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戚云璋一句玩笑话,两人不好意思了起来,但依旧是没将握着的手分开。

    “你们酒坊生意的事,我管不着,回去之后你们自己慢慢商量,倒是你们是怎么回事?不过数日未见,我是错过了什么吗?”

    戚云璋八卦了几句,得知两人在一起的原委后颇为感慨,对木颂清说道:“可要好好待她,莫要令她伤心,女孩子嘛,便是要宠着的。”

    他叹了口气:“可别像我,待想珍惜时,那人已经不知在何处了。”

    叶柒见他神情有些落寞,忙为他倒了杯酒:“说这些干嘛,来喝酒!”

    戚云璋将酒一饮而尽,自己转移了话题,问道:“今日派人上门时,听说那悬壶堂的黄大夫上门来为木兄看诊,木兄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非也,请大夫来,是为了我的腿。”

    木颂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戚云璋说了一说,提到那清潭山小诸葛时,戚云璋道:“我知道他,这人脾气确实古怪得很,先前阁内有一公子为母求医,小诸葛先是同他说要割心头肉为引,还丢给对方一把匕首,那书生想想病重的母亲,咬咬牙便要照做…”

    “割心头肉可是要命的事,这毒医是想杀人还是救人?”

    叶柒着实想不明白。

    “是啊,当时书生也想不明白,全以为大约要一命抵一命了,这匕首眼看就要刺下了,却被拦了下来,毒医隔着帘子骂他蠢,做事不考虑后果,他若是死了,谁来照顾他老娘?他老娘将来无人照顾,不还落得一个死字。”

    “虽然理是这个理,可不是他让人这么干的吗?”

    叶柒愤愤,张牙舞爪,被木颂清拦了下来道:“或许是有他的道理在,先听戚兄继续往下说。”

    戚云璋:“胡不羁是觉得不是只有一个人牺牲才能换来另一个人的生存,他出这题只是想看看此人品性和决心,那书生虽是过关了,但并非是他心中最好的答案。毒医治病本看心意,不收钱,但因着对方并未让他满意,便给治了病后又收取了些代价…”

    “银子?”叶柒问。

    戚云璋摇头:“他让那书生立誓,要在清潭山住满三年,学会护理照顾病人,这才能放他下山,那书生的母亲自然也跟着留在了清潭山治病。”

    “……”

    叶柒一时不知该作何评价,只觉得这胡不羁果真怪得很,很难以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做事中的因果。

    但…胡不羁确实也不是坏人。

    戚云璋又同他们说了几个在齐水阁讨论甚欢的事例,毒医胡不羁每回提出的条件都不尽相同,但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位毒医,向来视金钱如粪土。

    试问世间有几人做事可以不看在钱的面子,不被利益所诱的,可他偏不,你越要用钱砸我,你就给我滚出清潭山,来一次还要打一次。

    并非是胡不羁腰缠万贯,才可做到如此,恰恰相反,清潭山最昂贵的东西就是用来救人治病的药材,他住得是茅草屋,穿的是粗布麻衣,吃的是粗茶淡饭,虽说离家徒四壁还有些差距,但是离富贵二字也甚是遥远。

    这般的心性高洁又不得不让叶柒高看了他几分。

    “戚兄可否帮忙打听打听,这胡不羁现下可还在清潭山上,若是要去,除却那些临时的看考验,他可有什么登门拜访的规矩?”

    戚云璋道:“此事包在我身上,过几日便给你们二人答复。”

    “如此,多谢了。”木颂清拱手道谢。

    从戚云璋家中出来之后,因时候尚早,木颂清和叶柒便让卢青先行驾着马车回府,自己则推着木颂清,预备散步回去。

    月白风清,街道上仍有着三月三的余韵,家家户户挂着红灯笼,家中有少女成年者,门前用粉色的绸缎绑着盛放的花枝,寓意“吾家有女初长成”。

    两人信步走着,穿梭在夜市之中,忽地叶柒眼睛一亮,笑问木颂清道:“颂清,可饿了?”

    今夜到现在他们不过在家中吃了些花雕做的粥食,便匆匆去了戚云璋那,眼下肚中擂鼓声起,确实是饿了。

    叶柒指着不远处有些热闹的馄饨摊道:“别看那摊子小,老板娘的手艺可是一绝,小小的馄饨比起那些珍馐差不离多少,走着,颂清,我请你吃馄饨。”

    叶柒推着木颂清去了馄饨摊,摊上不过摆了两张桌子,两人点了单后等了一会儿,才入了座。此时街上人已少了不少,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个个紧实饱满,上头还洒了虾米和芝麻,光是闻着香味,叶柒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她往汤里加了几勺红辣子油,瞬间汤底便变得红彤彤的,木颂清是南方人,见着她这般的吃法,不禁咋舌:“不辣吗?”

    叶柒喝了一口馄饨汤,美滋滋:“香得很,颂清你试试,大娘家的油辣子一点都不辣嘴。”

    她说着便舀了勺馄饨往木颂清嘴边凑了过去,那辛香的气味扑鼻而来,木颂清还未张口,便咳嗽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向叶柒摆手。

    叶柒忙把勺子挪开,轻轻拍着木颂清的背,拍着拍着便笑出了声,木颂清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声,眼角泛着泪光看着大笑的叶柒道:“丫头,笑什么?”

    叶柒咯咯笑了几声,也知道自己方才笑得太张狂,收了声,含笑道:“我还从没见过颂清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呢。”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花街落难那次不算。”

    那回木颂清虽然被绑,虽说像是谪仙落难有了几分烟火气,可哪及得上现在,更多了几分人气儿,让她恍然觉得,木颂清竟也有凡人皆有的小弱点,心里头就不知为何越想越是开心,许是觉得这个人离自己更近了,不再是过去那样始终觉得存有距离。

    木颂清不知她这是什么恶趣味,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快吃吧,要冷了。”

    “嗯!”叶柒仰着脸笑着,一口口的馄饨下肚,味道比起从前更是鲜美。

    不知是因为老板娘的手艺见长,又或是,此时的情景不同。

    花前月下馄饨摊,她的身边有着木颂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