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连接前院与此处的小门被人敲响,卢青看了一眼木颂清,小声道:“方才回来时,为方便说话,我便把小门锁了。”
木颂清道:“谨慎是应当的。”
卢青皱眉:“不过这个时候,谁来找您。”
还是个女子!听声音还有些耳熟。
木颂清叹了一声:“是陈燕婉。”
第八十八章
卢青将门打开,陈燕婉抱着一叠喜好的衣物站在门口,见着卢青,先是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随后道:“卢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卢青本就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冷冷淡淡道:“刚回来,陈姑娘有事儿?”
陈燕婉尴尬道:“前些日子弄脏了木公子的衣服,如今洗好了,便想着给他送回来。”
“卢青,拿进来吧。”
卢青身后传来了木颂清的声音,卢青应声道是,他虽奇怪这事情缘由,但也为多问,不由分说从陈燕婉手里将东西拿来过来,但并没有让陈燕婉进门的意思。
他们本就赶时间,可没有这个功夫与陈燕婉纠缠。
陈燕婉暗自咬了咬唇,她本想着今日叶柒不在,是个好机会,却没想到木颂清和卢青将她挡在了门口。
她见两人都穿着妥当,不由又问了一句:“二位,是要出门吗?”
卢青却不答道:“陈姑娘,衣服已经送到,若是没有什么事儿先回去吧。”
“那、那好吧……”陈燕婉弱弱地回了一声,向着卢青和木颂清的方向福了福身“那我,先回酒坊了。”
她转身才刚走了几步,身形突然晃动了一下,下一秒,卢青眼睁睁地看着陈燕婉在面前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这……”
这是何套路?
卢青一直摸不准情况,瞪着眼睛愣在了原地,木颂清听到动静,轮椅转了过来,见到了晕倒的陈燕婉,面上一怔,但很快冷静了下来。
“卢青,把人抱进去。”木颂清道。
“可是……”
木颂清拉了一下卢青的袖子,卢青看了过来,木颂清给了他一个眼神,卢青顿时会意,不再多说什么,按照木颂清的命令将陈燕婉一把抱起,走向南厢房。
酒坊内,李信正在算账,却见木颂清从别苑里出来,向他走了过来,李信一愣,问道:“公子,你不是和掌柜……”
“陈燕婉晕倒了。”
木颂清开口打断了李信的话,李信一愣:“她怎么晕了?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罗轻在旁凉嗖嗖地出了声:“她刚才拿了东西去了对面,怕是晕在那了。”
李信无语,话噎在口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事。
他听得木颂清问罗轻:“你如何看?”
罗轻冷笑了一声:“是假。”
李信点头,这酒坊内一直好吃好喝着,放在陈燕婉身上的工作也并不是很多,如今她突然晕倒,除非是有什么隐疾突然发作。
木颂清笑了笑,吩咐道:“罗轻,托你件事,替我去寻一名大夫,再去齐水阁,替我与柒柒说一声,我被绊住了脚,让她等等再回。”
这话听着奇怪,罗轻却听懂了。
正戏开始前,总有垫场为其铺垫,为了后头的好戏开锣,木颂清则要和卢青一道,把这场前戏好好地配陈燕婉演下去。
天已然全黑了下来,齐水阁的露台上,点着竹制的落地灯,桌上的菜已然凉了一半,可木颂清依然迟迟未到。
李峥有些焦躁:“这木颂清搞什么鬼,还来不来了?”
沈念妤坐在他身旁,温柔安抚道:“或许,酒坊内有什么事,木公子出来晚了呢?”
李峥不满地嘀咕道:“能有什么事儿,比赴心上人之约重要呢!念妤,我同你说,要是今日是我的话,我绝不会让你等这么久!”
沈念妤忙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看向一旁未出一声的叶柒,李峥这才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不对,心有戚戚焉地闭了嘴。
若说失落,叶柒不可能没有,她不禁会想,木颂清把她放在心头什么位置,究竟有什么事情,比她还要来得重要呢?
