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麓汀半岛,藏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内的一片静谧区域。当年这块地皮被靳氏集团下属的重天置业以35.1亿的高价拍下,在后面开发成了占地六万平方米的高奢住宅区。
区内绿化面积覆盖度高达35%,百亩翠绿,环境优渥。植被数量和种类令人昨舌,每月的维护费都是一笔高额开支。
十六栋高端独栋楼层错落分布,低容积率,为住户提供了充足的私人空间。
千万起步的高昂房价让人望而却步。住在这里的,要么是名流富豪,要么是各行业的精英和为人熟知的公众人物。
虽然位于城市的核心区域,但感受不到一丝城市的喧嚣。
高自动化大门识别了车牌号,自中央向两侧推拉放行。安保室外站着身形笔直的外勤人员,认出了靳言之的车牌号,目送这辆迈巴赫和坐在车内的业主驶离。
徐听颂坐在副驾上,视线一路见证了窗外从纸醉金迷的CBD驶入犹如秘境的麓汀半岛。
她自己住的公寓也是高档住宅区规格,每年的物业费也是高的惊人。但和麓汀半岛相比,差距依然很大。
靳言之今天是自己开车。他单手打着方向盘,驶入车库,下车,落锁。徐听颂跟在他身后上了电梯,看他摁下了11楼。
她回想起半小时前,在Vired的包厢见到靳言之。
受过良好职业培训的侍者将他引到房间后,自觉关上门离开。贺熹和徐听颂都没料到,靳言之会突然出现。
靳言之和贺熹在生意场上见过面,但今天却是第一次对话。他对着贺熹微微颔首,“贺总。”
贺熹起身,客套地回了招呼。
靳言之开口,话是对着徐听颂说的:“结束了吗?”
徐听颂这时候才想起来去看手机,发现对方五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言简意赅:“我去找你。”
她在心里猜想,靳言之应该是找她有急事,不然也不会亲自来包厢堵她了。
“结束了,我去买单。”徐听颂拿好东西,转头对贺熹说:“我有事先走一步,你让司机来接你吧。”
原本八面玲珑的贺熹此刻却像是哪根轴没安对,微笑着,用最平和的语调说了一句:“靳总,你这么着急找听颂,是有什么大事吗?”
徐听颂给贺熹递了一个眼神,困惑看着他。
不应该啊,以贺熹稳重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无端冒出这么一句来。而且她怎么隐隐觉得,贺熹和靳言之两个之间的气氛不对。
靳言之很淡地勾了唇角,弧度可以忽略不计。他很自然地站在了徐听颂身边,视线从她的脸上划过,而后慢慢对着贺熹道:
“是有大事。我接她去我的住处,为同居做准备。”靳言之顿了顿,“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她有婚约,不是吗?”
不是吗?
靳言之在反问贺熹,把话题随手又丢到了他这边。
徐听颂觉得在这样的环境再待一秒,她就越头痛一分。她又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贺熹话里有话。
可是自己和靳言之的事,她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就像靳言之自己说的,他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现在想想,估计他这辈子做过最亏本的买卖,就是当年在异国街头救下了她。
徐听颂现在想借着他的名头“狐假虎威”,稳住自己的公司;靳言之需要一个听话的联姻对象,维护外界形象。
所以他们是利益交易,各取所需。
就算心里真的还有一丝放不下的悸动,现在看起来也是无关紧要的。
就让它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无声处发芽,然后再无声地凋零。
电梯内部装饰了一整面光滑可鉴的镜子,靳言之偏头,从镜子里盯着徐听颂的背影。
她身形优越,今日的白色连体长裙到她的小腿下方,露出下面一截纤细的脚踝。灰色女士西装穿在她身上不显单薄,干练又利落,像身处高级写字楼的精英职场人。
电梯到了11楼,也是顶层。
徐听颂回头看了眼靳言之。他是主人,不先迈步,自己也没理由先他而出。
靳言之住的是面积三百五十平的大平层。徐听颂在没到他的住所前,以为他是住在独栋别墅区。她站在一边,看靳言之解了指纹锁,对她勾了勾食指。
“?”
