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的试炼场,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场的所有除妖师,包括黎青昀和那些顽固的长辈,都呆住了。
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而某妖王,满脑子都是“老公”两个字,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
“荒唐。”黎青昀沉默半晌,低声吐出两个字。
周围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天他怎么能和式神做这么亲密的事”
“式神只是低贱的奴仆啊,怎么可以”
“不是的!”黎修遥洪亮的嗓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妖,也是应当被尊重的个体。可以成为我们的同伴,也可以与我们并肩作战,但绝不应该成为我们的工具,更不应该被肆意掠夺。”
“我们奴役他们太久了,应该放他们回归原本的生活。”
闻所未闻的几句话,让不少年轻的除妖师开始产生松动,开始怀疑长辈们灌输给他们的观念究竟是对是错。
然而长期享受式神带来的各种便利,不愿也不敢做出改变的人,却对此嗤之以鼻。
黎青昀身旁的一名族中长辈出言辩驳,“大少爷,没有式神,黎家靠什么维持现在的地位?你所谓的符箭术,吃力不讨好,如何能与式神相提并论?”
黎修遥看向那个长辈,坚定的眼神中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据理力争,“为了虚无缥缈的荣誉地位,就可以肆意践踏残害生命?”
“如果被刺穿经脉,抽取灵力的是在场的各位,你们还会觉得是为了家族荣誉吗?”
“够了!”黎青昀出声喝止,因牵动伤口又咳了几下,“咳咳咳咳……阿遥,你身为黎家大少爷,应该以黎家的利益为先。”
黎修遥颇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黎家先祖以除恶扶弱为己任,从不计较利益得失。如今之举与祖训背道而驰,有负黎氏之名。”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长此以往,黎家只会自取灭亡。”
“放肆!”黎青昀气得吐出一口鲜血,一只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抖动着指向黎修遥,“逆子滚!我黎青昀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黎修遥垂首,沉默地褪去作为黎家嫡系身份象征的外袍,叠整齐放在旁边台子上。
面无表情地对着黎青昀鞠了一躬,转身便要离开。
“我也要退出黎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黎修遥转头看去,是先前开口的那个少年。
他跑到黎修遥跟前,眼神中带着敬仰,“大少嗯,修遥哥哥,我可以跟着你吗?”
黎修遥皱了皱眉,还没回答,周围又响起几个声音。
“还有我。”
“还有我。”
“修遥哥,符箭术也可以教我吗?”
黎修遥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年轻的除妖师凑到了黎修遥的身边。
还有几个原本有些想法的少爷,被自己的亲人长辈拦住,便又止步了。
最终,追随黎修遥的年轻除妖师共有十六人。
黎修遥下意识地朝辞影看了一眼,倒不是觉得辞影该追随自己,只是觉得他应该也不会留在黎家。
辞影歪了歪头,一脸问号。
看他干嘛?他才不走呢。
他还有几个小目标没到手呢~
不过
[黎修遥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哪句?】
[必须得让那几个老东西好好感受一下,被刺穿经脉,抽取灵力的滋味~]
【呃,宿主,黎修遥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原话是:如果被刺穿经脉,抽取灵力的是在场的各位,你们还会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吗?
可没说要付诸实施啊。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他就是这个意思~]
【】宿主你开心就好
黎修遥见辞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没在意。
反正从春祭大会时见到他起,好像一直都看不透他。
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举一动永远都出乎意料,又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令人捉摸不透。
黎修遥离开后,黎青昀和家族几个长辈低语了几句,一起离开了试炼场。
一些除妖师还留在这里,义愤填膺地指责黎修遥。
甚至还有人在庆幸,大少爷走了,再也不会在他们教训式神的时候多管闲事了。
辞影冷眼看着这些不知悔改的人,“你们是不是忘了,式神反噬的时候,是谁救了你们的命?”
他挥散手中的灵弓,双手抱于胸前,慵懒地靠在茗汜胸膛,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若再遇上一次,不知到你们还活不活得下来呢~”
众人回忆起半个月前那场混乱,身上尚未好全的伤都开始隐隐作痛。
“你,你少唬人……那都是那些式神不听话。族中长辈们很快就会研究出新的咒印,只要加在契约里,就能杜绝反噬的情况发生。”
辞影嗤笑一声。
果然,这些人遇到任何问题,永远只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他们不会改变自己,只会在式神身上,添加一层又一层的禁锢。
最初的式神与主人,并肩作战,心念相通。
契约,只是双方连结的纽带。
御妖之术不过是一些心思不正之人,为了凌驾于妖之上,利用了他们的单纯善良,进行掌控和奴役。
故,为当时的除妖师所不齿。
却在数千年后的今天,大行于世。
辞影抬起眼皮,看向那些除妖师身后的式神,一个个都是了无生气,目光无神,像个傀儡一样跟着自己的主人。
契约中各式各样的咒术,禁锢着他们的肉体和精神,毫无自由意志。
陆川的那个邪阵,正是利用了这些禁锢,篡改了傀儡的主导权,令其攻击自己的主人。
辞影转过身,微仰着头看向茗汜额间的印记。
那是最简单,最原始,不掺杂任何禁锢的契约。
他勾上妖狐的脖子,没再搭理那些不愿醒的人。
“累了,抱~”
茗汜娴熟地将人抱在怀里,微微埋下头,贴近干净明媚的除妖师,仔仔细细地嗅了嗅。
还好,他的辞影身上没有沾染那些讨厌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