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助理第三次来找徐听颂的时候，她刚想一个人待一会。
徐听颂在脸上贴了一张湿巾，叹了口气：“说吧，又是谁来找我？”
“看来我来的时间不对？”
贺熹没有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反而气定神闲倚在门旁。他胳膊上搭着大衣，上下打量了一眼徐听颂，过了会才嘴角噙着笑意：
“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徐听颂没想到贺熹会出现，听到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你们都是一副意料之外，很遗憾的表情？”
贺熹笑了下，从兜里摸出了打火机。在徐听颂的视线下，又收了回去，语气有些无奈：“抱歉，刚从机场过来，我坐一会。”
“刚下飞机你就跑到这。”徐听颂出去接了杯热水，放到贺熹面前，“贺大少爷，身体还要不要了。”
贺熹被她手上的银色戒指吸引了视线，默不作声看了一会。
他上周突然决定出国，没提前通知任何人，带着一点躲避的心理。
国外有时差，他知道徐听颂出事是在半夜，立刻让人买了最近的航班回国。
15个小时的航班，他始终没闭眼。落地就直接开到了星禾，想着第一时间见徐听颂一面。
贺熹和徐听颂在这个圈子一起长大。他比谁都清楚，一个身份，能带来多少东西，也能夺走多少东西。
“势力”这个词，每个都懂。
但是真的落到了自己身上，短时间内接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徐听颂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要坚强。也不排除，靳言之在背后给她撑腰的原因。
贺熹摩挲着杯壁，看着浮在上方的热气，模糊了人的视线。
好像不需要他的帮助，徐听颂也能处理好一切。
徐听颂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饭点。她拿了车钥匙，抬头对贺熹说：“请你吃饭，为你回国接风洗尘。”
贺熹在车上随口提了一句：“还没恭喜你订婚。”
“外面都闹成什么样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贺熹，怎么连你都要调侃我。”徐听颂握住方向盘，手指曲起，让她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更加突出。
贺熹眯了眯眼，觉得光晕那么刺目。
等红灯的片刻，徐听颂始终觉得手上戴东西不方便。想着今天应该不会再见到什么人了，她索性摘下了放回了盒子里。
贺熹：“去Vired吧。”
徐听颂：“喂喂，你是真要宰我啊。”
Vired是嘉市数一数二的高奢酒店，从十二楼往上，只对内部会员开放，对上流人士甚至提供刷脸服务。
一间包厢的流水起步价都是六位数。徐听颂以前跟着贺熹去过两次，被稀里糊涂挂上了会员的身份。
但昨天过后，她觉得自己可能再也不会踏入这个地方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徐听颂还是换了车道，在导航输入了Vired的地址。贺熹觉得徐听颂摘了戒指后顺眼了，脾气很好地附和了两句：
“是啊，不是你亲自开口，说要给我接风洗尘。我看了一圈，当然要挑最贵的。”
徐听颂跟着笑了两声。今天从早上开始的沉重情绪慢慢消散，和贺熹在一起的时候，她永远不用担心气氛沉闷。
但同时她也清楚，两人的关系仅仅是朋友之上，恋人之下。
她知道，贺熹之所以选Vired，是为了告诉其他人他站在自己这边。出入Vired的要么是上层精英，要么是豪门世家，也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订婚过后，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接受不了身份转换的巨大落差。
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也没这么想过。
相反，她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这意味着她终于能逃离那个压抑的家族环境。况且，走了很多人，这样才显得自己身边留下的是真朋友。所谓患难见真情，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到了Vired后，贺熹和徐听颂一前一后进了酒店大厅。
碰巧迎面撞上了贺熹合作过的公司老总，两人打了声招呼。对方的视线落到贺熹身边的徐听颂，立刻反应过来他的用意。
这可是贺家大少爷护着的人。
“徐小姐，你好。这是我的名片，期待有机会和贵公司一起合作。”
徐听颂接下，熟稔地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迎合地笑了下：“有机会合作。”
等电梯的时候，贺熹和她打了个赌。“你猜，今晚我和你出入Vired的事会不会上报纸。”
徐听颂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没到那种地步，顶多是在圈子里传出消息。贺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许本来不会。但要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那就不好说了。”
