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好好想清楚。
如果能选择付出哪些时间就好了。
我应该会选择下午。那些等待的每一个下午,太阳投在餐桌的影子慢慢向东移动,落到我的尾巴上。
等待的下午那么漫长,应该比较好凑吧。
如果还不够,我选择老爹离开的清晨,行李箱拖动的声音咕噜咕噜。
从他关门到上车,那段时间我也不喜欢。我的心会变得湿湿的很奇怪,和黄梅天一样舒展不开来。
还不够的话,我把所有老爹不在身旁的时间,都送给你。
全部送给你,每分每秒都送出去,分离的时间那么长,五年肯定够了。
我需要留下的,只有老爹到家躺在沙发上的夜晚,我俩脚步左右相伴那段时光,不对不对,还要留下太多小碎片,他给我煮肉丸子,他带我洗澡,他带我玩水。还有一起坐车去很远的地方,风吹到眼睛睁不开。
多么快乐。
只可惜我无法选择。
我送出去的生命中,也许包括老爹跟我一起看电视,也许包括老爹出差回来大喊我的名字,特别是当老爹伤心的时候,也许我的陪伴会缺席。
这么说起来,不论是平淡难过还是高兴,生命都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送出去的呀。
我想了很多,想得走神。
牛头梗婆婆就不管这些,一股脑儿都愿意给老垃圾。
老垃圾就不管这些,一股脑儿都愿意拿出去换。
是不是对于自己最重要的人,一比两千万的赔率都会下注呢?
我问自己,梅茜,如果拿你的五年,换老爹的五秒钟,你愿意吗?
我愿意的。
黑背推推我:“梅茜,我们决定好了,擦,你别睡觉。”
我咬咬牙,下定决心:“我不太舍得送,送一个月好不好?”
其他狗子立刻跟我拉开距离,不想跟我站在一起。
我羞愧极了,低头想回家。
可卡为我鼓掌:“梅茜梅茜,你是最多的。”
哈?所以他们决定的结果是,可卡和黑背一个礼拜时间,萨摩ABC三圈麻将时间,泰迪兄弟们加起来,也就约等于我的数。
这帮小气鬼!
但是,他们的生命一定很宝贵,跟我一样都是很心疼才送出来的吧。
黑背挠挠头:“这样也不够啊。要不要去跟罗威纳他们借一点。”
大家犯愁了。
我们小区狗子就这么些,哪怕加上隔壁的,恐怕也不够。
一家基本只有一个,太惆怅了。
黑背心一横:“管他妈的,能抽多少是多少,我先上。”
事到如今,也只好搞道德绑架。
边牧和萨摩ABC泰迪大王依次排队。
黑背伸出爪子,转头咬住我耳朵:“梅茜,我晕血。”
黑背,这个不是抽血哇,你不要咬我那么用力,你又不是生孩子啊。
河豚大仙瞥瞥他:“你过来一点,我懒得飘咧。”
黑背把爪子浸入喷泉,和小翅膀接触的时候闪了小小的蓝光。
我们都害怕地盯着蓝光一闪一灭。
河豚大仙很不满:“看着块头大,输出太小咧,用力。”
黑背大喝一声:“拼了!”
光轰隆炸开。
黑背倒在地上,眼睛紧闭。
一下子我的心都揪起来,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到他身边,只知道哭着推他:“黑背黑背。”
我想到黑背今天还跟我说呢,他说,梅茜,天地不仁,什么都要靠狗。
总有一天,我会瞅准空子,见义勇为救个人,然后牺牲在鲜花堆,从此我老爸就拿着奖金好好过日子。
可是黑背,现在牺牲没有奖金拿,你老爹一会又要起来上班,你却依旧要把生命送给别人。
“黑背黑背。”狗子们都喊着哭着。
河豚大仙丢来一泼冷水:“你们小区狗子真怂,捐了三天,就歇菜了。”
大家惊愕:“啊?黑背不是拼命了吗?”
大仙说:“拼命个锤子,自己吓晕了,这身体素质不得行,不得行,豆腐渣,玩个蛋,拉倒,睡觉咧。”
大家刚放心,又不甘心起来,边牧一撸毛:“冲我来,我挺住。”
边牧捐到五天,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河豚大仙失望无比:“现在的狗子都怎么了,啊?毫无建树!抓个老鼠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们抓个老鼠来。”
“大仙,抓老鼠干什么?”
“老鼠都比你们有用咧!妈的玩个蛋!”
河豚大仙又沉下去,像个小型潜水艇,他总是这样浮上沉下,累不累的。
折腾了半天,天微微发亮,马上早餐车就要推过来,黑背老爸去上班,晨练大妈到这边来舞剑。
舞剑唰唰唰,砍得我们哇哇哇。
到时候,宝藏啊,老垃圾啊,都像是做了个梦一样,成为有头没尾的事情了。
但是我之前就说过,这是个充满变故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