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地点后停好车,在等电梯的时候,徐听颂才发现她的一只耳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车上。
她让女艺人先在原地等待,自己转身折返回车库找耳环。
等到她回去的时候,没看见女艺人的身影,倒是楼梯间传来了声音。
徐听颂循声看去,看见狭窄的楼梯间内挤着三个人。
站在一边的女人美目娇蹙,神情不悦。她身上穿着月白色的礼服,裙子正面有一块明显的褐色污迹。脚边还有散落的咖啡纸杯。
她拿着湿巾纸擦着那块污渍,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旁边一个助理打扮的人指着女艺人语气愤愤:“这是上周在秀场刚发布的高定礼服,就被你给弄脏了,你没长眼睛吗?”
女艺人看到徐听颂,立刻投来求助的目光。徐听颂走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
“我在等电梯,她们想挤开我先乘。结果在我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杯......”
徐听颂这个时候才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
在传媒行业工作,她对娱乐圈的事多多少少有所耳闻,自然认出了面前的女人是当红花旦孟瑰音。
这种酒会,明星出席是很常见的事。拉资源托关系找人脉,总而言之全部和利益挂钩。
马上就到了开场时间,贺熹已经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问她到了没。徐听颂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况且这件事,自己的艺人也没有做错。
她是个护短的人。
“有在这争吵的时间,联系团队早换上新裙子了。”
孟瑰音眯起眼眸,抬头盯着徐听颂上下打量了几眼。而后慢斯条理开口道:“你是哪个公司旗下的艺人?”
徐听颂不喜欢出境,没有在公共场合露过面。星禾创立的时候她只挂名了一个虚职,除了圈子里知情的人,没人知道她才是星禾的幕后老板。
更何况以孟瑰音这种咖位的明星,也没资格接触真正的世家圈子。
所以她没有立刻认出徐听颂,而是将她也当成了其他出席的艺人,以为是想要来这里投机取巧的。
女艺人先一步忍不住,开口反驳孟瑰音:“你说什么呢?”
徐听颂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自己身后。
她环手抱在胸前,神情坦然看着孟瑰音,一字一句开口:
“孟小姐,刚刚你说的话让我坚信了一个道理:认知果然是和眼界挂钩的。”
听出了徐听颂这句话的意思,孟瑰音的助理嘲讽一笑。“你自己藉藉无名,想要来这里碰机会自荐枕席,怎么敢碰瓷我们家瑰音的?她和你这种人可不一样,我们是被贺总邀请来的。”
贺总?贺熹?
今天的参会名单里,只有他一个人姓贺。
徐听颂垂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这副表情落在对方眼里,理解成了心虚和害怕。
孟瑰音也在打量徐听颂,在看见她的脸后,有过一瞬间的诧异。
毫无疑问,徐听颂很漂亮,而且身上有一种不属于娱乐圈的自若和松弛感。
但这样的人她却从来没在娱乐圈打过照面,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是不红的糊咖。
孟瑰音在心里暗暗想,绝对不能给能这种人一丝出名的机会。否则,日后一定会打压自己的道路。
她不动声色给助理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
“你们弄脏了瑰音的裙子,当然要补偿。我们瑰音善良,你把裙子脱下来换给我们,这事就算过去了。”
徐听颂闻言轻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究竟是她太久没露面了,还是现在娱乐圈捧人的眼光差成这样了?
她想起前段时间,公司分析现阶段娱乐圈艺人发展现状的时候,有人提到孟瑰音公司给她立的人设是直率真性情。现在来看,也许不是营造出的人设,而是真的没眼力见所以才“真性情”。
就在这时,外面安静的车库突然传来了汽车入库的声音。
这就代表有人要来了。
孟瑰音身为明星,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形象的受损。她正处于事业的上星期,身上不能有一点污点。
所以此刻听到动静,即使她面上隐隐有不悦,但加上马上就要入场,只得带着助理离开。进电梯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听颂一眼。
徐听颂根本没注意孟瑰音。她偏头朝外看了一眼,发现是刚刚在路上看见的那辆黑色迈巴赫。
还真是巧合,难道也是来参加今晚的酒会的?
·
贺熹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徐听颂刚出电梯。
他看到了徐听颂的身影,朝她点头示意后挂断了电话。徐听颂让女艺人自己在会场内转转,结束的时候再来找她。
徐听颂只能把路铺到这。机会她已经给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个人了。
贺熹从服务生的托盘了拿了一杯香槟,递给徐听颂,调侃她这个传媒公司老板做的真是操透了心。“你迟到了几分钟,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想来了。”
徐听颂摇头没接,把车钥匙扔给贺熹。“路上遇到了一些事,耽误了时间。”
贺熹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不喜欢自己擅自做出送车的举动,没说什么,接下了钥匙。
这时,周围有人注意到了徐听颂。
她原本就是圈子为人里津津乐道的名媛典范,一举一动都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只是三年前突然出国,有段时间没露面。回国后就一心扑在了公司上,在人前更加低调很少露面。
但大家都清楚,豪门之间绕不开联姻二字。所以私底下一直都在猜测,像徐听颂这样的明珠,以后会落入那一家的门楣。
其中呼声最大的,就是北川的贺家。
徐听颂和贺熹是青梅竹马,十几年一起长大的情分。怎么看两人都很般配。而且贺熹对徐听颂的偏爱,只要是明眼人就都能看出来。
当初徐听颂创立星禾,在所有人都以为是玩闹的时候,贺熹直接投了两个亿进去。
有人过来打招呼。
“听颂,好久没看见了你,最近在忙什么?”
