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周堃和周建明均是一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股恶寒顺着脊梁骨爬上头皮。
电梯停在一楼的情况有两种，一是没有人上去，二是有人上去后又乘坐电梯下来。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陶宇徐泽不在一楼，所有监控又看不到他们俩的身影，显然不符合这两种情况。
监控室里的众人开始变得沉默，排除掉仅有的两种可能，剩下的一种大家都不愿意考虑。
毕竟这个案件一旦超出人能控制的范围，那就不仅仅是陶宇和徐泽的安危，很可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莫名其妙惨死。
一股阴冷而压抑的氛围逐渐在监控室里漫延开。
周堃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抬手擦了一把，扭头朝四下看。
头顶的节能灯发出冷白色的光，众人的影子投射到墙上和地上，扭曲变形后看起来就像鬼影，周堃下意识数了一下影子的个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
还好，人数是对的。
周堃松口气，把目光挪了回来。
他觉得有些口渴，刚打算端起水杯喝水，突然，耳麦中传来于淮的尖叫声！
周堃吓得一个激灵，忙转头去看电脑屏幕：只见于淮和两名警员面朝着电梯门不断地往后退，他们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监控并没有拍到，电梯门处空无一物。
“发生什么事了？老于！老于！”周建明急声询问。
“有、有一个人，它、它用手扳开了电梯门，啊啊啊啊——”
“怎么了？什么人！你说清楚！喂？喂！”
杂音切断了于淮的声音，耳麦中只剩下一连篇“沙沙”的电流声。
周堃看到监控中，于淮和两名警员已经退缩到了电梯角落，他们四下张望着，脸上都露出一副惊惧的表情。忽然，于淮像是得到了一个命令或者指示，猛地扑到电梯摁键处，颤抖着手飞快按下了几个键。
1，3，7，11，13！
周堃脸色一变，这几个数字是陶宇和他提到过招鬼的方法！
监控中的于淮摁下这几个键后，抬头朝电梯门飞速地看了一眼，然后，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缩在角落两名警员的表情也慢慢恢复正常。
红色数字变化，电梯上行。
三楼很快就到了，电梯门打开。于淮拔腿就跑，但就在快要出电梯时，于淮不知又看到了什么，硬生生地止了步，他踉跄一下跌倒在地，但顾不得疼，只拼命缩脚往回爬，仿佛有东西在电梯门处拽他的脚。
于淮退到角落把身体尽可能蜷缩起来，门又缓缓地阖上，电梯继续上行：
7楼，11楼，13楼，最后，下降到了1楼。
周堃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器上的红色数字“1”，脸上露出顿悟的表情。
原来电梯是经过了这样一个上升再下降的过程，最终回到了一楼。既然如此，那么对比监控中于淮等人的行为，周堃大概也猜到了陶宇和徐泽经历过什么。
但周堃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发现了很不对劲的地方：此时此刻，监控里清清楚楚地显示出于淮等人身在一楼电梯，但从刚才到现在，他在监控里却找不到陶宇和徐泽！
周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里的恐惧比之前更甚，冷汗已经将T恤打湿，布料贴在后背，凉意刺骨。
他转头看向监控，正好，原本静止的画面又有了新的动静：电梯停在一楼后门并没有打开，而是再次上行，然后重复了一边刚才的情况。
周堃发现，每一次电梯停下，被困在里边的于淮等人脸上都会重新升起希望，但当电梯门打开，他们的表情统一转为了惊恐。
就这样上下来回重复了两次，困在电梯里的众人情绪濒临崩溃，等电梯第三次下到一楼时，于淮的表情已经麻木了。
他呆坐在地上，电梯门开了也不理会，只低垂着头，周建明多次呼唤他也没有回应。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忽然，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电梯门，咧嘴笑了。
于淮一边笑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眼睛不眨地径直撞上阖起的电梯门，然后在监控室里众人的目光之下，消失了。
“老于！”周建明大喊，他扑向电脑屏幕，伸出手想去拽住于淮，周堃也凑了过去。
就在这时，画面波动了一下，突然，监控中猛地闪现出一张惨白的女人脸！那张脸占据了整屏幕，女人没有瞳孔，张着嘴对镜头鬼笑。
“咯咯咯咯......”