叶柒心中翻来覆去地咀嚼,可这越咀嚼越生出一分担忧来。
要是木颂清确实被酒坊的事绊住,那会否与陈燕婉有关?
若真是,陈燕婉会做出什么事儿了?这事会不会伤害到颂清。
她越想心里越是慌张,不由自主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杯下肚,热酒烧着心,暂且扫去了几分焦虑,可在旁人看来,却误以为她是在借酒消愁。
其余人相识了一眼,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戚云璋暗自骂了一句木颂清,搜刮了肚里能想到的话题,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今日本来就要告知叶柒一件事情。
他开口道:“阿柒,先前你托我打听毒医之事,可还记得吗?”
叶柒回了神,点了点头:“可是有消息了?”
“没错。”戚云璋道“胡不羁前些时日,外出云游一直未归,倒是昨日突然回到了清潭山,又重新挂牌行医。”
叶柒闻言喜上眉梢:“这几日我们准备准备,上清潭山拜访胡不羁。”
戚云璋道:“不急,现下这胡不羁又多了一条规矩。”
“什么规矩?”叶柒问道。
戚云璋道:“便是,一日只接诊一人,非疑难杂症不接。”
疑难杂症,木颂清身上的毒从杭州到京城,这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应当是够上了这一条标准,可难的反倒是前者。
等着胡不羁救命的,并非只有他们,多数人争一天一个名额,这里头或许还有病急危重者……
叶柒心想,这限额比他们雪里红限购还狠。
“如何,还要去试试吗?”戚云璋轻飘飘地问道。
叶柒一咬牙,回道:“要,自然是要的,但凡一线机会,我都不会错过。”
戚云璋点头:“既然如此,到时候,我便陪你们走一趟。”
叶柒想戚云璋拱了拱手,感谢道:“多谢戚兄了。”
“小姐!”花雕一路小跑到了叶柒面前。
叶柒见她气喘吁吁,不由问道:“怎么了?是颂清来了吗?”
花雕摇了摇头,指着门口的位置,喘着粗气道:“是、是罗、罗、罗轻!”
叶柒一愣,向门口望去,只见罗轻安静地站在门前向她行了一礼。
叶柒起身,走了过去:“是颂清让你来的吗?”
“是!”罗轻应道,也不多作隐瞒,上前附耳将木颂清让她告知的话转达给了叶柒,其他人远远看着,见叶柒一愣,脸上露出几分失望,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叶柒晏然自若,轻声对罗轻道“别苑那,你们帮我盯着,若有什么情况,先顾着颂清。”
“放心。”罗轻冷冷地回了两个字,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叶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旁人或许会觉得,木颂清为何非要抓住这个时机,难道她叶柒不重要吗?可叶柒却知道,正因她重要,因此木颂清才想将安插在他们身边的隐患尽早的拔除。
因此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都要把握住。
不过是一次生日而已,来年她还可以给木颂清过。
这般想着,叶柒回到了位置上,李峥和沈念妤、戚云璋见叶柒云淡风轻的样子面面相觑,沈念妤小声问道:“阿柒,木公子呢?”
叶柒拿着酒壶给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都倒上了酒,道:“他来不了了,我们喝吧,别浪费了花雕做的好菜。”
李峥一拍桌子,骂道:“什么玩意儿!”
他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回来!”叶柒喝道“你干什么去?”
李峥不满道:“这混蛋浪费了你的一片好意,我去把他抓来向你赔礼道歉!”
叶柒皱起了眉头:“不许去,你若是去了,咱们就绝交!”
李峥急了:“你怎么还护着他啊!”