在这个环境下待了这么多年,徐听颂处理社交起来游刃有余。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拿起了刚刚放下的香槟酒杯,客气地碰了碰,点头道:
“没忙什么。新买的包?款式很好看。今天的妆容也很适合你。”
“林小姐,又见面了。最近气色看起来很不错。”
“何总,难得和你这位大忙人打上招呼。听说公司上个月谈了一笔大单子,恭喜。”
“......”
贺熹在旁边一手插兜,安静地看着徐听颂穿梭在人群中忙碌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噙起了笑意。
一圈虚与委蛇的交际招呼打下来,徐听颂神情已经有些疲倦。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让服务生帮忙倒了一杯热水,小口小口喝着润嗓子。贺熹靠在座位旁,微微偏头看着她。昏暗的灯光下,徐听颂的侧脸有一种朦胧感,让他莫名想起了古希腊的神女雕像。
明明近在咫尺,但好像怎么看都看不清。
“我今天找了一个人来,想介绍给你认识的。”
徐听颂头也没抬。“孟瑰音?”
贺熹:“你见到人了?”
何止是见到了,还差点撕起来呢。
徐听颂在心里冷笑一声。
孟瑰音容貌娇艳,因为前段时间的热播剧又大火了一把,现在排得上娱乐圈女星中的前列。
但不管屏幕前多么光鲜亮丽人设完美的明星,到了镜头后是什么样,谁都猜不到。要不怎么说在娱乐圈,“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句话就像放屁一样。
见她脸上表情不对,贺熹终于回过味来,从她一开始说“被事情耽误才迟到”的话里,大概推测出她和孟瑰音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孟瑰音最近在娱乐圈势头不错,所以贺熹才让人给她的工作室送去了邀请函。原本想趁着今晚问问徐听颂的意愿,是否想要签下她。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贺熹中途离开接了一个电话,徐听颂觉得大厅太闷,准备换个地方透透气。
然而没走两步,她就被听到了旁边人的谈话。
“听说靳家的新任掌门人今晚回国了,也在这次的受邀名单里。”
徐听颂脚步一顿。
“那位不是一直在国外发展,将靳家的海外市场值翻了好几倍呢。”
“可不是么。靳言之的名号,在华尔街那可是杀名远扬。年纪轻轻却手段雷厉风行,硬生生在残酷的金融市场创立了自己的风投公司和科创产业。”
靳言之,他......回国了?
徐听颂心里兀自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些发涩。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她心里最清楚。
靳言之,就是家里给她安排的未曾谋面联姻对象。
三年前她先斩后奏出国,一部分原因就是听到了婚约的事。
家里的长辈曾经和靳家订过一门婚约。但那时靳家的少爷是位私生子,生性浪荡又贪玩。
徐听颂自然不愿意将自己的人生捆绑在这样的人身上。所以在她逃去了国外后,被家里发现停掉了所有的卡,颇为狼狈。
等她再回国的时候,就听闻靳家认回了新任掌门人。
早些年靳家家主和原配夫人离婚,夫人净身出户带着孩子离开。所以才有了后来私生子上位的事。
最后是靳家的老爷子看不下去,亲自出面,认回了靳言之。
靳言之没回到靳家前,就已经在华尔街声名大噪。掌管靳家后,短短一年时间内在集团大换血,用无可争议的铁血能力,在集团构建了自己的话语权。
而这个人,也是自己日后的联姻对象。徐听颂没见过靳言之,对他的印象全从他人口里的评价得知。
今晚听到他回国的消息,徐听颂潜意识从中嗅出一个信息。
也许,婚约的事要提前了。
贺熹回来的时候,没找到徐听颂的身影。问了周围的人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他打去电话:“怎么突然走了?你没车,我送你回去。”
“有点累,先回去了。”徐听颂低头走在走廊上,“我叫了车,不用麻烦你。”
那头贺熹被人叫住,只能叮嘱了一句让她注意安全后匆匆挂断了电话。徐听颂这时才发现她迷路了。
刚刚的大厅在八楼,外面是长长的酒店走廊,弯弯绕绕。徐听颂一直没找到电梯的方向。
她莫名拐进了一处露台,看见那里站着一个人影。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但露台上仍有冷风。
黑夜下,那人背对着她而站,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难掩超凡的气质。徐听颂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今晚的酒会名单,一时之间没对上一个人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出声询问了。
“先生,抱歉打扰。请问你知道出口吗?”
听到声音,男人微微侧身。
在观察事物的时候,有人会选择从整体到局部,有人会看重一部分的细节。徐听颂属于第二者,她最先看见的不是男人的脸,而是他的手。
徐听颂此时才注意到他指尖夹着一根烟。但他刚才只是看着烟慢慢燃尽,始终没动作。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视线从他手部移开,慢慢上移至袖扣,西装,领带。她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是个衣品极好的人。
——最后,瞥见了男人的侧脸。
徐听颂蓦然一颤,愣在了原地,指尖微微发麻。
回忆的片段不断交叠,和眼前男人的身影重合。过去封存的七百多个日夜,一下如潮水般涌来。
下一秒,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靳总,酒会已经开始了。”
靳言之转身,将手里已经燃尽的烟蒂扔进垃圾桶。淡淡掀起眼皮,看到身后已经没有了刚刚出声问路的人。
特助很快感受到靳言之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暗想应该是刚刚被人打扰后心情不悦了。
不过刚刚那个女人只看到背影就匆匆转身离开,想来也是被靳言之的气质震慑住了,知道是个不好搭讪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