“啊！”周堃吓得大叫，身体本能性地向后仰去，手朝桌边抓，摸了一个东西就往屏幕上砸。
屏幕顿时裂开一道口子，女人的脸随着电脑的黑屏而消失。
周堃惊魂未定地朝自己手上看了眼，好家伙，刚才慌乱中竟然摸了把榔头，这一下砸屏幕，电脑显示器直接坏掉了。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刚才那一下魂儿都差点儿给他吓飞，他转头去看自家老爸，周建明正焦灼地拨打着一个电话，但始终都没能接通。
监控室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个个都噤若寒蝉。突遭这场变故，这会儿大家都有点神情恍惚，那几个刚调来的实习小刑警吓得眼睛都直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出去。
“爸。”周堃深吸一口气，掀起衣服抹了把脸上冷汗，他犹豫几秒，咬了咬后槽牙，开口说：“让我进二单元救人。”
听到这话，周建明眼睛都急红了，“你去？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进去干什么？去送死？”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朝儿子吼：“里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进去添什么乱！”
“我不是去添乱的，我是去救人的。”周堃冷静下来，他安抚着自己的父亲，分析说：“陶宇之前和我说招鬼的方法是依次摁下1，3，7，11，13键，于副在进入电梯后也按下的这几个键。所以，我觉得事情的突破点就在这些数字。如果他们消失的契机是摁下了这一串数字，那我们不妨打乱这串数字，看看会有什么新变化。”
周建明听完儿子的话，嘴唇动了动，犹豫着没说话。
“爸！来不及了，再磨蹭就晚了！”周堃跺脚，声音提高了几度，“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于副他们也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折在里头。事情是我挑起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周建明低头看着正在拨号的手机，最后，在儿子的不断催促下，他一咬牙，狠下心点头，“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你一个人去。”
“行。”听到父亲准允，周堃干脆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诡异的东西经多了，亦或者周堃知道在自己危难时江叔总会出现，所以这个时候他也没有过分恐惧，干净利落转身。
他刚迈开腿却被周建明叫住，“你江叔估计是遇到麻烦了，我给另外一个人发了救援讯息，儿子你多撑一会儿。”
·
周堃穿着防弹背心，腰上别着周建明的九四式手.枪.走进二单元。
楼道的声控灯很灵敏，稍微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就能亮起，周堃把手放在手.枪.上，仔仔细细地搜查一楼。
一楼有两家住户，户型为复式大平层，业主还没装修，现在只是毛胚房。
周堃打开门走进去，各个房间都还没有装门，目光所及是阴森森的水泥墙面，根本没法藏匿好几个大活人。
检查完两个房间，周堃重新回到一楼楼道，他摁住耳麦向周建明汇报：“爸，一楼没有看到于叔他们，我现在准备进电梯。”
“好，注意安全。”耳麦里传来父亲的声音。
周堃在电梯前站定，他抬手搓了搓脸，深深吸了一口，暗自鼓劲打气后，头也不回地走入电梯里。
等电梯门阖上，周堃快速按下每一层的数字，之后，他退到电梯角落，抬眼紧盯住电梯门。
电梯缓缓上行。
到二楼后，“叮”得一声响，门打开，外边是黑漆漆的走道。
周堃没有动，仍背靠角落站着。
就这样一层一停地上升到了顶层，电梯里无事发生。
周堃皱了眉，他已经打乱顺序了，怎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难道说遇鬼其实和楼层数字无关？
电梯里一片寂静，周堃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鼓噪不停，他不敢松懈，手按在枪上。
就在他准备摁下行键时，电梯猛地颠簸了一下，周堃觉得后背一凉，还没等他回头看，头顶的灯就灭了。
周堃顿时冒了一层白毛汗，他手忙脚乱摁亮手电，迅速转身朝背后照去——
光线穿透黑暗，周堃愣住。
他竟然身处在一条宽阔的公路上，路旁有一口石头堆砌的古井！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周堃的脑袋里冒出了这三个问题。
他站在原地朝四周看了看，这条路既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去路，手电光只能照亮前后最多五米的距离，再往远处就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雾，连光线都吞没掉了。
周堃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就那么站了一会儿，他决定朝右手方向的公路走去。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脚下一方小小的手电光亮，周堃的眼睛不敢四处乱瞟，要是和黑暗里的某个东西对个正眼，那体验就很糟糕了。
走了也不知有多久，周堃有些累，于是停下来休息，他抬手擦了把汗，不经意地朝旁边扫了眼，看到一口古井，正想说怎么又有井，下一秒他就怔愣在了原地——
那口古井是最开始他看到的，黑暗中自己又走回去了。
周堃吞咽了一下口水，这种来来回回、走不出去的情况，不就是恐怖小说里的鬼打墙吗？
坏了，恐怖小说里的主角都神通广大，而现在他自己就是个凡人。
想至此，周堃的情绪顿时低落了八度。
干干净净的路，孤零零的古井，井里黑漆漆的一团，手电光照不进去，他被困在这里，永远也走不出去。
“我淦！”周堃低声爆了句粗口，“这他妈的都是什么破事。”
四周是犹如深海一般死寂的浓稠黑暗，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微弱，黑暗逐渐将他包围。
周堃能感受到黑暗中潜伏着某个东西正用阴森的眼神盯着自己，但他已经没有勇气拿手电筒去照了，只能眼观鼻口观心，默念一遍金刚经。
“咯咯咯咯......”
