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侯爷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
王朗正寻思着?把?那老头子打发走,四周却突然一静,一个含笑的声音露出来?。王朗抬头去看,只见赴宴的人们自动?为那出声的公子让出一条路来?。
那人一身?月白?色浮光锦,疏疏地绣了?几枝竹,眉眼含情带笑,乍一看去竟然有?股说不上来?的眼熟。
身?侧的老头上来?低声提醒道:“季家五公子。”
啊,季家的人?王朗提了?点精神,只见那五公子走近,手?里还攥着?一把?玉骨扇,像是唱戏一样,行了?个动?作极度夸张的礼,头几乎要欠到腰下面去,吊着?嗓子说:“见过长宁侯。”
所幸做派迥异的人王朗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心下虽奇怪,不至于被吓到,客套道:“这位想必就是季五公子了?吧,闻名不如见面,果然英才。”
季五仿佛一怔,似悲还喜,千般感?叹道:“侯爷竟然听说过我吗?”
王朗:“……”
听说个屁,这不客套话么!什么毛病!
“也是。”季五又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您是长宁侯,自然什么都知道的。”
这一句又好像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王朗不知道从这个人身?上品味出了?多少种瞬息掠过的情感?变化?,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毛骨悚然,心想好家伙,这季五难道是个唱戏的出身??
叶轻舟生母倒正经是个江南歌女呢,平素按说多少也有?点拿腔捏调,也没像眼前这个人这么……这么妖妖调调的!
哎,我怎么会突然想把?这个人和叶轻舟做对?比的?王朗突然一激灵,反应过来?了?什么。
眼前这个季五公子,竟然跟叶轻舟有?点神似,从穿着?到神态都有?些那意思,甚至细瞧一瞧,竟然觉得眉眼也有?点相似,只是没叶轻舟那么出挑。叶轻舟行事说话,也没这么夸张。
所以他方才乍见指下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却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然而稍微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却会不自觉想起?叶轻舟。
王朗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苏照歌,果然发现苏照歌站在人群角落里,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不对?,正蹙眉盯着?这个季五。
“我家二哥叫我来?告罪,”季五笑道:“本该二哥亲自来?拜见侯爷,可我家二哥最近突发急病,郎中说这病来?势汹涌,病气?也容易过人,实在没办法亲自前来?,只得派我这个不成器的来?拜会,还望侯爷不要见怪才是。”
季五的二哥,应该是季二公子,那这话有?点奇怪,如果还称‘公子’,应该是尚有?长辈在世,怎么就轮到小辈当家,出面应酬侯爵了??
背后想必又有?不少后宅阴私,这种事看来?无论哪家后院都不少见。王朗恍若未觉,客气?敷衍道:“二公子言重了?,自然还是身?子安康重要,还望好好休养才是。”
季五一挑眉,含情带笑道:“玉钟定然将?侯爷这番关?心带给二哥,二哥仰慕侯爷已久,得闻侯爷这番关?照,想必会高兴坏了?。”
‘玉钟’应该是他的名字了?,王朗听得有?点肉麻,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泛上来?,当即有?点不想聊了?。
他又寒暄了?两句,回避之意昭然若揭。这季玉钟虽然为人奇怪,却也会看个眼色,察觉出王朗不愿与他多聊后,便很知情识趣地和别人攀谈了?起?来?。
王朗留了?个心多瞧了?两眼,季五和别人聊天倒也没什么区别,和谁聊天都像是在唱戏。
“侯爷是不是觉得五公子为人有?些癫狂?”方才上来?求办事的老头看出了?王朗的不适,殷勤又上前来?,王朗含蓄道:“确实作风与旁人有?些不同,五公子向?来?如此吗?”
“哎,向?来?如此。”老头答疑解惑道:“这事说起?来?吧,也该算是他们季家门里的丑事,偏生他们家二公子也是个混不吝的,丝毫不讲究这些,倒还很看重季五公子的样子,有?什么大?事,都叫季五公子去办。”
王朗道:“怎么个家丑?既然是家丑,怎么倒叫他来?见我?”
“这五公子本来?不是季家嫡系,只是旁支,在旁支里出身?也是很差的。”老头唏嘘道:“他生母是街边暗妓。”
王朗‘啊’了?一声,只听这一句,心里大?概明白?一半了?。
随州出美人,很是扬名,青楼生意是难得的好。好比叶轻舟生母,当年就是随州城的花魁娘子,因着?容色无双,又歌喉清亮,叫当年的老长宁侯游历江南时一眼看中,抬回京城做了?妾室,也算是一步登天,脱离苦海了?。
但这也得是有?名青楼里的花魁娘子才能争上的命格,又有?一等街边暗娼,正经的青楼门里进不去,只在街边自己揽客,恩客身?份打赏自然更?低一等,多是贩夫走卒苦力汉子一类,虽说都是卖笑,倒比青楼女子还要更?低贱些似的。
“这倒奇怪了?,季家既然是江南名族,旁支想必也不会落魄到哪里去,怎么倒有?人要去找街边暗娼找乐子?”
