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
“确定!”
听她回答如此笃定,蔡霜微微松了口气。
那个S级项目对颜忆来说太重要,不仅仅是片酬给的高。
近些年仙侠剧大爆炸,到处都是粗制滥造的“大制作”,然而大部分都只是为了蹭热度。
剧本薄弱,演员演技拙劣,为了赶档期而加速制作,五毛特效,已经很久没有好作品出现了。
但《神梦令》的剧本,她和颜忆都已经通读过一遍,写的非常扎实。
虽说原著是所谓的大男主文,但编剧团队深谙现下观众喜欢嗑CP的心思,丰满了感情戏贯穿始终,女主绝不背景板。
甚至因为没有原著的桎梏,而给了编剧们很大的创作空间,最终出来的女主人设十分讨喜,感情线也甜虐交加,如果运作得好,对男女主都是一大加成。
更何况因为平台重视,给了最好的拍摄和制作团队。
只要这部剧打响,颜忆今后扛大女主剧妥妥的。
至于颜忆说的搞完钱就退圈,蔡霜只当她是在说屁话。
这头放了心,蔡霜便道:“那我就回复那边了,你别给我掉链子。至于谢璟尧这事,你……”
她话没说完,颜忆已经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正在给他打电话。”
语气饱含熊熊怒火,压根就没听进去蔡霜的话。
“……”蔡霜无语,颜忆这暴脾气真是,“你先挂了!听我说!”
“干嘛。”男人冷冰冰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已经响起。
蔡霜一下子闭上了嘴。
听到他这幅死样,颜忆更火大了,她“蹭”地一下站起来,气势汹汹:“谢璟尧,是不是你故意搞我!”
“呵。”手机尽职尽责,将男人嘲弄的低笑原封不动地传送过来,“我正要问你,颜忆,欲擒故纵的把戏好玩吗?不是信誓旦旦说要跟我解绑?后脚就爆视频?这炒作手法可真高明。”
“我炒作?行啊,谢老狗,”颜忆立马暴走,“既然你这么讨厌我,现在就发微博,我们一起澄清啊!”
“澄清之后再让你玩儿我一把,好继续炒作?”谢璟尧冷冷淡淡,表示嘲讽,“颜忆,同样的把戏最好不要再玩第二次。”
颜忆:“!!!”
她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现在就只想把那个偷拍视频的人拉出来千刀万剐!
“你真想澄清?好啊,”他冷笑,“那我就只能直说你当年是怎么求我的了。”
“放你的狗屁!你以为我想吗?抛弃尊严,低三下四地求你怜悯?谢璟尧我告诉你,我巴不得跟你断的干干净净,这辈子都再无瓜葛!”
她声音落下,两边陡然都安静下来。
颜忆只能听到自己因为愤怒而略显粗浊的呼吸,一深一浅。
而那边,谢璟尧似乎有一瞬间的失语,下一秒,哗啦啦一声玻璃脆响。
似是有物件摔在地上,乍然迸裂的声音。
周力辉的惊呼声远远传来:“璟尧,你的手……”
“别他妈烦我。”
谢璟尧冷冷抬眸,眼底燃烧着冰冷的焰火。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阴沉而冷冽的笑,声音里甚至带上几分玩味:“想这辈子都跟我毫无瓜葛?颜忆,你是不是太不了解我?我告诉你,我偏不。”
“谢璟尧,你这个老狗比!我看你就是有那个大病!你给我死啊!”
“老子说了,”谢璟尧语气开始不耐,“要死也要拉你垫背。”
颜忆“啊”地尖叫一声,一把摔了手机。
嘭——
一声巨响,桌边的花瓶被手机砸碎,手机碎片和碎瓷片一起飞溅开来。
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蔡霜飞快跳过去将颜忆往旁侧一扯,避开飞来的碎瓷。
颜忆被她大力拽地重重倒在沙发上。
剧烈的情绪爆发过后,她张牙舞爪的气势一下子似乎全都泄掉了,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发软。
“你以为我想啊。”她张口,声音虚弱而无力,“他以为我想这样吗……”
爸爸自杀了,哥哥双腿残疾,还需要大笔的治疗费用,妈妈精神脆弱而敏感。
更何况天文数字般的债务。
整个家的重担都撑在了颜忆肩上。
上一秒,她还是一个在温室里肆无忌惮摘花簪发的公主。
下一秒,便跌落人间炼狱。
她走投无路。
以这样的方式进圈、红起来,她知道自己走了捷径。
因此这些年从不敢懈怠,拿了钱,受了粉丝那样热烈的喜爱和支持,颜忆不敢懈怠。
可每次、每次,当她例行还款时,当谢璟尧提醒她她当年是如何乞求他时。
颜忆都无数次地想到。
她的起点是多么的不堪。
她像是落在一片狼藉里的一朵干枯玫瑰,苍白而脆弱。
蔡霜心疼到无以复加,揽住她将她按在肩头,轻声哄:“很快就好了,我们颜颜这么努力,债务很快就能还清,我们颜颜要自由了。”
颜忆轻轻弯唇笑了下。
没错,一切都在变好。
她刚击败众多对手,拿下了那个S级项目。
也即将要还清债务,掀开脊背上的那座大山。
一切都在变好。
颜忆抬手用手心遮住眼睛,用力按了按。
须臾又放下。
再开口时,她声音里的活力又沁出来,轻笑、戏谑:“霜姐,你压到我胸了。”
在蔡霜翻着巨大白眼,飞快跳起来的瞬间,颜忆抬手抵额,哈哈大笑起来。
哦,你问谢璟尧?
