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河底沉骨10

许天有些意外,这个周州刚才还一副拽拽的样子,变得也太快了,难道是被领导批评了?

除了这个可能,她也想不出其他原因,除非他人格分裂。

许天没明确回答,只说:“如果你忙的话,我们应付得过来。”

“不忙,不忙!”周州一边说着一边凑过来,毛手毛脚地就去揭盖尸布。

许天想还原面部,只把上边揭开了,见他如此,不由皱眉:“不用揭下边。”

“哦,我先帮你检查一遍,哈哈,放心,我懂规矩,你们弄你们的,我先检查一遍就帮你们拍照……”

许天皱眉看着他,他这样子不像来帮忙的,倒像是来找东西。

她一边拿起仪器在死者脸上找合适的位置,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周州。

小李以为周州是来添乱的,有些不高兴,但又在人家地盘上。

他正琢磨着怎么不着痕迹说他两句,就见许天突然放下手里的针管,大声道:“周哥,你找到什么了?”

不只小李吓了一跳,就是周州也吓得一哆嗦,他伸手把盖尸布弄好,憨笑着:“我就是检查一遍,没找什么啊。”

许天一直盯着他,虽然他站到了死者左腿边,跟她是对角线位置,她没看清他拿了什么,但只从动作和眼神,她很确定他从解剖床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这让她有些后悔,也许不该提前让殡仪馆这边准备,只是这也算是常规操作了。一具死尸而已,该取证的已经都取证了,也不怕污染或破坏,还能出什么事?

许天放下手里的东西,摘下手套朝周州走过去。

周州有一瞬间慌神,“许法医,你快忙吧,我这就帮你们拍照,别耽搁了,这可是大案子。”

他一边说着,手一边往裤兜里放,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原因,两次都没能把手插进裤兜里。

许天一个跨步到了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周哥,什么东西啊?是死者身上的?那肯定跟案子有关系,赶紧给我看看。”

小李都吓傻了,他在法医处已经看见过照片,尸体不是裸的吗?周州还能拿什么?这殡仪馆的人也太恐怖了吧?

“没……”

周州还想辩解,许天已经按住了他手腕上的穴位,他啊了一声,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此时他心里也更慌了,这当法医的就是邪门啊,她也没怎么用力啊。

许天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皱眉,那是个薄薄小小的耳钉,没什么样式,但很明显是女性用的耳钉。

她看着周州心虚的样子,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昨天我已经把他全身都检查过一遍,这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哈哈,许法医,你别紧张,这玩意不是死者的,是我女朋友的。”

周州说着挣脱开许天的手,把东西捏住展示给他们看,“这是我在街上银摊给她打了一对耳钉,结果还没送出去,就丢了一个,我这不就过来找了吗?唉,你说我这毛手毛脚的,居然把东西掉到尸床上了,东西弄脏了没事,怕耽误你们的事啊,幸亏没碰到尸体,万幸啊。”

他好像大大松了口气,轻松地朝许天和小李笑着:“行了,没事。我帮你们拍照吧。”

许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周哥,要是只我自己在这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我同事在呢,咱们得正规点。这东西找到了,也得走个程序,记录一下才行。”

她说着指指那只耳钉:“你是在哪儿买的?另一只呢?什么时候掉的?你女朋友知道吗?”

周州忙朝她拱手,哀求道:“许法医,不用那么麻烦了,咱们儿仨不是都在这儿吗?把事说清楚就行了。”

他又朝小李笑,“你说是吧。”

小李皱眉,把送女朋友的东西掉在解剖床上?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你新买的?还没来得及送的话应该有包装吧,怎么还一只一只地掉呢?”

许天笑了,看着周州,“对啊,另一只是在盒子里吗?再简陋的银摊也应该有包装吧,怎么就掉了一只。”

周州不耐烦起来:“我说你们没完了啊?谁工作不会出错?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咱们又不是一个系统的,你们管得着我吗?我给你们解释是尊重你们。尸体没事,我给你们保存得好好的,你们约时间我也帮你们准备好了,还想怎样?”

他说完把耳钉装到裤兜里:“行了,忙你们的吧,我看你们也用不着我,我先走了,就当我没来过,以后见面好说话。”

“等一下。”许天冷冷道,“周哥,如果真是你不小心掉了东西,捡起来就行了,我们也不会多事。可我怕这东西不是你掉的。”

周州身子一僵,“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昨天或者今天早上有没有带不相干的人来过这里?”

“没有!”周州反应神速,眼睛却没看许天,只扫了眼解剖床上的死者。

许天叹口气:“周哥,我们现在好好说话,是在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如果你是带人来猎奇,那还好说,要是嫌疑人混进来销毁证据的话,你这可属于协助犯罪。”

“你吓唬谁呢?”

小李皱眉:“周州,小许可没吓唬你,这件案子是重案,市局很重视……”

“我们也很重视,这不是在配合你们吗?放心吧,我懂规矩,不可能带人来,再说这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谁敢看啊,你说是吧。”

周州说完就想走。

小李想拦他又怕起冲突。

许天站到死者脚边,揭开盖尸布,咦了一声:“这又是什么?周哥,你到底带谁来过?”