“这老话讲,皇帝也有?三门穷亲戚不是?”老头‘害’了?一声:“季家枝叶繁茂,哪里是所有?旁支都能过上好日子的。嫡系自然是锦衣玉食,可这季五的生父,读过两年书,也没读出什么名头来?,考了?两回不中,光是路费就耗空了?家底。偏生又心高,不肯去那嫡系院里做个碎催,便常年在街上游荡,卖卖字,有?点寻欢作乐的想头,哪里去得起?正经楼子,只能去找一找街边的暗娼。”
王朗‘哦’了?一声,又问道:“怎么不说门亲事呢?就算家境清贫,好歹姓季,不说千金闺秀,小门户里的闺女,也不至于说不到吧。”
“为人实在是不成器,不是个成家的人。”老头叹气?:“季五公子,就是和那街边暗娼一来?二去才有?的。不过说是姓季,街边暗娼的事谁知道?哪个知道是不是季家的种?老季压根就不承认,这孩子五岁前一直是跟着?生母的,后来?那暗娼和老季一起?花柳病死了?,他就又在街上流浪了?一段时间,季家看着?实在不像个样子,捏着?鼻子就带进了?门里。自然也不是当正经少爷养,能给他口饭吃,就也算不错了?。但那年岁,虽说沉默寡言了?些,但我们看着?,也是个正经男孩子。”
王朗心想那后来?怎么了??后来?不男了??
“待到大?约……哎哟,十三四那光景吧,突然不知怎么的就得了?这嫡系二公子的眼,那季家二公子惊才绝艳,是个人物,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家里很说得上话,他发话说要把?孩子收进嫡系,照排行往下捋,这么着?,才有?了?个‘季五公子’的名头。”老头奇道:“但按说进了?大?院,自然教养什么的也该跟上,可这季五公子自从进了?大?院之后,做派便越来?越……总之便成了?今天这幅样子,也算是随州城一桩奇景。奈何二公子就是得意,看重五公子尤甚,季家其他的无分嫡系旁支,都不如他。”
“这回二公子身?子欠妥,叫五公子来?拜见您,其实也不算对?您不恭敬了?。”老头公允道:“五公子几乎算是季家的二当家了?。”
正巧这时候季玉钟好像有?什么事要走,正跟其他人告辞。王朗盯着?他,只见季玉钟回身?看他,笑了?笑,似乎也知道自己这德行不被待见,遥遥俯身?行了?一个礼,很是洒脱地转身?走了?。
“主子。”出了?宴席又绕过回廊,季玉钟边上跟着?的小厮低声问道:“可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大?了?去了?。”季玉钟摇着?玉骨扇,脱离开人群后,他那副戏台上一样的做派突然退潮般从他身?上消失了?,语调听上去有?些淡:“那个人不是叶久。”
小厮面色一变,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一出:“您又没见过长宁侯,您怎么知道……”
“就算我和他素未谋面,但如果他出现在我面前,哪怕是在人潮里,我也绝对?能一眼看出来?哪个是他。”季玉钟‘呵’了?一声:“我绝不可能出错,你难道不信?”
小厮默然,显然无法反驳,又问道:“那咱们回去就这么禀报二公子……?”
“当然不了?。”季玉钟‘噗嗤’一笑,笑声下似乎压着?无限未尽情意,似乎有?些缠绵,似乎又有?些怨怼,说不清的悱恻,叫人听得心里一轻。他轻声细语地嚼着?这两个字:“二哥……二哥倘或敢自己亲自来?看一眼,也能识破这个骗局。可他既然不敢来?,我何必这么聪明?”
小厮道:“可只怕之后万一被识破,二公子要怪罪您。”
“有?什么可怪我的,”季玉钟笑道:“毕竟我真的没见过长宁侯本人呀,我认不出来?那不是太正常的一件事了?吗?何况——如果我说我要回去告诉二哥,想必连赵府的门都走不出去了?。”
小厮一愣,随即面色大?变,天色渐晚,他刚才被‘长宁侯是被人假扮’的这件事震住,竟然没看到季玉钟身?侧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人藏在回廊黑暗拐角,以他的角度看不清那人面目,只能看清一线暗刃横压在季玉钟脖子上,而两根葱白?的手?指压在暗刃上,似乎是个女人。
“只是这就有?意思了?。”季玉钟丝毫不以脖子上的暗刃为意,依旧笑着?道:“我没见过长宁侯,认不出来?情有?可原,尚有?可说。你却是日日跟在长宁侯身?边的,你要怎么解释,你没把?这件事禀报上来?呢?”
黑暗中的人没说话,季玉钟很是风度翩翩地用扇子抵住了?那道暗刃:“嗯?苏姑娘?何必还握着?这把?刀呢,你敢下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有可能是凌晨)
晚了半小时抱歉……(实在手速慢……)
一个我好喜欢的角色出现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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