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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憬在办公室正焦头烂额。从昨天下午开始，她的邮箱就爆了。
辞职的邮件纷涌而来。大多是见风使舵，知道徐听颂并不是徐家真正的大小姐后有了别的心思。
到今天早上，她总共收到了近三十份辞信。但这还不是最糟的：下面有两个艺人要解约，股东代表也有意见；还有一家合作方也派了代表来谈话，上午就到。
一道灰色人影进来，站在了桌前。方憬以为又是来递交辞职的，头也没抬：“放旁边。”
回答她的是一声清脆的女声：“放哪？”
方憬抬头，看见徐听颂穿着灰色女士西装外套，里面是一身白色连装长裙，腰间绑着一条束腰黑色皮质腰带。
整套穿搭干练挺括，她唇上又涂了斯嘉丽红色号，扑面而来的是职场精英形象。气场全开，冷艳又高贵。
她一愣，开口问：“你怎么来公司了？”
徐听颂拉开方憬对面的椅子，摘掉脸上的墨镜放回包里。“我是公司老板，为什么不能来。”
方憬欲言又止了好半天，脸上纠结的神色让徐听颂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又不是天塌了，那么愁眉苦脸做什么？”
“唉，亏你还笑得出来。”方憬摇头，“出了那样的事，我以为你这两天都不会出现在公司。”
“我不出现，当甩手掌柜，把所有的事都扔给你？”徐听颂从桌子上随手拿起一份辞职信，翻开看了两眼又合上。“既然他们要走，就全批了。”
“你说的这么容易，人都走了，留个空壳公司给你？”
“就当提纯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方憬仔细端详了徐听颂的脸色，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脸上也没有什么憔悴的样子，心头的担心稍微松了松。
昨天她从网上知道订婚现场发生的事后，震惊之余当即想要联系徐听颂，可对方的电话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方憬到晚上都提心吊胆，生怕徐听颂是想不开出了什么事。
从她认识徐听颂开始，对方就是处于云层的人物，家境身世都那么好。骤然被告知她以前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换做是谁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
但现在看，徐听颂的心态比她心里设想的要强大太多。
徐听颂当然知道方憬想说什么。
按照所有人的想法，她假千金的身世曝光后，肯定会躲着不敢出门。从此销声匿迹没脸再出现在大众面前。
可徐听颂就是不想如他们所愿。
她不仅要出现，还要正大光明且光鲜亮丽地出现。告诉所有人：就算不是徐家的大小姐，她现在照样过得很好。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可长久地被压在家族的姓氏下。所以她回国后一直在设法找机会，创立自己的公司，培养自己的人脉关系圈。
所以才在变故真正到来这天，不至于那么手忙脚乱。
“我听说宋皎要解约？她那边什么态度。”
说起这个，方憬就是一肚子的气。宋皎从电影学院毕业的时候藉藉无名，长相在娱乐圈这种地方不算太出挑，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记忆点。
但是徐听颂看中了她身上的气质，觉得可以朝文艺片的方向发展，签下了她。
后来结果证明徐听颂看人很准。宋皎在文艺片领域已经有了不小的知名度，还在去年的电影展拿下了最近新人奖项，站在了同期艺人的前列。但她本人却颇有微词，觉得公司打压在她，只会给烂文艺片的本子。
“可不是，人家高贵着呢，说是文澜互娱的待遇更好，给她量身定制了一部女主剧。”
徐听颂手肘撑在桌面上，嘴角带着一抹很淡的弧度：“那就看看，这位女主角能走多远。”
两人闲聊了一会，有助理来敲了门，说是合作方派的代表来了。徐听颂点头，示意自己马上就去。方憬问她需不需要自己陪着一起。
“既然知道对方是来摆架子落难的，你去了不是多一个人受气？再说，我也不是没有把握。”
徐听颂拢住西装外套，出了办公室。
方憬自然是注意到了她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刚刚时间紧，她忘记旁敲侧击问徐听颂关于靳言之的事了。
不过靳言之昨天站在了她这边。在所有人都落井下石的环境下，无异于是避风港，给了徐听颂一个靠山。
方憬身为徐听颂的朋友，知道她一路走来的坎坷不容易。打心底希望看见对方有个好归宿。
合作方派来的代表态度很强硬，明摆着是要来挑刺。
“徐总，不，这是以前的称呼了。”对方代表讥笑了一声，让人感到很不适合。
“我们公司对星禾进行投资，双方是合作关系。但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是不能继续合作了。”
徐听颂也面无表情道：“林经理，你今天如果为了中止合作，那应该和我们公司的法务来谈。可如果是因为我私人的事而上升到工作方面，这就是贵公司的态度吗？”
对方无非就是认为她没了徐家大小姐身份，失去了特权。
看吧，就是这么真实。以前是上赶着要和星禾合作投资，现在林子一倒，跑得比谁都快，还要来落井下石冷嘲热讽一番。
徐听颂垂下眼眸，心里波澜起伏。就算是早就料到会发生的场面，还是做不到平静对待。
可她不得不打起精神。
“林经理，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直言了：如果是要撤资，星禾没意见。不过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愿意错过和靳氏集团合作的机会吧？”
她语速平缓，但特意加重了后面“靳氏集团”四个字。
反正和靳言之约定好了演戏，那她也就光明正大狐假虎威，借他的名头给自己撑腰。
这种事，一开始做还会有点心虚。但好在，徐听颂不是第一次。
在国外的时候，她经常顺道去靳言之的大学找他。在金融系报着他的名字，简直是轻车熟路。