突然，背后传来一串女人的笑声。
周堃身上的汗毛瞬间竖起，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那口古井。
周堃犹豫半晌，最终决定上前查看。
站在约莫离古井半米远，没敢再上前，害怕井里突然冒出个东西把自己拽下去。他调整了一下身体，然后微微探出上半身朝井里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那井里汪着水，水面波光粼粼像镜子，倒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晕倒在地上的陶宇和缩在电梯角落的徐泽！
“陶宇！徐泽！”周堃喊了一声，这个时候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飞扑到古井边。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周堃焦急，他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又不敢贸然下到井水里，只能趴在井口边缘往里看。
就在他心急如焚时，突然，“哗啦”一声水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脑袋涌出了水面！
“啊！”周堃大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他瞳孔骤然缩紧，两条腿似灌了铅一样挪都挪不动。
古井里的女人他以前见过，惨白的脸，猩红的舌和又黑又长的头发，就是初一在厨房玻璃上看到的那张脸！
“咯咯咯咯......”
女人发出一串串的鬼笑声，慢慢地爬出古井，没有瞳仁的眼珠子朝周堃滴溜溜转了一圈。
快跑。
周堃在心里如是想着，但现在身体僵硬得根本动不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快要爬到自己面前的女人，一股腐肉的腥臭味冲进鼻子。
那个女人伸出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朝自己的眼睛抓来！
“啊啊啊啊啊曹尼玛，莫挨老子！”周堃的身体终于能动了，他大吼一声，抬腿就是一脚，踹开女人后连滚带爬地往公路上跑。
手电被他弄丢了，四周黑得不见五指，周堃已经顾不得这些，他只知道往前跑，不要回头。
也不知跑了多久，周堃渐渐体力不支，但脚步刚慢下来，背后就传来女人的笑声。
周堃崩溃，他实在跑不动了，就在他绝望到打算放弃时，前边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机车轰鸣声。
“嗡嗡嗡——”
周堃循着声音望去，远处黑暗中亮起一个圆点，并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一束远光。
一辆机车绝尘而来，引擎轰鸣声划破黑暗，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最后“咔”地一下停在了自己身边。
一个身量高挑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二话不说伸出左手，直接一把攥住了那女鬼的头发，然后轻轻松松地把女人拎起来，右手则解下了头盔。
头盔下是一张俊朗的脸，眉峰高耸，眼窝深邃，瞳仁明且亮，睫毛密且长，在眼睑下投出一点小小的阴影。
他的脸部轮廓如刀削斧凿，很有压迫感，唇边带着笑，但笑容却不达眼底，整个人透出一股随性的凌厉感，就像漠北的风，刮在刀刃上带响的那种。
周堃眨了眨眼，他觉得这个人十分面熟，但现在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啧，十一点后加班要再多收点加班费啊。”
男人叹口气，抬手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这才正眼看向被自己揪着头发提起来的女鬼，“鲁导最近要拍新的恐怖片，我给你拾掇拾掇，带你去面试。”
说完，也不等女鬼回答，男人掐住女鬼的脖子，重重地往下一扽，只听骨头一声脆响，女鬼的腿折了，再“咔咔”两声脆响，女鬼的胳膊断了。
接着，男人把女鬼丢在地上，蹲下身，从兜里摸出一次性手套戴在右手上，五指呈爪状，猛地插进女鬼胸膛，摸索了一阵，从女鬼的肚子里掏出一块带着黑紫色粘液的东西。
这一通动作几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堃直接看愣了。
男人转过身看向周堃，招了招手，“周堃是吧，过来。”
周堃“啊”了一声，站在原地没挪脚。
男人见周堃没动，自己便阔步朝他走去。他在周堃面前站定，俯身细细打量，笑着问道：“哎呦，这是吓傻了？我看看缺胳膊少腿没？来张嘴，啊——”
周堃下意识张了嘴。
男人飞速伸出左手，捏住周堃下巴，然后将右手的那团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
“唔唔唔！”
周堃惊恐，极力挣扎，紧咬着牙不想吞，忽然下巴剧痛，呼吸一窒，男人在卸下他下颌骨的同时，又捏住了他的鼻子，于是那团滑腻的东西被他咽了下去。
“嗯，乖孩子。”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顺手又给他把下巴接了上去。
“呕——”被松开后，周堃立刻掐着自己的舌根催吐，然而胆汁都快被他吐出来了，那团东西也没见个影儿。
无奈之下周堃只能放弃，他擦了擦嘴，狠狠地瞪住男人，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