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之行又惊又惧,瞳孔圆睁,望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弟弟,唇瓣一直在发抖。
他口中忽然吹出一声古怪的音调,声音嘶哑,“上。”
那些不知痛楚的傀儡一窝蜂涌了过去,李宵然看着他们,嘴角勾起,猩红的眼中颤动着兴奋的情绪。
就好像被丢入斗兽场厮杀的豹子,野性难驯。
鲜血只会让他更加热血沸腾。
火讹鸦被惊飞了一片,警报一般不停嘶鸣,“嘎嘎嘎!大王,大王变得很危险,大家千万不要靠近他!”
火讹鸦四散而逃。
李宵然身如雷电,迅猛穿行于傀儡中,十指如刀,狠狠插入傀儡们的心脏,轻松就捏爆了,傀儡们的心口炸开了一朵又一朵花。
这些傀儡在他面前完全不是对手,转眼就如同一堆破铜烂铁。
茅之行被吓呆了,他和李宵然以前交手过,他虽然厉害,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残暴。
少年野兽一般舔舐着手上的鲜血,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那种笑容很难形容,狡狯中竟然有几分天真的孩子气。
茅之行肩上的李蜜芽察觉到不对劲,回过头来,小鹿眼受惊般睁大了,心口漫过汹涌的震撼。
这就是大魔王的天魔之体吗?
眼前的少年白发苍苍如雪,乌黑的皮肤里流窜着星星点点的红芒,眼中亦是红芒闪烁,比鸽血宝石还要教人惊心动魄。
好像一柄淬着星火的黑铁之剑。
华丽又冰冷。
似是察觉到少女的注视,他也望了过来,极为迟缓地愣了一下。
那种令人颤抖的兴奋潮水般褪去,他唇角依旧维持着笑意,可是红瞳冷漠,里面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一片空寂。
就像是一个剥离了人类感情的杀戮机器在思考指令。
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朝着茅之行伸出了手,“给我。”
她是我的。
茅之行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还没动手,他就察觉到自己和天魔状态的少年之间实力如同天堑。
他会死的!像之礼一般!
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听到少年的声音,茅之行忽然崩溃一般又哭又笑。
他一把将李蜜芽甩下来,手掌狠狠掐住了少女细细的脖颈,“别过来,否则,我马上让她身首分离。”
李蜜芽被突如其来的压迫力压制得不停咳嗽,少年别过脸,红瞳紧紧盯着李蜜芽,忽然甜蜜笑了起来,“杀了你哦。”
他手如刀刃,脚下跃跃欲试地弓起,想要把茅之行脑袋摘下来。
“就算要死,我也会把她拉下地狱!”
穷途末路,茅之行满眼怨恨,丝毫没注意到,手中弱得羔羊一般的少女手腕上忽然长出了无数细长的菟丝子,紧紧缠住了他扼住喉咙的手。
剧烈疼痛忽然袭来,灵气源源不断被少女吸入,她的头发暴涨,发鬟散落时,鸽血宝石如同一滴坠落的血泪。
她一头柔软的发丝很快拖曳在地,朝着茅之行沙哑嘶吼,“滚开!”
与此同时,少年来到茅之行面前,手掌狠狠一劈,鲜红的血溅落在他脸上,茅之行的脑袋利落滚落。
而他身体还直直立着,待灵气被吸收殆尽,茅之行瞬间化作一堆松塌塌的白骨,散落一地。
李蜜芽捂着脖子瘫在地上不停喘气。
少年忽然朝她靠近,她骇了一跳,连连后退,脚腕却被他一把扯住了,他近在咫尺的脸欢喜地凑近了,要往李蜜芽脸上贴。
李蜜芽:疯了吧?大魔王怎么突然变得一副蠢样?
“别过来!”丝丝缕缕的菟丝子紧紧将黑皮少年缚住了,他反而好像更加兴奋,手穿过少女蝴蝶般的肋骨,来到纤细的后背,将她牢牢抱住。
身体蓦然变得极重,宛如铁索加身,两个人的骨骼都仿佛连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啊!
少年鲜艳如花瓣的唇靠近她的脸颊,带着几分讨好,轻轻碰了碰她细瓷般的肌肤,“给你,我的灵气。”
说完,她身上的菟丝子钻入少年的血脉中,少年的血仿佛熔浆,烫得李蜜芽眼睫不停颤动。
她挣扎起来拼命,拿脚踹他,毫不客气地骂着他,“滚开啊你,谁要你的灵气。”
他恍若未闻,紧紧抱住了她,喉间发出一种愉快的、被安抚般的声音,头亲昵地埋在她脖颈间。
她身体忽然一颤,半边身体忍不住发麻。
少年伸出了小蛇般的舌头,在她脖颈间极轻地舔舐了一下,瞬间,她体内的芽进入他血脉进得更深。
附骨之蛆一般,将他体内躁动的灵气一寸寸吸入体内,滚烫的灵气让她难受得快要哭出声来。
这个狗弟弟!遇到他以来,她真的倒霉的要死!
她艰难地任由他抱着,专心默念大魔王教自己的口诀,吸收他身上燥热的灵气。
她全神贯注,丝毫没察觉,少年睁着一双红瞳直直看着她,像是尚未开化的野兽,眼里都是令人心惊的占有欲。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他忽然捧住了她的脸,一点一点啄着她湿漉漉的眼睫。
该怎么把她吃掉,或者让他被她吃掉?
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小七远远看到紧紧抱在一起的少年少女,顿时傻了眼,害怕与好奇在心里纠结,最后还是好奇占了上风。
它飞了过来,三只眼遮遮掩掩,口中支支吾吾,“芽芽,大王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哪里知道?”少女语气焦急,“小七,你们大王平时是怎么抑制天魔之体的?”