让他去死。
她绝不垫背。
-
周力辉正大呼小叫地喊助理:“小姚,小姚,开车去医院!”
谢璟尧懒散倚在沙发上,他的右手半挂在沙发边缘,此刻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淌着鲜血。
几片被染红的碎玻璃片,深深扎在他掌心里。
可他仿佛感受不到痛,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阴森森的沉郁气氛。
前额的碎发遮住他泛着猩红的眼睛,唇角挂着一丝嘲弄的笑。
颜忆厌恶、排斥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脑中徘徊。
“我巴不得跟你断的干干净净,这辈子都再无瓜葛!”
掌心的疼痛像是顺着血管,用钢针般的利爪一下下攀爬至心脏,带来丝丝缕缕、绵延不绝的痛楚。
可在这痛楚中,谢璟尧又感到某种快意。
她越对他深恶痛绝,越恨他,他越快意。
毫无瓜葛?
他轻轻笑起来。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既然她不爱他,最好这辈子都恨他。
想起来就咬牙切齿,血压飙升,呼吸渐重,脸孔泛红。
……像是星沉月隐,乌云密布的深夜。
惊雷声,倾盆雨。
他用力爱她的时候。
-
第二天没有工作。
颜忆格外珍惜这样的时候。
她早晨六点起床,独自去上表演课。
没有人知道,在她还未决定靠和谢璟尧炒CP的热度出圈时,就和蔡霜商量好了要请一位表演老师。
第一次见面,老师就夸她有灵气。
颜忆只是笑笑。
汗水和天赋一样重要,她已经不是那个活在天上的公主。
至今,表演课已经雷打不动上了两年多。
为了那个S级的大项目,她必须更努力。
她不是只为了拿片酬。
表演课上到下午三点。
颜忆收回情绪,同老师告别。
回到家,颜忆轻松地泡了个澡,穿着睡衣开始去衣帽间挑衣服。
嗯……小叔喜欢她打扮成小公主的样子。
虽然她已经不再是了,但许久不见,就卖他个好吧。
颜忆挑了件珍珠白泡泡袖连衣裙,梦幻而可爱。
但掐紧的腰身处,却又是镂空设计,显露出些许性感。
她将头发扎起来,盘成一个丸子头,微卷的碎发轻垂在脸颊两侧,西瓜色唇釉衬得她只有十七八岁。
化好妆,颜忆心情愉悦地进地库开了车,向谢家老宅驶去。
这么多年,颜忆对谢家早已熟门熟路。
她将车停在地库,绕进庭院里,打算进门。
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咆哮而来,暗红色的跑车风驰电掣,嚣张地从草坪一路碾压而来,一个甩尾,扬起一阵风,停在了颜忆面前。
车门打开,谢璟尧躬身下车,巨大的墨镜架在他鼻梁上,却遮不住他周身冷冽的气场。
颜忆被他喷了一脸汽车尾气,暗道“晦气”,扭头就走。
谢璟尧也目不斜视,径直大步往前。
两人的动作出奇的同步,颜忆猝不及防,“嘭”一声斜斜撞上了谢璟尧的肩。
谢璟尧眼尾微眯,略一侧身,让她撞进了自己怀里。
她西瓜红的唇釉蹭在他胸前。
他今天穿一件黑色衬衫,那抹水红色斜斜刮擦过他胸口,越过纽扣,停在肋骨边缘。
深入骨髓的痒。
谢璟尧抬手,重重捏住颜忆的肩。
他还嗅到她惯用的香水味。
这味道能够极其轻易地将他勾的浑身发热。
在他们的婚姻存续状态时,谢璟尧从不允许颜忆出门用这款香水。
这味道只能属于他。
但现在,他们离婚了。
谢璟尧开始后悔,当年她求他时,他该把这一条加上的。
他的手无法克制地试图将她再次按进怀里。
揉进去,禁锢她。
颜忆眉心一下子蹙起来,她仰起脸,眼睛亮如星子,含着不耐与恼怒:“谢璟尧!你手真的很重!”
这时,屋里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
有个男人温和、含着轻笑的声音传来:“小忆,璟尧,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
颜忆的表情一下子从不耐,变成了惊喜。
谢璟尧眼睁睁看着她眼底的光彩乍然迸发,如同漫天焰火,照亮别人。
颜忆抬手,重重地将她肩上的手抚落。
她转身,像一只蝴蝶,翩然而去,惊喜地叫:“小叔!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谢璟尧独自立在他们身后。
他的右手在空中画出一道半弧,而后重重坠在身侧。
掌心的伤口撕裂开来,渐渐渗出血丝。
锐痛袭来。
谢璟尧望着颜忆兴奋到快要飞起来的背影,眼底自嘲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