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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场景就这么诡异,三个人脸上神情各异。徐听颂敏锐地察觉到叶梵对孟瑰音的态度很异常。
她抬头,对上叶梵的视线,嗓音淡淡道:“家里来客人了?”
叶梵走下楼梯,眼神里闪过的一丝慌张。她站在徐听颂对面,想要装作自然的样子,开口介绍说:“听颂,这是孟瑰音。现在当红的女艺人,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
孟瑰音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徐听颂对面,对她伸手:“徐小姐,又见面了。”
她说话的时候,神情是一贯的倨傲,睨着眼睛。全然没有半分做客人该有的态度。
徐听颂扫了她一眼,没有碰她悬在空中的那只手,而是径直略过孟瑰音走到椅子上坐下。“孟小姐是当红明星,每日行程那么匆忙,怎么有空来我家?”
叶梵自然能看出来,孟瑰音和徐听颂两人之间不对付的气氛。
她开始打太极:“我喜欢瑰音演的电视剧,所以让人请她来做客。听颂,你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
徐听颂借口说是回家取一样东西。到了饭点,叶梵又顺理成章留了孟瑰音吃午饭。
孟瑰音和叶梵坐在一侧,时不时附在耳边说着小话,一举一动俨然是亲密无间的样子。“瑰音,你尝尝这个海鲜,昨天刚空运来的。”
徐听颂放下筷子,突然开口说:“月底的订婚仪式我让人拟好了请柬名单,下午让人送到家里。”
听到她提起婚约的事,叶梵这也把注意力转移到徐听颂身上。
月底的订婚仪式牵涉到徐、靳家两家,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必须要小心重视。
说到邀请名单,一连串圈内世家的人名和让孟瑰音面露茫然。她刚开始和想要插入说几句话,到后面索性沉默了。
和在这个圈子耳濡目染、沉淀了多年的徐听颂比起来,孟瑰音到底融不进这个圈子,隔着很厚的壁垒。
一顿饭吃下来,孟瑰音却依然没有要走的架势。徐听颂接了个电话,要回公司一趟。
孟瑰音还主动出门要送徐听颂离开。
然而一出了院子,她就冷下了脸,嗤笑一声,站在徐听颂身后说了一句话:
“你真的以为,月底的订婚能顺利举行吗?”
徐听颂转身瞥了她一眼,她站在台阶下,孟瑰音站在台阶上。
隔着几层台阶,她看清了孟瑰音藏在眼底的那抹欲望。
“你和靳言之的婚约,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但是如果你不姓徐,这门婚事就也不会落到你的头上。”
徐听颂蹙眉,觉得孟瑰音这句话说得没有一点逻辑。她和靳言之的婚约,什么时候轮得到孟瑰音一个外人评判了?
“孟小姐,与其多管闲事,不如专注你自己。”
孟瑰音无辜地眨了眨眼,耸肩勾笑一声:“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一句。毕竟,你可能从来都没有尝过从云端跌落泥地的滋味吧?”
在徐听颂离开后,叶梵明显松了口气。她对孟瑰音说:“你没有告诉她吧?”
孟瑰音摇头,隐去了刚才她和徐听颂在门外的对话。
“妈,为什么你现在还不对外公布她的真实身份?”孟瑰音挽着叶梵的胳膊,撒娇道:“她马上就要和靳言之举行订婚仪式了。”
自从上次酒会的事情过后,孟瑰音总觉得心里有一颗刺。她下意识在网上搜集了所有有关徐听颂的资料,然后惊讶地发现了一件事:自己和徐听颂的父母有很多相似之处。
比如五官的轮廓,相似的眼型和唇形。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和徐听颂是同一天生日。
孟瑰音心里产生了一个猜测。
于是她多方托人打听,要到了徐家别墅的位置。而后,打着徐听颂朋友的名头进入了徐家。
第一次见到叶梵的时候,她表现得很冷淡。
孟瑰音装作对视而不见,悄悄搜集了叶梵的落发,和自己的头发一起送去做了检验。
结果也确实印证了她的念头:她和叶梵符合亲子关系。
也就是说,徐听颂是冒牌货!而她才是徐家失散多年的真千金!
知道这个消息后,孟瑰音推掉了这段时间的所有行程和通告,带着检测报告,又去找了叶梵。这次,叶梵对她终于改变了态度。
孟瑰音不止一次在叶梵面前提过,想让她揭穿徐听颂的真实身份。但是每当说到这个话题上,叶梵却闭口不谈,敷衍带过。
“瑰音,你从小没有在这个圈子里生活过。但是听颂她......是我们花了大心血培养出来的。
她的仪表和教养代表了我们徐家的脸面。而且她和靳家订婚的消息已经传出去,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什么差池。”
叶梵的意思,是要等到订婚结束后,再向外公布孟瑰音是徐家从小走失的小女儿。但是隐瞒了徐听颂不是徐家的女儿这件事,她依然还是徐家的千金。
“瑰音,我知道你这么多年受了委屈,我和你父亲日后一定会补偿你。但是现在听颂不能离开,她要为家族的利益所用。”
叶梵这么安慰孟瑰音,孟瑰音将头附在她的肩膀上,甜甜一笑:“妈,我知道了。”然而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徐听颂一个冒牌货,凭什么在她这个真千金面前趾高气昂?
而且,她才是真千金,和靳家的婚约,明明应该落在自己的身上!
靳言之是什么人物,靳家的掌门人,商业权贵。孟瑰言上次在酒会上隔着人群看到了靳言之一面,仅仅是一眼,就让她念念不忘。
他容貌绝美,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的矜贵气质足以让娱乐圈的其他男艺人望尘莫及。
这样的天之骄子,为什么却要娶徐听颂一个冒牌货?