徐听颂不明所以向前一步。
靳言之拉过了她的手,放在门锁上。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靳言之在将她的指纹信息录入到门锁当中。
有些,奇怪的感觉。徐听颂看着靳言之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上,能轻易包裹在掌心当中。
“记住楼栋和楼层了?现在指纹录了进去,以后你可以随便出入。”
指纹信息录入完成后,靳言之很快松开了徐听颂的手,推开了大门。
麓汀半岛临江而建,天际线广阔,高处视线一览无余。而大平层最大的特点,就是空间的开阔。
徐听颂站在玄关处,视线在房内环视了一圈。房间整体是极简的白灰色调,迎面是客厅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穿透了室内的光线。墙壁是冷硬的大理石材质,开放式厨房和中岛相连,拓展了空间纵横感。
阳台是台式设计,黑色和白色的体块堆积装饰,营造出移步换景的观赏效果。客厅正中央摆放着双向沙发,对面是一整面墙的书柜。
徐听颂扫了一眼书柜,未翻译的原文书籍、专业性极强的理论书、还有一些她说不出名字的厚厚书册。
让她想到了自己为了治失眠而买书的习惯。
这里应该是请了专人每天上门打扫,室内有股生硬的整洁感。换句直白的话来说,就是没有生活气息。
不像是住所,好像是办公室的延续。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两份文件,就是上次靳言之提到的同居合同。徐听颂一行一行看完,没发现什么问题。
合同内容很简单,徐听颂只要在对外场合配合靳言之演好关系和睦的戏。合约期是一年,到期后靳言之不会干涉徐听颂的决定。
明明婚约的主导权在他手里,取不取消都是他决定的。但靳言之和以前一样,又将主动权交到了徐听颂的手中。
徐听颂握着笔,却迟迟没有签字。靳言之挑眉问她:“怎么了,哪里有问题?”
她抬眼看着他,语气那么认真:“靳言之,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原本在心中为订婚那天靳言之选择自己想过很多种原因。后来觉得可靠的有两种:
一是两个人曾经有过联系。靳言之熟悉她,从身心各个方面来说。他身为靳家的掌门人,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联姻对象。而作为熟人,他掌握着徐听颂的所有信息。
——远比对孟瑰音那样一个陌生人要好拿捏。
第二点,就是从私人方面来说了。靳言之和自己重逢后第一次见面,就向徐听颂为当年的不告而别要一个解释。很明显,他始终耿耿于怀。
可现在,靳言之把这份合同摆在徐听颂面前。让她的两个猜测都不成立。
他像不需要什么回报一样。
徐听颂现在孑然一身,是走一步要思考三步的人。她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筹码是值得靳言之惦记的。
后者沉默了片刻,立在窗前,很久没出声。
“我还没放下。”
五个字,让徐听颂也说不出话了。她有些怔住,连手里的笔掉在桌上也没察觉到。
穿堂风吹动窗帘,晃啊晃,晃得徐听颂心乱如麻。
靳言之转过身,不想让徐听颂看见自己眼底的情绪。“本来是要放下的,可我回国听说自己有了一门婚约。”
他本来就做好了放下的打算。可没想到被爷爷带回靳家后,从他口里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一门婚约的事。“听颂”这个名字,不会轻易找到同名的人。
靳言之那时候就知道,他和徐听颂的事没完。
一年过去,他本来以为自己见到徐听颂后最在意的是问她要一个关于当年不告而别的解释。
可在婚纱店见到她穿着自己预定的婚纱出来的时候,这些念头都不见了。
靳言之只想问徐听颂一句:她还记得他么?所以在徐听颂想要装陌生人的时候,靳言之没忍住戳穿了她。
订婚宴那天,徐听颂走投无路对他开口求助的时候,靳言之没有任何犹豫。
虽然嘴上说着“不遇到麻烦想不到他”,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等这个机会太久了。
重逢后的徐听颂不会再轻易诉苦。她更独立坚强,能一个人能完成很多事。
靳言之想,他是有些卑劣的。靠着在订婚宴上给她撑腰的人情,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能接近她的理由。
徐听颂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连最后怎么出门的都忘记了。
等人站到了电梯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是不是在靳言之眼皮底下又跑了一次?
算了,她都这么干了,再想又能想出什么结果来?还不是又把自己绕进思维死穴里。
徐听颂挺了挺背,像察觉到什么似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楼栋。顶层那么高,太阳光线又这么强,她其实什么都看不清。
只是,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车好像还停在Vired。
没等她走两步,一辆商务车停在了路边。司机下车,恭敬地说:“徐小姐,靳总让我送您回去。”
她对司机说:“麻烦开到Vired,后面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
毕竟是靳言之的下属,她不好意思使唤什么。
司机把徐听颂的话转告给了靳言之,后者没说什么,在电话那头淡淡吩咐:“听她的。”
“好的,靳总。”
徐听颂今天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现在觉得脑子昏沉一片。她只想快点回到家泡一个热水澡,然后倒头就睡。
然而现实也只是让她畅想一下。
她接到一通外市的电话,听到对方青涩地叫了声“姐姐”后,徐听颂的第一反应是打错了。
不对,她和孟瑰音现在身份已经换回来了。孟瑰音好像确实是有一个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