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剑修第一的本事很吓人,就算沦落人间也照样吓人,卫修珩冷冷看着她的背影,不知觉间竟把随身携带的小梳子折断了。
司锦尚在战斗,冲击波把她头上的簪钗吹落,棕色长发乘风散开,欢喜飘舞。
法阵不灭,法力不断,清阳经的纯火与宗门术法的冰水互不相容,学成的术法抵不过纯火之刚猛,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喉咙里返上一股腥甜,司锦咽了下去,集中精力调动全身法力对抗蟒妖。
蜕皮后的蟒妖倒不如说是蠕虫,她怀疑它虚有蟒的名,除了蜕皮其他哪哪都不像。
蟒身的光点黯淡下去,身上的环节逐渐变为鳞片,蠕虫的特征转成了蟒的特征。
司锦加大火力,灵海的怨念白烟蒸腾,她则像一个生产机,源源不断地为法阵输送能量。
蟒妖反抗无能,叫得愈发凄惨,业火构成的莲花完全盛开,能量似是已经到了临界点。
“下辈子多做点功德吧,这辈子就算了。”
像讲给它听,亦像讲给她自己听。
司锦卯足了劲要置它于死地,爆破声响,蟒妖身躯如爆竹般的炸开,在山洞里降起腥风血雨。
白衫白裙被弄得一塌糊涂,浑身脏污,露在外面的皮肤血流成河,当然,没一滴是她的。
她转过身,刺目的红色将坐着的卫修珩一惊,他瞧着她一身血红愣怔住了,回过神来后猛地站起,只觉有热流从鼻子里流出。
看她看得太入神,居然流鼻血了。
他若无其事地抬手擦去,眼神却定定落在她脸上,由衷赞叹道:“好身手。”
司锦抿紧唇,看他的眼神无异于看一只危险的妖:“这就是你把我推进火坑的理由?”
她这现代女高早已入乡随俗,转变成了更适合混沌大陆的体质,再加上这身资质,多大的火坑都不在话下。
战斗时心念流转,出招时瞬息变幻,打斗中都像慢镜头一样播放,她水平说得过去,还缺的只剩下一把剑,剑修剑修,没剑咋修?
原身原来的佩剑被万延宗扣押,若是在她身边,她非把卫修珩削成两半不可。
“此言差矣。”他捡起掉落在地的簪钗,吹去浮灰后还给她,“形势越危急,越能较量出水平高低,姑娘天赋异禀,不多多开发的话就可惜了。”
司锦没立刻接话,她垂眸一想,适才的法阵确实不是普通散修能使出来的,她担心自己露出锋芒引火烧身,低调答道:“跟一个师父稍微学过几年,也没求着以后能有多大发展。”
她肯定不能自爆自己师从仙界仙门,为避免他继续究问下去,她将话题引入正轨:“祸患已除,我们还是搜一搜有没有尸体吧。”
“可是……”卫修珩望着满地道的污黑,“这些,都是他。”
尸体已经被蟒妖吃了,消化得残渣都不剩,司锦用脚踢开碳化的种种组织,每个窟都搜查了一遍也不见尸体踪影。
她反思起是不是自己开了法阵的缘故,便听卫修珩指着一处道:“看那边。”
蟒妖死去的地方多了一堆黑色物质,有一颗珠子在其中微微发亮,她走上前捡起来,珠子表面坑坑洼洼的,像块石头。
司锦举给他看:“这是它的舍利子?”
他有些惊讶,她师从大家,又修为强悍,竟不知这是何物,师父怎么教的?