小七愣愣的,“芽芽,你怎么知道我们大王是天魔之体?”
李蜜芽急得面红耳赤,“这不重要,快告诉我,他好像要失控了。”
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开始用鼻子嗅她的锁骨。
若是放任他下去,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哦哦哦!好的!”小七顾不得好奇了,扑扇着翅膀,“就是大王寝殿里面的太微寒玉床,把大王放上去,他慢慢就会恢复正常的。”
幸好菟丝子将少年紧紧缠住了,他无法做出大幅度的动作,李蜜芽慢慢支撑着身体起来,要拖着他往寝殿而去。
到底是个少年,就算看着瘦,还是比她重了不少,李蜜芽差点吐血,狗弟弟!把她压得快要塌掉了!
少年身体熔岩一般坚韧又滚烫。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碟快要化掉的奶油蛋糕。
她艰难拖着他进了宫殿内,小七盘桓着要跟上,忽然看到落在地上的鸽血宝石,一把衔了起来。
它记得,芽芽喜欢用这个绾头发。
费尽力气,终于把大魔王拖到了太微寒玉床边,李蜜芽一把将他推倒,冰冷的寒气让他红瞳闪烁不定,脸上表情茫然了一瞬。
她催动灵气,想把身上的菟丝子收回来,那些菟丝子却还在源源不断吸收着他身上的燥热之气。
少年别过脸,手又来捉她,一把抱住了,顺势一滚,将她夹枕头一样夹在腿间,李蜜芽动弹不了,吓得不轻,忍不住无声地骂脏话。
你妈的,你在干什么!
他外袍散开,露出雪白的衣襟,她的视线落在他黝黑的皮肤上,忽然顿了一顿,忍不住勾开他的衣襟。
少年露出黝黑的胸膛。
这种黑宛如铜矿,光洁俊丽,幽幽发亮,只是皮肤上一条一条的红痕交错,就好像埋在黢黑山体里的熔浆,蜿蜒遍布全身。
极为残酷的美丽。
就好像被火焰锻造过的躯体。
大魔王这天魔之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极度寒冷的气息吹在手臂上,李蜜芽冷得忍不住发抖,好冷啊!
少年察觉到怀里的少女鸽子一般颤抖,忍不住将她抱得紧了一些。
菟丝子还在汲取着灵气,身上寒气与体内燥热之气交织,少女忽然变得困倦不已,眼皮耷拉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少年低下头,红瞳闪烁了一下,似乎觉得很安宁,也恬静地闭上了眼睛。
天雷火海,海水澎湃拍打着崖壁,白浪堆砌,溯洄声声。
李宵然拖着满身鲜血的躯体疲惫地在沙滩上行走,他上半身赤.裸着,白发垂至劲瘦流丽的腰线处。
黑色的皮肤显得他本来冶丽的脸野性又健气,像一只独行的野狼。
他孑然一身,行走在茫茫月色下,海水温柔地漫过他的脚踝,月光清冷地照耀他的眉眼,他也不曾停留。
他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那是他最为重要的东西,是比杀戮更让他兴奋的东西。
他找了很久很久,可是四处都是茫茫大海。
她去哪里了?
一朵嫩黄的花儿摇曳在沙滩上,他茫然的红瞳一瞬间亮了起来,找到她了,就在那里!
他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看到花一瞬间蔓延成无边无际的花海,铺满了月色下的沙滩。
一名长发宛然的少女就睡在花海中,浓睫紧闭,半张脸被白纱覆盖,只露出一张艳丽的唇。
美丽得近乎虚幻。
他听见自己喉间发出兴奋的低吼声,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了触少女细腻的肌肤。
可片刻,少女像是世界最为脆弱的琉璃,轻轻一碰,就化作砂砾,慢慢消失在月色下。
他愣住了,心口疼得快要裂开。
不要,走!
我的!
无边无际的黑暗忽然降临,他被裹在了一个无形无影无相的空间中,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嘶吼、拉扯,都无法对这个空间造成任何伤害。
一片荒芜,满地凄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脑海中一切色彩潮水般褪去,他也变成了荒芜本身。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时,他忽然坠地,从一团肉球中来到一个不毛之地。
他茫然环顾四周,像一只刚开眼的小野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都是石头,还有红色的树。
没有别的。
他赤着稚嫩的身体,奔跑在广袤无垠的红色大地上,像一只小野豹,无拘无束。
后来,他渐渐长大了,第一次出了这个狭小孤寂的天地。
就在离血池不远处。
他看到一个穿着华丽衣衫的轻佻修士,用让他厌恶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自己,“长得这么漂亮,乌发红唇,细皮嫩肉,居然是男的,真扫兴。”
他身边的狗腿子却笑道:“男的有男的妙处,公子,你要是喜欢……”
话音刚落,他的头忽然掉了下来,那名口出秽言的修士顿时愣住了,“你……”
少年的手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轻轻一捏,他瞬间没了气息。
他麻利地将他身上华服剥掉,给自己穿上。
然后,他丢垃圾一样把尸体丢进血池里,做完这一切,少年忽然露出个愉快的笑来,牙牙学语一般,“真,好,玩。”
李蜜芽浑身冷汗地醒了过来,怎么回事,她刚刚好像以大魔王的视角做了一个关于大魔王的梦?
身上的菟丝子不知道何时回到了体内,长发缠着幼鸽一般的赤足,妩媚绮艳。
她下意识抬眼,却看到恢复正常的大魔王正冰冷地看着自己,语气不善,“你在做什么?”
李蜜芽:不是!你听我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