“这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坐下来好好地陪我吃这顿饭。”
李峥握着拳头纠结了半日,才不甘不愿地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沈念妤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在给小猫顺毛似的,李峥这才逐渐放松了下来,别扭道:“下回见他,我定给他好看。”
叶柒举杯与他碰了碰:“这事儿他也不想的,你便给我个面子。”
倒不是叶柒不愿意把事情说清楚,只是这齐水阁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别的客人,到底不是个合适说话的地方,只好暂时按捺住冲动,改日再向李峥几人解释便是了。
罗轻请来的大夫已然白发苍苍,在床边隔着纱帐替陈燕婉把了好一会儿的脉,许久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向一旁的卢青和木颂清拱了拱手道:“这位姑娘并没有什么大碍,许是因为疲劳导致的晕厥,身体有些小虚罢了。”
木颂清点头道:“可需要吃些什么药?”
大夫背起了药箱,听得这话:“不用,好好休息,平日里注意饮食均衡便可。”
卢青看了一眼仍睡在床上的陈燕婉,道:“可大夫,她一直未醒,不如你给她扎一针,看看有没有什么效果?”
卢青眼见着陈燕婉搁在床上的左手小指不明显地微微动了动,他心中暗想,这陈燕婉果真是在装晕。
大夫抖着山羊胡,慢条斯理地顺道:“小兄弟,此言差矣,这针灸虽用处多,但也不可随便扎,这姑娘本无什么大碍,这一扎扎出问题来可如何是好,你便让她在这歇歇便是,一会儿就能自己醒过来。”
大夫这话虽未说得太直接,但木颂清和卢青都听明白了。
没病,装的。
木颂清忍笑道:“卢青,随我一起送大夫出去。”
卢青应是,两人付了大夫出诊的银子,将人送至了大门口,此时天已然很暗了,算着时辰也该是戌时了。
木颂清与卢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卢青问道:“这陈燕婉要装到什么时候?”
木颂清叹道:“方才我们都在里头,她不便找东西,现在多给她些时间,等她发现了,柒柒回来了,自然就会\\\'醒\\\'了。”
“可为何要等叶小姐回来?”卢青不解。
木颂清叹道:“只有我和柒柒闹得够厉害,无暇顾及,才不会发现房内是否有被人动过或者少东西,这女子这算盘打得还不错,只是她不知,我们早就怀疑她了。”
“原来是这样…”卢青听懂了话里意思。
巷道内远远传来了马蹄声,卢青一愣,道:“难不成是掌柜回来了?”
薄雾中隐隐可见马车的影子,木颂清却在这个时候,回身往内院而去,卢青忙追了上去:“您不等叶小姐?”
木颂清道:“去后院里等,这戏总得演完整不是?对了…”
木颂清突然出声,卢青看向了他,可木颂清忽什么也不说,轻声说了一句:“没什么。”
两人回到园中,木颂清将轮椅停在了石桌前,卢青看了一眼南厢房,按着先前说好的,故意问道:“公子,为何不回房?”
木颂清泰然自若地回道:“陈姑娘在我房里,一会儿柒柒若是回来,见我二人共处一室,定又要误会了,我还是在此等她吧!”
卢青叹道:“还是公子想得周到。”
屋内,陈燕婉本正在房间内翻找,突然便听见了木颂清与卢青回来的动静,床离她有些距离,若是木颂清突然开门,定是来不及回去的,她下意识地蹲下了身子,却听见两人停在院子里说话。
待听清楚木颂清与卢青的对话后,陈燕婉着实松了口气,一转头却发现书桌下头似乎放着一个铜制的炭盆,只是被桌布遮掩,若不是她蹲在地上,视线较低,不然还发现不了。
陈燕婉心中一动,这东西为何会放在这儿呢?
她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掀起了桌布,果不其然在其中发现了些许纸灰。
陈燕婉用手拨了拨灰,发现了一小块幸存的纸片,上头隐隐写着“酒曲”二字,其他的都烧没了。
难道这就是恩公让她找的酒方?可为何木颂清要烧掉它呢?
