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顾白被带到负16层时，这里所有的动物都已经被清理干净，包括传送带上的肉制品全都不翼而飞，现在整个房间只剩那根巨大的黄色光柱孤零零地运作着。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避难所只提供面包了，这些动物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不会是中毒，因为连水源和蔬菜都不再供应，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乱子。
叶顾白边想边走到房间中央，那里坐着一个男人，像是早就在这等着她了，他脚边还跪坐着一个女人，她半伏在地，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随着她的接近，她也看清了女人的容貌，正是和她一起在餐厅工作的魏怡。
女人已经从昏迷的状态中苏醒过来，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那张还算漂亮的面孔微微扭曲，带着惊恐的神色，是遭受了什么胁迫。
魏怡在听见叶顾白的脚步声后，猛地回头看她，那双乌黑的眼睛充满了渴求，接着女人冲到了她的脚边。
“闻玥，是你吧？”
她狠狠地抓住叶顾白的大腿，歇斯底里地重复着，“你为什么要下毒？”
女人神态癫狂，凶狠的目光中又带着眼泪，“你快和所长说是你下的毒！”
“这是...怎么了？”叶顾白面上装得惊慌失措，大腿却微微使力挣开了魏怡的胳膊。
周孟极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两人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我们查到是食物中毒案的始作俑者就在你们两个人当中。”
他说完从嘴边绽出一个冷笑，“又或者是你们联手策划了这起中毒案。”
“不”魏怡打断周孟极的话，“不是我，和我没关系”
和魏怡不同的是，叶顾白没有急忙将自己撇干净，她冷静地说：“我们没有理由这么做”
“理由？”周孟极环手，“当然是和曾弘里应外合，摧毁避难所内的食物供应。”
曾宏是649号避难所上一任的所长，因为主张将居民们迁徙到陆地上生活而被罢免，后被周孟极以煽动情绪，破坏人类安定社会的罪名扔进了位于负25层的监狱内。
“食物紧缺后，避难所内所有的居民自然不得不迁徙到陆地上，这不就是你们的目的吗？”
的确，这也正是叶顾白一直想做的事，只是这几天通过明里暗里的调查，避难所内整条食物链层层把关，不是相关人员根本无法靠近食物一步，她早就放弃了在食物上动手脚的想法了。
眼看这么大的罪名就要落在自己头上，叶顾白辩解道：“我根本不认识曾宏，再说搬去陆地，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周孟极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既然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他说着又阴恻恻地瞥了魏怡一眼。
魏怡吓得直发抖，周孟极的话让她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撇清干净“不是我，不是我！”
她说着说着又要拉叶顾白下水，“汉堡我也吃了，我差点就死了，不信你可以去问护士！一定是闻玥，那天的汉堡她根本没吃！”
“因为我下午有更重要的事”叶顾白抿着嘴，小声解释。
周孟极当然明白重要的事是指什么，他没继续追问下去，反而将问题抛回给面前两个人。
“中毒案的始作俑者一定就在你们两人之中，我给你们15分钟的时间考虑，15分钟后，仍然没有人承认的话，你们两个都要死”他的声音冰冷，没有半丝商量的余地。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们绝对没有干这种事”魏怡大声抽泣，不死心地辩解。
“10分钟”
“死也要死个明白吧，你说是我们投的毒，那就拿出证据来！”
“5分钟”
两人顿时噤声，不敢在辩解什么了。
见两人不再说话，周孟极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这会时钟刚刚爬到9这个位置，“五分钟之后，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说完带着沈星汉和另外两个队员一起去了隔壁的房间，将整个实验室留给呆愣在原地的女人们。
“一定是你，对不对！”魏怡哭着从地上站起来，“是你和曾宏勾结，往食物里下毒的！”
“我没有这么做”叶顾白皱眉，
“那也不是我！”
