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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像靳言之这种日理万机“时间就是金钱”的人,应该不会闲得在她这浪费时间。
结果刚在心里这么想完,下一秒徐听颂就听见靳言之又“嗯”了一声。
“......”
无奈,徐听颂只能这么硬着头皮,刷开了指纹锁。她按下灯,房间立刻明亮起来,靳言之看清了屋内的布局。
客厅的墙角处堆着半人高的时尚杂志,按照时间一摞一摞摆放地整整齐齐。房间里飘着不知名的香薰气味,像柑橘调,又混合了一点栀子味。沙发上堆着两个枕头,有人躺过的痕迹。
卧室的门没关,四件套是淡绿色的碎花样式。掀起的被角一侧上还压着一本书。
靳言之一眼就看见了飘窗。
他转头,将视线看向在厨房泡茶的徐听颂。
一年过去,她喜欢坐在飘窗看风景的习惯还没改变。
他想起和徐听颂的第一次见面。面临晚上怎么睡的问题,他的房间只有一张床,沙发也是单人的。
徐听颂穿着睡裙,她的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气味,和靳言之用的是同一瓶。
但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留心过是什么味道。
徐听颂自知现在寄人篱下的处境,所以主动提出她可以去睡飘窗。靳言之没出声,抱起了床上的被子去客厅打了地铺。
后来半夜口渴,她去厨房倒水。因为不清楚房间的构造,找不到灯的开关在哪,徐听颂只能摸黑。
一脚踩空后,她自己被吓了一跳,踉跄两步跌到了地上。这下好了,慌乱之下手不知道乱摸到了哪里,被忍无可忍的靳言之按住了手臂。
“摸够了?回房间去。”
徐听颂:“......”苍天可鉴,她真的冤枉啊。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靳言之和她说话的时候外套不离身,还下意识保持一段距离。
徐听颂端着泡好的茶水,放到靳言之面前。
她看出靳言之在走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知道他盯着窗户在想什么。
她在脑海里思索该怎么委婉地开口提醒对方:现在已经很晚了。既然是送东西,那现在东西丢了,茶也泡了,可以走了。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但拘谨的那个反而是徐听颂。靳言之的压迫感太强,比他在国外的时候更甚。
那个时候,徐听颂仗着小聪明,每天的最大的乐趣就是逗靳言之。
比如夸他不说话的时候挺高冷,但是笑起来更好看。然后直接伸手,在他嘴角比了一个“V”,微微扯出一个弧度。
但是现在,她只敢低头盯着面前桌上的大理石花纹。
靳言之观察到徐听颂左手微握成拳,食指和拇指捻在一起。这是她在思考的时候下意识的小动作。
“已经十一点了。”
靳言之不置可否,点头,“我知道。”
徐听颂循循善诱:“再晚一点回去路上可能不安全。”
“司机在楼下等着。”
“......”
靳言之三言两语,把徐听颂组织好的话术都挡了回去。她没再说话了,起身拿着杯子去厨房,又给靳言之倒了一杯茶。
大晚上喝茶,你不失眠谁失眠。
靳言之趁着她离开的片刻,打给了在楼下等待已久的司机。“把东西拿上来吧。”
他是热衷于看徐听颂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间。
等到徐听颂回来,就看见靳言之拉开了大门,司机站在外面恭敬递来一个包装严实的礼袋。
她学过艺术设计,也是各大品牌的常客。扫了一眼外包装就知道是欧洲一个有名的宫廷奢侈品牌,以华丽的珠宝首饰出名。
经常出入各国王妃佩戴的首饰行列,同样出名的,还有它令人昨舌的不菲价格,现在已经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
靳言之把礼袋递到了她手里,言简意赅:“订婚用的配饰。”
哦,牌场要给到,不能丢了两家的面子。
但是送首饰,也没必要他亲自跑一趟吧?让人送过来不就好了。
似乎是知道徐听颂心里在想什么,靳言之淡淡回复:“下班,顺道路过。”
徐听颂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随口问了一句:“你来的时候有看到门前放着一个包裹吗?”
她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没想到靳言之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在楼道口。”
靳言之说完没再停留,出门离开。徐听颂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出于礼貌还是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靳言之停下了脚步,回神看着她,薄唇轻启:“没有别的话说了?”
还要说什么?
