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军区大院和军区总院是连在一起的,这就意味着,今后的20天中,夏初可以每天早上搭顺风车,其实她很想问他晚上几点可以回来,她想顺便把回来的地铁钱也省了。不过,她还是脸皮而薄,没好意思开口。

  梁牧泽参加的是整个G军区的后备干部培训,就是为下一次得升职做基础。大队上通知他来参加培训的时候,他其实很不想来,这些东西太虚,没一点儿意思,搞什么培训,煞有其事的样子,其实谁升职、谁原地踏步、谁转业回地方,领导心里都有一张图,所谓培训其实也就是走个过程,不具有一丁点儿的可参考性。

  但是培训名单已经下发到各个军、师、团,就算是走过程,他梁牧泽也得过来,军令大如天,军令让你去死,你就必须立马写遗书让家人给你准备后事。

  全军一共一百多个名额,全是少校,也就是说,下一次少校转中校的升职干部中,必须出自这次培训的人员。来了就有可能升职,不来,有机会等下一批,或者只能转业。

  这一百多个人分成三个班,占了三个大会议室。梁牧泽在第一会议室,这会议室里的四五十号人中,有不少是他认识的,更有不少是认识他的。梁牧泽,军中有名的铁血战士,他的名气,全是用真枪实弹换回来的。

  梁牧泽年少得志,这里一大部分人曾经比他军衔高,而如今却平起平坐,但是大家都对他心服口服,就算有人说什么,那也都是玩笑话,用来过嘴瘾的。

  梁牧泽军校毕业后,去了某团的侦察连,他那时候是中尉,他的连长就是如今和他一起参加培训的铁兄弟周伟。梁牧泽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无论去哪个连队都能交下一群生死兄弟。周伟从没觉得,梁牧泽如今和他一样是少校,让他脸上无光没面子,他一直觉得,是他一手培养了梁牧泽去特种大队,心眼儿里骄傲着呢,不管别人的煽风点火,人家就是不上当。这不,又一群人没事过来“煽风点火”。

  空降师的段志清说:“不行啦老周,你手下的兵都骑到你头上了,就差拉屎撒尿了,这口气你怎么咽的下。”

  “老梁,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免得老周给你小鞋穿。”防化团的姚军跟着扇呼。他们身边这会儿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都是多日不见,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培训,逮着机会就扎堆凑一块儿。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来两天了,见面没别的话,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能不能说点儿新鲜的?”周伟忍不住开口,嘴里的烟全喷他俩脸上。

  段志清扇了扇脸前的空气,“听见没有老梁,你的老连长快扛不住了,狐狸尾巴快露出来了,早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憋着气呢。”

  姚军开始扯着嗓子吆喝,“开赌局了啊,听着有份,压老梁还是老周都说清楚了啊,免得打架。”

  周伟嫌弃的看着姚军说:“瞅你那出息,多大点儿事儿啊还开赌局,不说别的,我就先问问你们,谁手下带出来过少校?”眼睛里洋溢着得意,扭着脖子看了一圈,挺直腰板特别豪气的说:“没有吧?老子带出来了。”

  一群人“切”他,周伟晃着二郎腿,继续骄傲的说:“你们谁带出特种兵了?是你们空军师?还是你们防化团?还是二炮?没有吧,还是老子,哎,老子就是跟你们不一样,老子不生气,老子得意着呢。”

  “老周,不要为难自己,笑不出来就别笑,跟哭似的。”

  “我抽你!”周伟说着,一巴掌掴在段志清后脑勺上,看似力道很大,其实一点儿都不疼。

  梁牧泽不再保持沉默,清咳了一声对周伟说:“看来,这些人不看咱俩来场比试是不会罢休的。”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围成一圈儿的人们情绪瞬时高涨。姚军又开始吆喝,开赌局,都利索点儿赶紧压钱,过期不候。

  今天下午是军事训练,就在离这里最近的师部训练场,他们这么扇呼,无非是想给枯燥的训练添点儿调料。

  周围挑眉,防备的看着梁牧泽说:“小子你想怎么着?”

  “连长,您觉得丢人吗?”

  “狗屁,从小不知道丢人是干嘛的。”周伟说。

  “是啊,我们连长都不觉得丢人,你们起什么劲啊?”梁牧泽眯着眼睛,冷笑着说:“是不是你们觉得脸上挂不住,想让我们连长给你们长长脸呐?”

  梁牧泽从小京城长大,不爱说话,不代表不说话,他要是真说起来,能把人噎死。

  “哎呦喂,你说我这直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说吧,你们想让我怎么收拾这小子?”周伟说的正兴奋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要不,你们几个和他比试比试?”

  段志清推脱,沉着脸特认真的说:“这怎么行,传出去多没面子,欺负年轻人。”

  “你是怕,输了传出去丢人吧?”不等他们反驳,周伟开始接着姚军刚刚设下的赌局说:“今天下午靶场一教高下,听着有份啊,谁输谁请客,赌资算公款,剩下的谁输谁补,咱们敞开的吃。”

  本来挑拨梁牧泽和周伟的就那两三个人,剩下的全是看笑话的,听见说谁输谁请客,这些人更起劲了,气氛越来越高涨,整个会议室里的人恨不得都涌过来。

  段志清和姚军几个人看着情况直转而下,对自己明显不利,站在风头浪尖上,不能回头,明知道跟梁牧泽比,无论从格斗、越野、射击、潜水、攀岩,没一项占优的,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下。反正输了不丢人,顶多丢财,要都跟梁牧泽似地,那人人都是特种兵了,贝雷帽就没有传说中那样吸引人了。

  一屋子气氛正HIGH,给他们授课的中年上校端着杯子夹着书走进会议室,老远就听见这屋的动静,别班的人都来凑热闹。

  “说什么呢这么起劲儿?”