“错了,是妖丹。”卫修珩耐心解释,“妖物死后都会留妖丹,根据妖物法力不同,妖丹品质也有所不同,炼化之后,可以提升修为。”
司锦探究地看看妖丹又看看他,她还在纠结他在蟒妖的血盆大口前出卖队友的举动,怀疑道:“所以你推我出列,逼我迎战,就是为了让我拿这个?”她晃晃手里的妖丹。
卫修珩不卑不亢,面色如常:“盖因姑娘胆量过人,非寻常女子可比,又能一人摆平局势,我担心自己法力微薄,才委屈姑娘只身应敌。”
信你个鬼啊,司锦才不听他东拉西扯胡说八道,只是更加觉得收了他的千两白银,就像收了个定时炸弹,随时随地会借债主之名坑她。
高她一头的少年瞧着真挚,说不定肚子里装了多少黑水。
原作的开头怎么就没提到他,都怪原身司锦杀青太早,预知一下将来都做不到。
不过万幸之中,还好穿成了她,否则自己早成蟒妖的盘
中餐腹中肉,或者早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地盘了。
这次侥幸没死,以后一定要离卫修珩远点….…
“走吧,他们还在等我们。”他笑意柔柔,仿佛从未使坏,并侧身让路,举手投足之间处处彰显着优雅风度。
他越装得温柔有礼,司锦就越想撕开他的假皮,把他黑得像锅底的里子扒开来晒晒。
她走近他,仰起头,用着仅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悄声道:“别,跟,姐,装。”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长发在转身的一刻抽在卫修珩胸膛上,像是生气,却只能用爪子泄个力度软绵的愤。
他毫不生气,反倒用手抚了抚被抽的地方,似乎还有她发丝间的余温。
因为司锦修为高强,所以她脾性再骄纵,卫修珩也仅会给一个“个性鲜明”的评价。
她每次开法阵,练剑技时所溢出的灵力就够他恢复一些功力。
在他借她的势完全恢复前,他才不舍得把她弄死。
司姑娘,往后的机会还有很多,等我恢复,我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前头的司锦哪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麻绳还悬在井里,她哼了一声,抓着便轻功踏壁地上去,卫修珩是死是活仿佛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卫修珩知道她还在赌气,没再寻她不快活,显得安静无比。
司锦不会读心术,读不出他安安静静的背后又在酝酿什么风暴,口袋里的借条沉甸甸的,把该跟他如何相处的难题又提升了一个难度。
等到了大陵找份兼职还钱,这样就没有债款上的瓜葛了。
司锦多想把现实世界的余额复制过来用,可惜行不通,摆在眼前的事儿还待解决,除完妖了该返程了,她扯了扯麻绳,地上收到了他,们传达的信息后便拉他们上去。
她抓稳了简陋的“电梯”,出井时夜间清风扑面而来,散去了身上的地道浊气,清爽许多。
胖掌柜瞧着她一身血污,惊讶万分:“怎么搞的,受伤了?”
“没伤到,都是妖物的脏血。”司锦手掌对拍,在身上擦了擦“这衣服没法穿了。”
幸好这件是她被踢下仙界时穿的,刚开始衣服少不舍得换,为了省钱也不买。在孙婆家寄居时特意多裁了几件新衣服,这件承载着晦气过往的衣裳可以正式退休了。
人都齐了,她道:“剩下半截尸体怕是找不到了,那洞里有食人的蟒妖,去时连骨架都不剩了。
说罢,她掏出蟒妖的妖丹,一群人凑近了瞧,王瑜摩挲着下巴:“这小东西长得真别致,原来洞里盘踞了个妖……是卫道友击杀的吗?”
在洞穴里时光线昏暗看不分明,一出来便见他那身华贵衣裳上也有斑驳点点,他不以为意,摇摇头:“司姑娘勇猛过人,多亏她出手,我们才得以顺利讨伐蟒妖。”
他目光甘和,仿佛表里都一致的纯然无害,比司锦这真正的白兔还白兔。
“……过誉了。”司锦挤出职业假笑,换上违心的敬称,与他有来有回,“还得是卫公子明辨局势,爽快果断,该出手时就出手。”
众人听不出她的暗讽,卫修珩听后,肩膀几不可察的抖了抖,像听到开心的事,缓了缓道:“姑娘可真是个妙人。”
司锦的无语溢于言表,果然人不可貌相,她咋摊上这么个不要脸的人了?
“什么呀?是小锦妹妹杀的吗?”得到了卫修珩的肯定,王瑜立刻捧起她的手,星星眼如灯泡般闪耀,“刚刚听到了好大一声爆炸,是你搞出来的吗?”
初开法阵时力度不稳,淤积堵塞的灵力受了使动便都一股脑地冲出去,形成类似于爆炸的奇观,得多加练习后方能妥善发力。
司锦意识到这点,说道:“是我搞的,但那是失误……”
王瑜如期般两眼放光,对修炼知识的渴求溢于言表:“真想拜你们为师啊!”
不耻下问的精神固然好,但司锦没一套成熟的理论,连自己是如何运用的都说不清,没法教人。
一头卫修珩已经跟掌柜交代完了洞中所见,掌柜承诺会及时下井填洞,此事便算告一段落了。
讨伐蟒妖花费了整整一夜,掌柜和伙计们倒精神抖擞,忙着给立功二人组端茶:“大家都辛苦了,帮忙除妖,实为咱们南大镇驿站的恩人。”
喝了几口茶润嗓,司锦困倦劲终于起了,泄了那么多力还受了一夜惊吓,铁人都得虚脱了。
她揉揉太阳穴,趁这间隙闭会眼,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累,卫修珩瞥她一眼,笑回:“都是我们该做的。”
这人开始装单纯了,司锦叹道:“不辛苦——”
她紧接着加了句:“命苦。”
她习惯性地按按风池穴,在指尖触及脖颈时突然间睡衣全无,好像有个疑点被漏掉了。
蟒妖既死,凭空掉下来的那块人体组织又该从何解释?难不成妖还有无视空间的能力?
她伸脖环顾,王瑜正半躺在四五张杌子拼起来的小榻上跟人侃大山,说明她没上二楼,现下也未到扫除的时辰,无人知晓可疑的碎块是否还在原地。
别人都是天下砸馅饼,司锦则是天上砸不明物体,得快些上楼查看才行,万一被妖鬼盯上了可就难办了。
卫修珩与她同时起身,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