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逸年从小接受严苛的教育,自记事以来,就没有感受过快乐。
六岁时,第一次接触游戏机,也是第一次尝到快乐的滋味。
然而开开心心玩了一下午的后果,是手心脚心和屁股都被他的父亲打肿,却还不能落下当日的功课和锻炼。
打的时候也没有避讳家里的佣人,但他年纪小还不懂羞耻心,只觉得疼。
疼得不敢再玩。
玩物丧志。
虽然尚不完全理解,但这四个字被深深刻进他的脑海。
十四岁时。
游逸年再次被一款当时风靡全球的游戏吸引,禁不住诱惑在放学后偷偷溜去同学家一起玩。
不出意外地,回家后再次受到了惩罚。
这一次,家里所有的佣人被要求站成一排,旁观。
巨大的羞耻心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叛逆,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
他和同学偷出家里大人的身份证,在网吧躲了几天几夜。
被抓住后,没有带回家,而是送去了一个“教堂”。
这里的“神父”和“修女”们,用各种手段,
让他明白游戏是罪恶,玩游戏的人都是不可饶恕的渣滓,蛀虫,会给主为人类创造的美好世界带来危险和灾厄。
渐渐地,他一看到游戏,就条件反射地恶心,疼痛。
他开始憎恨游戏。
将游戏玩家视为“主”的反叛者。
他每天忏悔自己的错误,牢记于心。
即使后来他改造成功,离开了机构,也依然保持着每天忏悔的习惯。
游逸年从机构里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杀死了那个“带坏”他的同学。
而他的父亲并没有因此苛责他,只是随便找了个人帮他顶罪。
在日复一日的忏悔中,他觉得自己离“主”越来越近,得到了“主”的原谅和信任。
于是,他决定代表“主”,驱逐那些“反叛者”。
成立s游戏开发公司时,他特意取了这个名字。
s,罪恶。
“主,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游戏是罪恶的,我不该沾染。”
“我试图遵从您的圣意,将那些反叛者赶出净土,但我失败了。”
“世人不能理解我们的真理,却将罪恶当做正义。”
“主,若我为此就义,您也会像对待圣子那样,赐予我新的生命吗?”
他问完,静静等待着隔板对面神父的那句文不对题的答案。
不知怎么,今天的时间特别漫长,对方久久也没有反应。
直到他有些坐不住,怀疑对面没有人的时候,才响起一句愤怒的发言。
“白痴!神经病!疯子!你找错地方了!我们的主,可不是你口中的那个邪教异端分子!”
神父操着一口极为生疏怪异的华国语言,虽然没有一个字在调上,但并不耽误理解。
游逸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给整懵了,发着愣,半不出一个字。
只见那神父怒气冲冲地从里间走出来,为了不玷污神圣的场地,特意将人揪到外面小树林里,狠狠揍了一顿。
shit!
他竟然一直以为这是个虔诚的教徒,每天耐心听着对方叽里呱啦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还代表主宽恕他。
直到今天,那个白发的帅哥将他口中的“忏悔”翻译给他,他才发现,这是个fuckg邪教徒!
神父揍完,回到自己心爱的小教堂,用圣水将神经病粘过的地方反反复复细细地洗了一遍,跪在神像面前忏悔祷告,祈求主的原谅。
游逸年躺在泥泞的土地上,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他没有转头去看,被揍破的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乔辞影……是你吧……”
这么邪门的事,不会有别人。
肯定是乔辞影……
“你到底……怎么找到我的……”
游逸年实在想不通,他在这里躲了这么久,那些国际刑警都没能找到他。
乔辞影是怎么找到他的。
辞影很少回答猎物的问题,但他觉得这件事太有意思了,就大发慈悲地给他解了惑,“是‘bos’告诉我的。”
游逸年微微一愣,双眼骤然睁大。
是在控制室的时候……‘bos’侵入了他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
只要他身上带着任何一样电子设备,‘bos’都能找到他的位置。
原来,作茧真的会自缚……
“哈哈……哈哈哈……”游逸年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发出一阵低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嘲笑着别人。
“乔辞影,你这样强大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帮那些渣滓?”
“他们,就应该待在罪恶的深渊中,不该玷污美好的世界,不是吗?”
“我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干净,只是想拯救这个世界,有什么错?”
辞影站定,低头睥睨着脚边的人。
“其实你很喜欢游戏吧?”
“因为喜欢,所以能设计出bos这样的游戏。”
“又因为你自己对游戏的应激反应,所以你嫉妒所有能玩游戏的人。”
“拥有悲惨经历的不止你一人,但你是其中最懦弱的一个。仅此而已。”
“什么罪恶,什么反叛者,什么主啊神啊,都只是你的借口。”
“你只是单纯受不了,别人能做你想做而不能做的事罢了。”
“让世界更干净?拯救世界?别不要脸了。”
“世界要是能少一些你这种变态,才会更干净。”
游逸年听着这些话,仿佛是被撕开了一层皮,瞳孔轻颤,惊恐地撑起身子,战战兢兢地爬起来想要逃离。
“不……不是……我不是……”
他满身泥泞,手脚并用,还没爬起身,就被踩断了一根小腿骨。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树林间回荡,惊散了在枝丫上休憩的鸟儿。
“既然你这么想当救世主,我成全你。”
辞影从一旁大树上捞起几根藤蔓,拧成一股,冷眼看着痛苦抱着小腿在地上打滚的人,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不过,你还是挺幸运的,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要知道上一个救世主,可是经历了长达十二小时的折磨,才被钉死。”
他拽了拽藤蔓,唇角勾起一丝嗜血的笑。
“让我们猜一猜,你的主,会不会给你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