陈燕婉不解其中意图,但又不该多猜,乱作判断,便把这纸片藏入了贴身的荷包内,将炭盆又悄悄放回了原位。
而在这时,载着叶柒的马车在别苑门前停了下来。
赶车的正是李峥,待车停稳之后,又帮着沈念妤和花雕,将叶柒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叶柒喝得烂醉,走不到两步,脚下一软,连带着沈念妤和花雕都往下一沉,险些站不稳。
李峥看不下去,半蹲下身让沈念妤和花雕将人扶到他的背上,背着已经人事不省的叶柒往别苑内走。
才走到院中,就看到了木颂清和卢青,卢青忙上前帮忙,李峥冷哼了一声,把人交给卢青,道:“把阿柒送回房间。”
木颂清皱了皱眉:“怎么会喝成这样?”
这事着实在木颂清的意料之外,醉成这样,怕是喝了不少。
李峥道:“还不是因为你,阿柒觉得难受,便多喝了几杯。
“我?”木颂清本有些纳闷,后细想,或许因为环境不对,因此叶柒没对李峥等人做解释。
事事也确实如此,花雕本想告诉木颂清,是李峥几人误以为花雕难受,也不知是谁先提议了,这一醉解千愁,就变了法儿的给叶柒劝酒,花雕拦也拦不住。
这一圈儿下来,叶柒便醉了。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南厢房的门被打开,陈燕婉衣衫微微凌乱,扶着额从里头走了出来,见着木颂清柔柔地唤了一声:“木公子,我怎么会躺在你的床上?”
这一声一出,院子内安静了下来,连花雕都一脸震惊地站在了原地。
“是啊……她怎么会在你房间?”李峥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一句,话语间火星四射。
木颂清还没来得及解释,李峥对了手,带着虎虎拳风的拳头一拳将木颂清的脸打偏到了一边。
花雕和陈燕婉尖叫了一声,花雕忙道:“李小公子!别打了!我家小姐会不高兴的!”
李峥拽着木颂清的衣领,已是气急败坏:“我便是替你家小姐教训这个混蛋!”
木颂清缓缓转过头来目视着李峥,嘴角边火辣辣的疼。
他无奈道:“李公子你误会了。”
“误会?”李峥立刻就打断了木颂清的话,冷笑了一声道“那我问你,今日你失约,可是因为她?”
木颂清沉默了片刻,点下了头。
这问题问得着实刁钻,即便他心里有着盘算,但如今要设计的人就在旁边,他无法和李峥说出实情。
李峥得到了木颂清的答案,眼中的怒火好似要把眼前的木颂清烧成灰,他怒道:“这还不够吗?所以,你,我揍定了!”
在花雕的尖叫声中,眼看着李峥又要一拳挥下,卢青突然出现,从后架住了李峥,将人拉了开来。
李峥怒吼了一句:“莫要多管闲事,当心我连你一起打!”
暴躁的李峥一边挣扎,一边对着木颂清放狠话:“姓木的,早知道你会这样,当初就不该让阿柒和你在一起,你记住了,你若是对不起阿柒,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李峥!”
