸,一点一点啄着她湿漉漉的眼睫。

该怎么把她吃掉,或者让他被她吃掉?

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小七远远看到紧紧抱在一起的少年少女,顿时傻了眼,害怕与好奇在心里纠结,最后还是好奇占了上风。

它飞了过来,三只眼遮遮掩掩,口中支支吾吾,“芽芽,大王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哪里知道?”少女语气焦急,“小七,你们大王平时是怎么抑制天魔之体的?”

小七愣愣的,“芽芽,你怎么知道我们大王是天魔之体?”

李蜜芽急得面红耳赤,“这不重要,快告诉我,他好像要失控了。”

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开始用鼻子嗅她的锁骨。

若是放任他下去,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哦哦哦!好的!”小七顾不得好奇了,扑扇着翅膀,“就是大王寝殿里面的太微寒玉床,把大王放上去,他慢慢就会恢复正常的。”

幸好菟丝子将少年紧紧缠住了,他无法做出大幅度的动作,李蜜芽慢慢支撑着身体起来,要拖着他往寝殿而去。

到底是个少年,就算看着瘦,还是比她重了不少,李蜜芽差点吐血,狗弟弟!把她压得快要塌掉了!

少年身体熔岩一般坚韧又滚烫。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碟快要化掉的奶油蛋糕。

她艰难拖着他进了宫殿内,小七盘桓着要跟上,忽然看到落在地上的鸽血宝石,一把衔了起来。

它记得,芽芽喜欢用这个绾头发。

费尽力气,终于把大魔王拖到了太微寒玉床边,李蜜芽一把将他推倒,冰冷的寒气让他红瞳闪烁不定,脸上表情茫然了一瞬。

她催动灵气,想把身上的菟丝子收回来,那些菟丝子却还在源源不断吸收着他身上的燥热之气。

少年别过脸,手又来捉她,一把抱住了,顺势一滚,将她夹枕头一样夹在腿间,李蜜芽动弹不了,吓得不轻,忍不住无声地骂脏话。

你妈的,你在干什么!

他外袍散开,露出雪白的衣襟,她的视线落在他黝黑的皮肤上,忽然顿了一顿,忍不住勾开他的衣襟。

少年露出黝黑的胸膛。

这种黑宛如铜矿,光洁俊丽,幽幽发亮,只是皮肤上一条一条的红痕交错,就好像埋在黢黑山体里的熔浆,蜿蜒遍布全身。

极为残酷的美丽。

就好像被火焰锻造过的躯体。

大魔王这天魔之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极度寒冷的气息吹在手臂上,李蜜芽冷得忍不住发抖,好冷啊!

少年察觉到怀里的少女鸽子一般颤抖,忍不住将她抱得紧了一些。

菟丝子还在汲取着灵气,身上寒气与体内燥热之气交织,少女忽然变得困倦不已,眼皮耷拉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少年低下头,红瞳闪烁了一下,似乎觉得很安宁,也恬静地闭上了眼睛。

天雷火海,海水澎湃拍打着崖壁,白浪堆砌,溯洄声声。

李宵然拖着满身鲜血的躯体疲惫地在沙滩上行走,他上半身赤.裸着,白发垂至劲瘦流丽的腰线处。

黑色的皮肤显得他本来冶丽的脸野性又健气,像一只独行的野狼。

他孑然一身,行走在茫茫月色下,海水温柔地漫过他的脚踝,月光清冷地照耀他的眉眼,他也不曾停留。

他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那是他最为重要的东西,是比杀戮更让他兴奋的东西。

他找了很久很久,可是四处都是茫茫大海。

她去哪里了?

一朵嫩黄的花儿摇曳在沙滩上,他茫然的红瞳一瞬间亮了起来,找到她了,就在那里!

他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看到花一瞬间蔓延成无边无际的花海,铺满了月色下的沙滩。

一名长发宛然的少女就睡在花海中,浓睫紧闭,半张脸被白纱覆盖,只露出一张艳丽的唇。

美丽得近乎虚幻。

他听见自己喉间发出兴奋的低吼声,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了触少女细腻的肌肤。

可片刻,少女像是世界最为脆弱的琉璃,轻轻一碰,就化作砂砾,慢慢消失在月色下。

他愣住了,心口疼得快要裂开。

不要,走!

我的!

无边无际的黑暗忽然降临,他被裹在了一个无形无影无相的空间中,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嘶吼、拉扯,都无法对这个空间造成任何伤害。

一片荒芜,满地凄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脑海中一切色彩潮水般褪去,他也变成了荒芜本身。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时,他忽然坠地,从一团肉球中来到一个不毛之地。

他茫然环顾四周,像一只刚开眼的小野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都是石头,还有红色的树。

没有别的。

他赤着稚嫩的身体,奔跑在广袤无垠的红色大地上,像一只小野豹,无拘无束。

后来,他渐渐长大了,第一次出了这个狭小孤寂的天地。

就在离血池不远处。

他看到一个穿着华丽衣衫的轻佻修士,用让他厌恶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自己,“长得这么漂亮,乌发红唇,细皮嫩肉,居然是男的,真扫兴。”

他身边的狗腿子却笑道:“男的有男的妙处,公子,你要是喜欢……”

话音刚落,他的头忽然掉了下来,那名口出秽言的修士顿时愣住了,“你……”

少年的手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轻轻一捏,他瞬间没了气息。

他麻利地将他身上华服剥掉,给自己穿上。

然后,他丢垃圾一样把尸体丢进血池里,做完这一切,少年忽然露出个愉快的笑来,牙牙学语一般,“真,好,玩。”

李蜜芽浑身冷汗地醒了过来,怎么回事,她刚刚好像以大魔王的视角做了一个关于大魔王的梦?

身上的菟丝子不知道何时回到了体内,长发缠着幼鸽一般的赤足,妩媚绮艳。

她下意识抬眼,却看到恢复正常的大魔王正冰冷地看着自己,语气不善,“你在做什么?”

李蜜芽:不是!你听我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