  会议室的听见如钟般的声音,作鸟兽散,赶紧闭嘴收起笑坐回自己的位置。

  上校吹着茶叶沫子,微微抬起眼皮儿,“怎么都成哑巴了?刚刚不是说的挺过瘾的,都讨论什么了说来听听,这一个培训楼都是你们的声音。”

  “报告,我们在讨论下午军事训练的问题。”

  “哦?”上校挑眉,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说来听听。”

  周伟站起来,有些得意的说:“有些人不服特种大队的同志,说要比试比试。”

  “这样啊,那就比比好了,”上校一眼就看见在人群里分外显眼的梁牧泽,“小梁啊,都是自己人,对待自己的同志要有春天般的温暖,别下手太重,明天还要上课呢。”

  上校说的很正经,但是一会议室的人哄堂大笑,梁牧泽的眼睛里也满是笑意。

  “报告上校同志,不能偏心。”段志清站起来,煞有其事的说。

  少校若有所思,“偏了吗?那好,同志们不要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们的伙食跟军犬似地,咱普通人不能跟人家比。”

  气氛在上校的一言一句中,更加活跃,上校同志拍拍桌子说:“下午的事情下午解决,别搞得整个培训楼都是你们的叫唤声,万一把首长们招过来,下午我也得跟着你们负重5公里,不划算。刚才讲到哪儿了?”

  “报告,负重5公里,不划算。”仿佛是知道上校好脾气一样,还是有人忍不住开玩笑。

  “胡闹。”上校瞪了他一眼,开始讲那些政治、军事等等催人入眠的课程。

  午后,太阳把每一寸土地都晒的苍白,仿佛将大地蒸发一样。过了午休时间,多年的老兵油子们,也跟小新兵列兵一样,穿着迷彩,一路喊着口号,迈着整齐的步子走入训练场。

  这军事训练,也是过个场子,集体围着训练场跑了10圈后,解散自由活动。得了空闲的人们多半躲在树荫下躲太阳,小半人跑到靶场看热闹。

  靶场上,靶子、步枪、手枪、子弹,甚至是空啤酒瓶,一应俱全,有几个战士守在靶场,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比?”

  “我们不欺负你,挑一个,姚军,上。”段志清两个人推了一把毫无防备的姚军,接着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被推的姚军,向前一个踉跄,眼神能把落井下石的两个人狠狠的撕成条。他已经被推出来,不可能再退回去,军人的骄傲不允许他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举手投降。

  周伟嘴里叼着一片柳叶慢悠悠的挪过来,脸上挂着小人得志般的笑,段志清说他,再笑,脸上的褶子可以夹死一头牛。

  姚军正在校对枪支,面色严肃,比着枪看看靶子,摆弄摆弄,再看看靶子。周伟站在他旁边瞅了半天,姚军根本没空理他。

  再看看梁牧泽,那小子居然坐在树荫下乘凉,没有一丁点儿紧张的意思。周伟心情大好,蹭过去说:“你好歹做做样子,给人家点儿面子。”

  梁牧泽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看天空,不说话。

  “小子,不能眼高手低,我可是押了大本,万一你输了,你嫂子能把我皮扒了,这些人,他们不是人,是牲口你知道吗?逮着不要钱的东西还不得玩命儿吃啊。”

  “嗯。”

  “嗯什么嗯?”

  梁牧泽继续仰着脑袋,缓缓吐出两个字,“有风。”

  “有风?有风碍着你打枪了?”

  “怕他们手生,把我当靶子。”

  旁边坐着的乘凉的人开始发笑,周伟咧着嘴巴嘿嘿傻乐,心里那叫一个美啊。梁牧泽拉拉头上迷彩帽,拍拍大腿站起来,走到靶场中间。拿起一把95步枪,装上子弹,又将一把92式手枪卡在腰间的枪套上。

  等着开局。姚军冲着梁牧泽扬扬脸,“你先。”

  梁牧泽不拒绝,挑挑眉毛走到起点。大家都站了起来,仰着脑袋眯着眼睛,好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不错过一点儿细微末节。

  “等等。”

  发令的小战士旗子马上就挥下来,嘴巴都张开,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还是你先吧。”梁牧泽说。

  “你年轻,还是你先,哈哈。”姚军干笑着,他是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而且他也想看这位传说神枪手的身手到底如何。

  梁牧泽不再推辞,拎着枪站的笔直,没有一点儿准备姿势。

  小战士旗子举起来,又放下,对梁牧泽说:“首长,您不做准备啊?”

  “发令吧。”

  小战士吞吞口水,点头,举旗,下令。

  旗落瞬间,梁牧泽快速端枪“砰砰砰”三枪,接着快速向前移动,一个前扑倒,“砰砰砰”。一个利落的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枪边跑边射击,最后,一个前滚,单膝跪地一只手托枪,连开三枪。速射结束。

  其实速射,是侦察部队的必备科目,这些对梁牧泽来说实在是小菜,打牙祭都不够格。他的动作标准,身手利落反应迅速,围观的众位看的有些愣,因为他的动作太快了……

  两个战士跑步到靶子前,盯着靶子看了半天,周伟在这边等不及的喊:“孵蛋呢?快点儿啊。”

  一个战士不确定的说:“报告,只中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