在叶柒房前看了许久的沈念妤出了声,她的声音中,听不出悲喜,也没有怒意,波澜不惊,瞬间让如暴怒的狮子般非要咬死木颂清的李峥瞬间冷静了下来。
李峥不知道沈念妤是何时站在那的,他在脑海中疯狂地回忆着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是不是有哪一句话说得不好,会伤到沈念妤。
可这一想,他恨不得打死自己。
方才说的每一句话,都容易会让人误会,他对叶柒还余情未了。
李峥害怕了,气焰锐减,不敢直视沈念妤的眼睛。
沈念妤安安静静地看着李峥,平静地开口道:“卢大哥,把阿峥放开吧,他现在应是冷静下来了。”
卢青犹豫了片刻,见木颂清向他点了点头,便松开了李峥。
李峥径直走向沈念妤,无意捕捉到她脸上透出一丝的失落,他在几步之遥停了下来,踌躇着不敢上前,李峥小声道:“念妤,你莫要误会,我心中只有你,我对阿柒只有兄妹一之谊。”
沈念妤叹了口气:“你我之事,回去再说。”
沈念妤莲步轻移,走到陈燕婉的面前,向她福了福身,陈燕婉微微一怔之后,也回以一礼。
沈念妤淡淡道:“陈姑娘,我虽不知你放在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眼下此处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陈燕婉咬了咬唇,她今日的目的本就已经达成了,只是没想到事情闹得有些大,她自己一时都被李峥给吓到了。
沈念妤看起来柔柔弱弱,说出的每一句话却无比的坚决,陈燕婉也无心再纠缠下去。
柔弱又挂上了眉梢,她面露忧郁道:“对不起,是打扰大家了。”
说着便告辞离开了。
卢青一路送她出去,又将门关上,这才折返回来,告诉众人,人已经送走了。
沈念妤这才对木颂清道:“木公子,我相信你不会平白无故做此事,可否同我们解释一下?”
木颂清惊讶于沈念妤的敏感,苦笑了一声,便事情原委一一同沈念妤和李峥解释了一番,李峥这才明白,原来这件事并没有他想得这般简单,而木颂清和叶柒心中都自有考量。
可人已经打了怎么办?
让他在这个时候拉下面子,在众人面前和木颂清道歉,李峥又觉得面上过不去,心里总觉得有道坎儿拦在那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仅仅说了一句:“是我误会你了。”
抱歉两个字,在嘴边徘徊着,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木公子……”沈念妤看了李峥一眼,将他的纠结全看在了眼里,她盈盈向木颂清福了福身“方才是阿峥冲动了,还望您大人大量,莫要和他计较。”
“你干嘛要替我道歉。”李将沈念妤拉到身后,他自知理亏,语气都未再有先前的强硬。
沈念妤叹道:“做错了事自该道歉。”
她依旧是往常那样温温柔柔,说话细声细气,并不给人说教的感觉,李峥却最是拿这样的沈念妤没办法,耸拉着脑袋,没好气地对木颂清说了一句:“抱歉。”
他对着沈念妤,又软上了几分,拉着沈念妤的手道:“人既然送到了,我们先回去吧。”
“嗯。”
沈念妤轻轻应了一声,也没有别的表示。
李峥心里烦躁得很,但仍是紧紧握着沈念妤的手,他侧身对木颂清道:“阿柒,我们就交给你了,你既然选择与她在一起,那便照顾好他,可莫要做对不住她的事。”
他比了比自己的眼睛:“我会盯着你的!”
木颂清无奈,心想,李峥这缺心眼,沈念妤还在旁站着呢,怎能又说这样暧昧不清的话。
果不其然,木颂清往沈念妤看了一眼,不难发现,沈念妤双眸中的光又暗淡了一些。
“走吧。”
沈念妤淡淡地开口,李峥忙应了一声,回瞪了木颂清一眼,这才牵着沈念妤离开了。
月色正浓,早睡的人家熄了灯火,夜空下的巷道,多了几分静谧。
沈念妤低着头,看着地面上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从叶家别苑出来之后,她与李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牵着手走在这夜色之中。
先前那一丝怅然若失似乎在这安静的气氛中被骤然放大了,她仿佛被笼罩在一种不知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的恐惧中,愈发的不知所措了起来。
心中的不安作祟着,她看着眼前背对着她的李峥,委屈不知何时涌了上来,她呼吸微微颤着,开口唤了一声:“阿峥。”
“嗯?怎么了?”
李峥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带着些许小心翼翼地凝视着沈念妤。
月光下,沈念妤的双眼凝着泪,李峥心头一颤,慌忙上前,将沈念妤揽进了怀里。
“为何哭了?”