周州吓了一跳,忙走过来看,“又掉什么了?”

许天面无表情地说:“我没说掉什么啊,我是说有尸斑了啊!”

周州知道被她骗了,绷起脸来刚要狡辩,许天正色道:“周哥,对不起,你不能走,这事我们处理不了,我要报警。”

“报什么警啊?小许,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昨天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咱俩有缘分。”

他开始套近乎,许天没理他,拦住他不让走,又让小李去给宁越打电话。

周州马上变了脸:“就算我带人来过又有什么关系,朋友听说了好奇嘛,看一眼能怎么样?”

许天无奈道:“周哥,我刚才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啊,万一有嫌疑人借机……”

“你放心好了,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嫌疑人,一个是我发小一个是我正在追的女朋友,昨天晚上我给他们讲鬼故事,把他们吓得不轻,非要看看巨人观是什么样,我这才领他们过来。”

等宁越到了,听到他这套说辞,不由皱眉:“你昨天不是想追许法医吗?你还说因为工作原因,你找不到对象,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女朋友?”

许天一愣,周州居然想追她?昨天是第一次见面吧,不是说八九十年代的人感情都很内敛吗?

周州见许天惊讶地看着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哈哈,就是怎么说呢?我见人家许法医有男朋友,就歇了心思,正好晚上我发小过生日,我们买了点啤酒说一块聚聚。那姑娘是我发小同事,居然不怕我,还缠着我讲殡仪馆的事,我就给他们说了这具尸体,他们就想看看,大晚上的不敢来,所以今天早上我就偷偷带他们进来看了眼。他们又怕又好奇,我正好要把尸体推过来,他们帮我推车,又问东问西,谁知道那姑娘把耳钉掉了。她刚才打电话让我看看是不是掉在我这儿了,我怕影响你们工作,就没明说。”

许天判断他说得应该大部分是真的,只是有些细节,恐怕没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要是他们只是帮你推了车,耳钉怎么可能掉在解剖床上?”

宁越严肃起来:“周州,这事你得说清楚,不然我们得把你请到刑侦队,好好调查一番。”

周州忙道:“我们就是角色扮演来着,昨天喝酒的时候,我多嘴说碰到个女法医,还说女的当法医很少见。”

他看了眼许天:“他们就好奇嘛,我就揭开布给他们看,又说那开胸是怎么做的,然后那姑娘就说她要当女法医,假装给尸体解剖,我跟我发小给她当助手。”

宁越正忙着呢,他听完是气不打一处来,“周州,你这是为了追姑娘一点底线都没有啊,不帮忙也别添乱,搞什么啊!还角色扮演,当自己是明星吗?你们不会还拍照了吧?”

“没有没有!这个绝对没有。”周州刚才就是拿着相机进来的,找东西时,他把相机放到了门口架子上。

这时他身子不着痕迹地移动着,似乎想挡住相机。

胡东过去一把抢过来:“看来还真拍照了!”

许天十分无语,这几个人胆子也太大了,别管法医还是殡葬工作者,工作第一要务就是要给死者该有的尊重,真没听说哪个工作人员敢这么做。

殡仪馆的相机不是拍立得,是胶卷的,等洗出来发现这三个人真是一点忌讳都没有,居然跟死者合影,还比画人家头部大小。

解剖室里有白大褂,那位叫小冬的姑娘居然还给套上了,拿着工具像模像样地在尸体上比画着。

周州应该在拍照,他发小在给小冬递工具。

光裸浮肿又恐怖的尸体成了他们的大号玩具。

许天是真无法理解,虽然气味淡了,但不戴好口罩还是能闻到,再说巨人观不是单纯把尸体放大,是皮肉五官都变形,看完能做噩梦的那种。

这仨人,居然能玩得这么高兴?还跟尸体合影?也真是臭味相投!

周州本来以为把耳钉拿走就算完事了,结果事情败露,照片都被找到。他无法狡辩,狠狠瞪了许天一眼,唉声叹气道:“也没多大事,至于吗?”

殡仪馆这边也吓了一跳,领导都跑来询问怎么回事,一边道歉一边又换了人跟公安局做交接。

周州的发小跟小冬也被带到公安局接受问询,两人居然都觉得没多大事。都说只是好奇去看看,正好有相机就拍下来了。

许天没跟着回公安局,她跟小李用了三个小时才把死者脸部复原得差不多。

小李激动道:“小许,你这手艺真不错,现在他熟人肯定能认出来,之前那脸是亲爹亲妈都认不出。”

许天也觉得很有成就感。

他们拍好照,又把尸体放好,赶回局里时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许天把照片送到刑侦队,问宁越:“周州他们这算侮辱尸体罪吧?会刑拘吗?”

胡东笑了:“有这罪吗?确实过分了点,但也不至于判刑吧。”

宁越无奈道:“上边有人问,已经让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