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我看到沙漠中有座村落,便离开大马路,朝那边骑去。刚停下自行车,好几个大叔就围过来,每个人都穿着阿拉伯民族服装。我用支离破碎的阿拉伯语问道:“这里、旅馆、有吗?”大家都异口同声“la(没有)!”
有个体型壮硕的大叔推开众人过来,表情非常不快。他指着我,又比了比自己身后,那里有栋水泥房子。我睁大眼睛不知所措,他仍然满脸不悦,重复了同样的动作,看来是在说:“来我家住!”所讲的话跟脸上的表情也差太多了吧。
他带我走进家门,屋内也是光溜溜的水泥地,不过地板上铺着阿拉伯特有的红色地毯。
我在玄关脱掉鞋子,正要走进去,他指指我的袜子,又比划了一下地毯,好像在说:“把袜子也脱掉,不要把地毯弄脏了!”真是人不可貌相,他似乎很爱干净呢。
村民也陆陆续续走进来,大家果然也脱掉袜子,光脚走上地毯。接着有人端出茶水,我们开始闲聊。
有个人看来颇为认真,他似乎是英文老师,问了我许多问题,再转告大家。大家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老师的翻译,一直笑眯眯望着我。
房间里大概有十五个成年男性。另外有四个女孩,年纪从幼儿园到小学生不等,坐在邀请我进门的大叔脚边,大概是他女儿。
大叔还是一脸不爽,对我说了些什么。我搞不懂意思,他便指指我,又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比出戴戒指的手势,看来是问我结婚了没。
我说“la”,他指着坐在自己跟前的四个女孩,对我用力一挥,好像在说:“娶走她们吧!”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他也认真盯着我不放,然后表情突然和缓下来,放声呵呵大笑,真是个怪人。
有位大婶抱了好几张巨大薄饼过来,很像可丽饼,那就是这一带人们吃的中东大饼(Khubz)了。
她没拿盘子来,这该怎么吃呢?仔细一看,她慢条斯理地扔下大饼,就丢在大家光脚走动的地毯上,大饼像捆报纸般沉甸甸落下,碎屑纷飞。不是为了不弄脏地毯,才把袜子脱掉的吗?
别的女人拿着大托盘走进房间,和土耳其一样,上头有好几个小碟子,盛着橄榄、炒蛋、番茄、黄瓜和酸奶。
我来到叙利亚之后,已经接受过好几次招待,每次菜色都一样,唯一烹调过的东西就只有“炒蛋”。身为受招待的客人,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是感到不可思议:他们该不会对食物不太讲究吧?
嘴巴尝到酸奶时实在太震撼了,暖呼呼的空气从喉咙通过鼻子一路冲出来,喷得满脸都是。我眼里渗出泪水,“呜呜”惨叫,这根本就是大叔满嘴口臭的怪味嘛!我连忙把大饼塞进嘴里,又喝了红茶,怪味还是挥之不去。
“这是山羊奶做的酸奶喔!”英文老师笑着说。
我赶紧吞下橄榄,拼命想冲淡怪味。大叔又满脸怒容地问我:
“你,结婚了没?”
“……没啦。”
说完,大叔又像方才那样指着自己的女儿,大手对我用力一挥:
“快娶走吧!”
我凝视着大叔的脸,他也凶恶地瞪着我,接着突然表情一变,摇晃着巨大的身体“呵呵呵呵”地大笑,我也噗嗤一笑。“时机掌握”和表情都恰到好处,他还真有搞笑天分呢!我莫名地感动起来。就算味觉和习惯如此不同,大家的笑点还是一样的。
过没多久,大叔又“喂”地出声招呼我,还是一副老样子狠狠瞪着我问:“你,结婚了没?”
他,该不会是认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