靳言之当时在金融系的很有名，一个华人年年占据绩点首位，拿着高额奖学金，手头的项目和offer更是双开花。
他性子冷淡，但是外表又那么优越，可偏偏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异性。徐听颂一出现，难免让不少人大跌眼界，暗想原来靳言之也是谈恋爱的。
“Gin's girl friend?Really？！”
“You're so cool，you must share things with us！”
于是他学校的同学时常好奇又八卦地拉着她问东问西。徐听颂性格好，每去一趟，各种零食和小礼物在她包里塞得满满当当。
等到靳言之下课和她回家，帮她背电脑的时候，包在手里一掂量，心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靳言之没说出来。而是等着徐听颂雀跃地挽着他的胳膊，装作卖关子的样子，拉长口音对他说：“你知道我今天遇见什么事了吗——”
“嗯，遇见什么了。”靳言之看着徐听颂眼神里闪过计谋得逞的得意和确幸，耐着性子配合她。
也许是靳言之望着她的眼神太淡定，让徐听颂原本还想卖卖关子的心思荡然无存。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帮你挽回了一下在同学心目中的形象......不过，可能也降低了你在他们眼里的神秘感？”
见到对方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她立刻猜出靳言之早就知道了。
于是她顶了顶胳膊肘，戳着靳言之的胳膊：“你早就知道了？那还陪我演戏？”
靳言之换了一只手提包。顺理成章摸了下徐听颂的头，把她往道路的内侧带，自己走在外侧。
他把手腕在徐听颂面前晃了晃，白皙的手腕上有一枚黑色的发绳。
靳言之好笑地开口，“不是你让我天天带在手上的？同学又不是瞎子，早就告诉我了。”
他这么一说，让徐听颂更觉得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像故作卖弄的小丑了。
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鼓着腮帮装“冷战”，不发一言沉默吃着靳言之做的饭。但最后，靳言之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她一秒破功。
——“我是捡了个仓鼠回来？”
所以此刻，她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句话。
徐听颂今天出门前特地戴上了订婚戒指。知道今天有硬仗要打，装备当然要齐全。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林经理脸上立刻挂着复杂的表情。视线再落到徐听颂手上那枚散着光线的戒指，心里那叫一个九曲十八弯。
这可是靳言之选择的人。
她虽然不是徐家的大小姐了，但身后站着的，是几个徐家也比不上的靳氏。
孰轻孰重，林经理当然分得清。况且，他们公司一直想要和靳氏集团搭上关系，但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徐听颂的话就像一剂催化剂，让林经理在心中浮想联翩。
权衡几秒过后，他再也没了一开始高傲的语态，讪笑着说：“撤资的事严重了。我们既然已经签了合同，就要有契约精神，怎么能说中断就中断呢。”
徐听颂也笑了，知道自己赌对了。
刚把人打发走，助理又来通知有人找她。徐听颂以为还是来挑刺落难的，准备继续冷着脸应付。
结果就看到一张带着笑意的浓眉大眼。谢昭朝她挥挥手，挑眉看着她：“徐小姐，又见面了。”
“谢少，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星禾？”
“啊，我来谈合作的。”谢昭还真有模有样带了个公文包，展示给徐听颂看。
投资？谢昭在这个时间点来星禾谈合作？
其他人恨不得赶快撇清关系。辞职的辞职，解约的解约，撤资的撤资。偏偏谢昭反其道而行，说要和她合作。
徐听颂上下打量了一眼谢昭，发现对方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认真地说：“谢少，你考虑清楚了？”
谢昭点头：“当然。我问过靳言之，他说星禾很有潜力。”
上次在高尔夫球场，谢昭本来组局想拉靳言之组盘子。靳言之虽然没答应，却提到了徐听颂的星禾。
谢昭家里是做高档连锁酒店的。他上面有两个哥哥，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他没什么压力，也从没花心思想认真做过一件事。
他不想插手家里的事业，所以另辟蹊径想往娱乐圈的方向发展。谢昭有人脉，徐听颂有平台。两个人合作，确实是笔双赢的买卖。
徐听颂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已经有了大致的主意。
不过，靳言之说看中星禾，倒让她想起上次靳言之给她指出策划案的问题。他在工作上一直都是这么公事公办，那不就是说明：她在星禾做出的努力，其实是有人看见的？
这样想着，徐听颂觉得今天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和谢昭就大体方向谈完，她送对方离开。谢昭临走的时候有些神秘兮兮地问：“徐小姐，你觉得靳言之这个人怎么样？”
这是什么问题？
“啊，其实就是订婚那天，我觉得你和靳言之好像关系很密切的样子。让我有点好奇他对初恋是什么态度。”
徐听颂捕捉到谢昭话里的关键词。靳言之的初恋？
她和靳言之在一起的时候，没听他谈起过之前的感情经历啊。
她不动声色问：“你见过他的初恋吗？”
谢昭摇头：“我在国外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分手了。据说他还是被甩的那一方。”他继续自顾自说着：“是不是很惊讶？我当时也震惊了。”
徐听颂：“......”
她好像知道谢昭口里的初恋是谁了。
有一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