电梯到了二十二楼，徐听颂还在心里琢磨刚刚贺熹的那句话。从电梯间走出来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到前方大厅休息区沙发上坐着的人。
靳言之有个酒会在Vired举行，不久前刚结束。他被几个公司的高层留下，不痛不痒闲聊着。
男人间的话题无非单调的两样：家庭和工作。在场的几个人当中，只有他还未成婚。
“靳总，恭喜订婚。”
靳言之那天维护徐听颂的举动，早就在圈子里面传开了。
私底下当然有人说他分不清轻重，放着真千金不要，反而站在假千金那边。可要是放到明面上，没人刚对他说一个字。
如果说生意场和现实生活是游戏，到了靳言之这种地位，他就是游戏的制定者。
靳言之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电梯间里走出了熟悉的身影。
徐听颂似乎并未发现他，侧着身在和旁边的男人说话。
那个男人他也认识，贺家的大少爷贺熹，和徐听颂从小一起长大。外面都说他们是青梅竹马。
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徐听颂突然笑了一下，左手放在嘴边，嘴唇上扬，神态生动又鲜活。
像极了记忆里的摸样。
靳言之不动声色收回了视线，要了杯冰水，里面的冰块还未融化。现在还未入夏，这个时候饮冰怎么看都不太合适，让人看一眼都觉得牙颤。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好像冰凉的东西能让他迅速冷静下来思考。
靳言之的手指贴在杯侧，感受到丝丝凉意从指尖传到皮肤深层下。
旁边刚刚还在聊着天的几个高层一下子觉得气温骤降，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得出一个讯息：
谁惹靳言之不高兴了？
几人十分有眼力见地告了辞：“靳总，我们还有事，就先离开了，回见。”
靳言之颔首，目送他们离开。而后点开了手机，找到自己和徐听颂的聊天对话框。
手机微微震动，徐听颂点开看了眼，发现靳言之发来了一条消息。
“等会见一面。”
她以为是靳言之是要她出席什么场合。害怕靳言之去公司找自己跑空，于是回复道：
“我在Vired。”
她关掉手机，认为对方现在应该在忙，不会立刻回复。结果仅仅过了一秒，手机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嗯，我也在。”
贺熹问：“谁的消息？”
徐听颂清楚在饭桌上看手机是不礼貌的。她迅速回了一个“OK”和自己的包厢号，而后摁掉屏幕，不再看。
“是靳言之，他有事找我。”
贺熹筷子一顿，很快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们见过面了，相处得怎么样。”
“还好。你清楚的，联姻么。”
不过往深层次来说，她欠靳言之一段债。
目前还在还债的路上。
贺熹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信，反正徐听颂态度坦然，表现得没有一点秘密。
“那个孟瑰音，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贺熹提起这个孟瑰音的名字，徐听颂在脑海里认真思索了两秒。她这两天太忙，忘了还有这个人了。
徐听颂不是个软性子。孟瑰音在她的订婚现场那么大闹了一通，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难堪；那么理所当然的，她也没打算让孟瑰音好过。
孟瑰音能选在订婚那天，那就是说明了是蓄谋已久。
加上之前的矛盾，两人这个梁子是彻底接下了。
徐听颂倒是没什么畏惧的，就算孟瑰音现在真的被认回了徐家，能不能在家族站稳脚跟，还不一定呢。
在豪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一个是善茬。孟瑰音不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的，不见得会被接受。
是的，是“被”接受。
徐听颂回想起从前她为了在圈子里站稳而付出的功夫：背完了所有能叫得出名字的家族人员名册；了解每个人的喜好；钢琴舞蹈马术高尔夫，只要是他们接触的，她就都得学。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就是不知道孟瑰音那么心高气傲的性子，到底能不能接的住了。
贺熹看出了她的想法，其实他和徐听颂想的一样。不仅是他两，估计很多世家都在抱着这种念头。
徐听颂主动提起了谢昭找她合作的事。贺熹也表示赞同：“星禾想长期发展，是要开拓规模。”
“我也是这么想的，还要引进一些新鲜血液。宋皎解约其实对公司损失不小，没想到这些年砸在她身上的成本都给文澜互娱做嫁衣了。”
文澜互娱算是一家老牌经纪公司，根基很稳固。从星禾创立以来，没少使绊子。这次又明面挖人，徐听颂在心里扒拉了一下算盘，觉得自己亏麻了。
贺熹安慰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徐听颂握拳：“我以后一定要文澜把这笔账吐出来。”
靳言之进包厢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