叶顾白当然知道不是魏怡做的，这个一心只有钱和物欲的女人这么可能和曾宏勾结，就算曾宏许诺给魏怡天大的好处，这个就连她自己都混不进去的实验室，魏怡更加别想进去。
这当中必定有一个恐怖且不能外传的理由，所以周孟极才会从她们两个当中抓出一只替罪羔羊。
只是会是什么呢？
实验室天花板上的顶灯投射下冷白色的刺眼光束，耳边又是魏怡哭哭啼啼的抱怨声，叶顾白头晕脑胀，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思考整件事的缘由。
“怎么办，真是不是我”魏怡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绝对没有勾结曾宏，我是被冤枉的，闻玥，如果是你你就承认了吧！”
明天隔离一旦结束，所有居民都会发现一个可怕的灾难，那就是避难所内不再能提供肉食了，而她们之中一人将承担起投毒的罪名，被驱逐出避难所，只是会有谁要杀死避难所的动物呢？
曾宏？
不，不会是他，这个慈祥的老人虽然有着迁徙到地面上的计划，但投毒绝对不是他的风格，一旦动物全部死亡，没有蛋白质来源的情况下，迁徙只会变得更加困难。
她想不出有谁会对动物们下毒，这可是事关居民们存亡的大事，整个避难所没有任何人能从这场灾难中牟利。
“承认吧？闻玥？你没吃汉堡就是知道有问题”见叶顾白不说话，魏怡更加起劲，她将叶顾白的沉默当做心虚。
难道真是细菌？来自陆地上的病毒？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叶顾白否定了，如果真是巧合，周孟极也不会急着推出一个人来背锅，再说这座避难所建造得密不透风，全铝合金的材质能够再承受一次核爆，水源完全依靠内循环，连辐射尘都能隔绝的净风系统更无可能带进任何细菌。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了，那些动物全部都死于辐射，她再联想到居民们的病症，恶心呕吐、失去意识，甚至舌苔上、喉咙口都长满了黄色的水泡，这不是什么食物中毒，而是因为他们吃下受到了核污染的肉，受辐射的粪便、尿液、汗水和衣服都会通过污水管污染其他水源，所以避难所不再提供水源，甚至连排泄物都要放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纸袋里。
但这个念头更加荒唐，这些好好生长在实验室的动物怎么可能会接触到辐射呢？
“你为什么不说话！”魏怡推了她一把，“你是不是要连我一起害死！”
“闭嘴！”叶顾白终于忍无可忍了，魏怡这个猪队友不但帮不上一点忙，甚至还想着将她退出去送死！
“你会和所长承认是你下毒的对不对！”
“我没有下毒”
“除了你还会有谁？我警告你，你最好一会赶紧承认，不然...”她大概是想说些恐吓叶顾白的话，但随即发现他们两人的命都抓在周孟极手里，她又能用什么来威胁叶顾白呢。
魏怡想着又哭了起来，“你就当发发善心吧，你承认那就只要死一个人，总比我们两个都死了好”
“那为什么不是你去死呢？”
“我有孩子要照顾啊！”
“据我所知，那孩子也是在培育室里长大吧。”
在避难所出生的孩子们都不在家长们身边长大，废土社会坚信只有规范化的教学才不会培育出自私贪婪的人类，但这理念很明显就错了，因为她面前就站着一个厚颜无耻的女人。
魏怡理直气壮地说：“可是等孩子长大了，他就会发现自己的妈妈不在了，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你难道就忍心他一回家就发现自己没有妈妈了吗？”
“我离开培育室的时候，父母也已经去世了，我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叶顾白冷漠地说，闻玥的父母都曾是狩猎组的一员，她12岁那年，两人在变异野兽的爪下英勇牺牲了。
“所以你了无牵挂啊，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而你既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牵挂，为什么不愿意成全我这个可怜人呢”
“我的父母亲人都建在，还有我的丈夫正在等我回家，我求求你了闻玥，你去…你去和所长说这事和我无关，全是你一个人做的！”
魏怡说话的样子可悲可怜又可恨，那双狗一样黝黑的瞳孔死死地盯住叶顾白，好像只要她一句话，就能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救赎出来。
叶顾白简直要被这女人的言论气笑了，合着单身狗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她冷笑，决定不再和这女人扯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