徐听颂下意识想到那天在车库,他问自己要的解释。
她其实能给出很多解释。
但又害怕给出的解释不是靳言之想要的。
犹豫的片刻,再抬头面前已经没了人影。靳言之不知道什么离开了。
徐听颂果然从楼道里找到了一个包裹,带回去拆开,发现是一条项链。项链的中央镶着一颗蓝钻,在灯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而且是蓝钻当中难得的正蓝色,足以预见价格不菲。
里面还掉落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某个拍卖行的名字。
徐听颂想起贺熹上周去了一趟香港,而那段时间港城正好有一场珠宝的专场拍卖会。
她眸色微沉,把东西原封不动放了回去。贺熹送的这条项链,她明天就要找人送回去。
其实如果算下来,她和贺熹算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贺熹送过她的东西数不胜数。
她印象最深的是成年那天,贺熹包下一座邮轮,在放烟花的时候给她手里塞了一张纸。
徐听颂一怔,“你送我一块地做什么?”
贺熹正指挥人点燃烟花,闻言回头,在夜幕下自然而然地笑着说:“成年礼物啊。不管你以后用它做什么,反正都有我的一份工。”
这块地,后来成了徐听颂的公司——星禾的大楼。贺熹那时候的无心之举,为现在埋下了伏笔。
所以虽然说星禾是徐听颂一手创立的,但贺熹却是一路的见证者。
在和靳言之的婚约公开以前,圈子里其他人都默认她以后会和贺熹在一起。因为贺熹对徐听颂是光明正大的偏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可徐听颂内心一直很清楚,自己对贺熹没有朋友之外的情感。她不是没有找贺熹谈过,但贺熹总会点头,然后巧妙地把话题带到别的上面。
直到回国后创立星禾,在贺熹投资的前一晚,她又说了那句:“我给不了你什么。”
贺熹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在外游刃有余、向来出于人群中心的贺家少爷,对待徐听颂的时候却有不胜数的耐心。
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火苗窜出,又很快熄灭。忽明忽暗的阴影晃在他的五官上,光线像打在石膏像一样。贺熹的嗓音有一丝疲惫:
“我对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十几年了,根深蒂固,改不掉的。”
就因为一句“根深蒂固”,贺熹就在她身边站了这么久。
可徐听颂怕自己担不起这份感情。她知道处于这个圈子里,优柔寡断不是一个好词语。
贺熹会不知道吗?不,他肯定知道。
徐听颂关了灯,让黑夜混沌了她的思绪。
·
隔天一早,她先联系了人把东西还给贺熹,而后在去公司的路上给他编辑了消息。
但是还没有发出去,一通陌生电话就打来了进来。
对方是贺熹的秘书。“徐小姐,贺总昨天晚上出发去曼彻斯特谈合作了。”
徐听颂很快反应过来,贺熹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把项链还回去。她问对方:“他要出差多久?”
“行程表上是半个月。”
半个月,而她的订婚仪式是下周。也就是说,贺熹不会出现在订婚宴了。他从来没和徐听颂提过要出差的事,难道是临时起意?
于是计划不得不被搁置,徐听颂只好让人再把项链送回家。
今天公司要开下个季度的规划会议,讨论公司的运行和融资状况。
星禾传媒现在的业务主要有两块:影视制作和签约艺人。影视制作这部分已经有起色,招商拍摄了几部戏,也出过一个爆款IP,市场反响很不错。
但是艺人部这一块有些跟不上,旗下签约的几个艺人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最好的一位是在二线边缘游离。
徐听颂撑着额头,用笔尖在文件上圈了一个圆。
要找机会引进一些新鲜血液了。
抽空去茶水间倒水的时候,她听见隔间有两个员工在小声交谈:
“诶,你们说老板订婚以后是不是就不管公司了?”
“有可能。她以后就是靳氏的少夫人了。人家本来就是豪门千金,日后身份就更尊贵,怎么可能还有闲心分给公司。”
“说的也对。如果换做是我,早就在豪门躺平了。自己创立公司这事,怎么看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举动......”
徐听颂没出声,等到那两个员工走后才出去。回办公室的路上她又想起一件事,改道去接了一杯自来水。
给办公桌上的那盆多肉浇了水。
方憬还是在她的办公桌上放了一盆绿植。
不知道能养到什么时候,徐听颂选择听天由命。
她在窗前放空了一会,而后继续投入了工作当中。桌上还有好几份报表没来得及看,要抓紧时间了。
·
靳氏集团大楼。
方泽将汇总好需要签名的文件统一送到靳言之的桌上。他的办公室很整洁,充斥着和主人一样的冷调风格。桌面上的东西摆放有序,文件按照一定的序列码好。
方泽从工作开始就跟着靳言之,做他的特助已经有两年。看着他在金融市场翻云覆雨,严格完成靳言之交代的任务。
前两天靳言之让他从账户划出了三千万,方泽还以为是要做什么投资,严谨地问了一句。
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去付珠宝的尾款。
有些出人意料,但方泽深谙一个优秀助理的职责:老板做什么都是对的,他照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