一个念头在孟瑰音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并且不断疯长。
·
徐听颂回到公司后,坐在办公桌前总觉得事情不对。孟瑰音在这么短的时间好像有了什么靠山一样,有恃无恐地在她面前挑衅。还有叶梵,她对孟瑰音的态度同样耐人寻味。
她想了想,打给了贺熹,拜托他找人帮自己查一查孟瑰音。
“那个女艺人?你回家一趟,也觉得不对劲了?”
“嗯,感觉有些奇怪。”徐听颂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比如三年前,她在人群里一眼就拉住了靳言之的袖子。
贺熹应下,顿了几秒后找到了另一个话题:“我给你送了一份礼物,应该晚上就能看到了。”
“礼物?”徐听颂重复了一遍,“为什么突然想起送我东西。”
“不是所有的事都要有原因的,大小姐。”贺熹轻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我这还有一点事要忙,先挂了。”
通话的最后,贺熹又开玩笑似地说了一句:“对了,我等着你订婚的请柬。好歹也算青梅竹马了十几年,你应该会邀请我吧。”
徐听颂有些心虚,没有应声。因为在她原本拟好的请柬名单里,贺熹不在受邀名单上。
她把桌子上的废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而后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方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在她的印象里,徐听颂除了阴雨天,鲜少有这样有些消沉的状态。从她一手创立星禾以来,一直都是活力充沛,昂扬乐观的样子。
方憬怀里抱着一个纸箱,走到桌边放下。用轻松的语调说:“怎么了,难道是婚前恐惧症?不会吧,以你这样的性子,难不成还会害怕一个订婚。”
徐听颂知道方憬是在打趣她。但被她这么一提,潜意识里又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一点......恐惧。
恐惧什么呢?恐惧自己马上要和靳言之成为名义上的未婚夫妻?
——不,她真正恐惧的,是要怎么处理自己和靳言之的关系。
三年前在国外的那段经历,始终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怎么都忘不掉的芥蒂。
徐听颂当年不告而别,从来没有想过在一年以后,两个人会又重逢。还是以婚约的形式再见面。
她伸手,好奇地打开方憬放在桌上的那个纸箱,想借此转自己的移注意力。“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小盆栽啊。”方憬朝她挑眉,“上次我说要在公司办一个养植物大赛,你不是还支持我来着。喏,我给全公司所有员工都买了,三个月后再来评比谁养的最好。”
徐听颂一愣,抬头看着方憬:“我也有?”
“当然啊,你可是公司的创始人兼任CEO,怎么可能不参与。快打开看看,喜欢这个多肉吗?”
绿植,盆栽,多肉。
几个关键词一叠加,徐听颂觉得有些心惊胆战,她仿佛已经预料到这盆多肉最后的结局了。
到时候三个月一过,她虽然不知道谁是养得最好的人,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是最先把植物养死的那个。
她摇头:“我不养了,我弃权。”
方憬:“不行,你是公司的老板,你得做表率支持我!”
徐听颂简直欲哭无泪。“我身心十分支持你,但是我养植物就一个结局。”
“先养着呗。只要有土,就算根烂了都能养活。感情还有破镜重圆呢,你怕什么。”
方憬就这么愉快做了决定,在徐听颂桌子上清理出一块区域,把多肉摆放好。
晚上回到公寓,她收到快递公司打来的电话,说是有包裹放在她的门前了。
这两天走廊的灯有些失灵,物业还没来得及修理。徐听颂从电梯出来,果然看见楼道里一片漆黑。
她一年交几十万的物业费,觉得有必要明天去投诉一下了。
徐听颂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在黑暗里,低头寻找放在门口的包裹。
奇怪,怎么没看见......
以为是自己没看仔细,她刚准备再往前走两步,忽然撞进了充满冷调雪杉的怀中。
徐听颂揉了下鼻子,刚想开口说抱歉。手电筒的灯光随着她的手上动作照向了对面,视线上移,这时才看清了对方的脸。
手电筒的强光闪过靳言之的眼睛,他促狭的眼睛微微眯起,适应从黑暗到光亮的变化。
脸上没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身上原本不染一尘整洁的衬衫上有些凌乱褶皱的痕迹,是刚刚被徐听颂撞上去弄乱的。
徐听颂注意到了自己刚刚的失礼,关掉手机。然而关掉后又觉得不对,因为现在一点光源也没有了,两个人就这么突兀地站在黑暗里。
她又把手机打开,换了一只手握着,抬头看向靳言之:“你怎么在这?”
靳言之言简意赅:“送东西。”
有什么东西要他亲自来送?而且还等到现在。尽管心里疑惑,但徐听颂还是没问出口。
靳言之现在站在她家门外,好像不请他进去坐坐,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但是已经这么晚了,又是两个人单独见面,徐听颂还是觉得有些不自然。
她决定稍微违心一下,磨开礼节。反正当初在国外一起待了两年,靳言之早就把她看透了。
徐听颂轻轻咳嗽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我现在回来了,东西可以交给我了。”
靳言之“嗯”了一声。
徐听颂松了口气,在原地眼巴巴等了半天,始终没看见靳言之下一步动作。
他不是说送东西的?不是刚刚嗯了一声?那现在东西呢?
“哦,东西丢了。我等了两个半小时。”
分明前后文一点逻辑都没有,可靳言之这么自然地说完,甚至中间连一个停顿也没有。
徐听颂僵硬地笑了一声,没想到靳言之会这么说。但听到他提起等了自己两个半小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内心升起一股愧疚感。
让人花时间等自己不是一个名媛该有的礼数。她心想,难道这就是条件反射?
于是思维就这么被靳言之带偏,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要进来喝杯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