沈念妤埋首在李峥的怀里,从李峥身上直接传递来的温度,让她那份委屈再也藏不住了,哽咽了一声,便小声啜泣起来。
李峥方才从别苑出来时就有些慌张,他知道自己似乎又让沈念妤不开心了,可一时不知该如何做如何说才好,便不敢再开口,生怕又说错了什么。
哪知沉默带来的,却是情绪的爆发。
沈念妤瘦弱的双肩微微颤动着,愈发显得弱小可怜,李峥觉得,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啊,前脚说着让别人别伤害自己喜欢的人,可后脚他就让沈念妤难过了。
怎么能这样呢?
他六神无主,只得将沈念妤抱得更紧了一些,一边小声不停地向沈念妤道歉道:“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别哭,哭得我心都颤了,你若难过,不如骂我吧,还不解气,打我也行啊!”
这般说着,李峥抓着沈念妤的柔薏便往自己脸上狠狠糊了一巴掌。
沈念妤倒吸了一口冷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做什么呀!”
李峥的左脸辣辣得疼,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让你解气。”
“谁让你用这样的方式!”沈念妤恼怒,哽咽着骂道。
“那、那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你说,我都愿意的!”
李峥自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心慌过,他隐隐觉得,若是处理不好这事,恐怕沈念妤往后再也不愿意理他了。
一想到那画面,李峥眉眼间皆是交集,拉着沈念妤的手就是不放,生怕一松手,人就跑了。
沈念妤低着头,泪如雨滴一般滴滴落在了地面上,她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忍着心中一圈圈像涟漪一般荡开的难受,擦干了眼泪,带着些许颤抖的哭音,对李峥说道:“阿峥,你与我说老实话。”
“你要我说什么?”
沈念妤笑凄然一笑,鼓起勇气,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疑问:“你心里头,是不是还喜欢阿柒,选择我……只是因为前阵子,我陪着你,你被我所感动,而非真的喜欢我?”
她说到这顿了顿,眼眶又红了起来:“若是这样,我可以退出,退回到先前的位置上,你便可以从心地去喜欢阿柒,追求阿柒,不用顾虑我……”
沈念妤越说声音越小,李峥恼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沈念妤声音几乎嗫嚅不可闻:“我只是觉得,你心里的人,从来不是我……”
这话里有几分赌气,沈念妤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方才见着李峥将她置于一边,处处维护叶柒时,她若说不吃醋,那不可能。
可这醋,她又觉得自己吃着没有意思。
如果李峥心里头从头到尾,实际上都没有她的位置,她有再多的情绪都是无处安放的,这又是何必呢?
也正是这心理作祟,她才会愈发地生自己的气,为何要去争取一个从头到尾都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人呢?
李峥沉默了,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沈念妤独自一人藏下了这么多的不安,长久以来,她一直默默在背后看着自己追逐着叶柒的背影,把当时他每一分的流露都记在里心里。而李峥自己放下了,却忘了告诉沈念妤一个无比确定的答案,以至于,沈念妤的心中仍有那副过去的画面,难以抛却。
今日的事情,是导火索,点燃了沈念妤关于过去的不安。
李峥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在沈念妤心里,惶惶而不安。
她垂下了眼来,睫毛颤抖着:“我、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耳边是李峥难得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声音,沈念妤一愣,下一刻,她的下巴被李峥轻轻抬了起来。
李峥在她耳边轻声道:“闭上眼睛。”
沈念妤眼中还有未落下来的眼泪,听着李峥蛊惑般的话语,鬼使神差地就闭上了眼,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唇上微热,有两瓣温软的东西带着几分珍惜地覆上了她的唇。
她心头一颤,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了鬓角。
这一吻如蜻蜓点水,沈念妤却犹如身在梦中,不敢将眼睛睁开。
她的手被李峥拉着按在了他的胸膛,沈念妤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胸腔内那颗心狂热地躁动着。
这……是因为她的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