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017

17.雷蒙的告别

协议签署的很顺利,贺岑没有参加签约后的酒会,就让黄副总做代表了,然后他就在众人的目送中被凌寒北推出了会议室,EQM实验室的代表也在目送行列之中,陈大卫甚至还主动送到了会议室门口。

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贺总裁相当好奇,但不愧是职业经理人,有足够的素养没有让他把这种好奇流露出太多,他见过另一位代理总裁贺天凌两次,那位贺总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包括美国的大老板都对那位贺总赞赏有加,却不曾想还有一位贺总,不动声色地就将EQM精心打了好长时间的小算盘给拆解了。

EQM主动提出提前三天进行签约,其实也是策略之一,他们了解过贺天凌的行程,本以为S&C集团会拒绝他们的热情,这也无可厚非,原本计划好的事情S&C集团不同意变更,没有任何问题,但这其中就会有个小小的心理变化过程。

因为你不知道这多出来的三天时间,对方会不会接到另外的橄榄枝?而且双方虽然是合作,但EQM毕竟是供方,或多或少占有一定的优势,好比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可惜这次的需方不是国内那些上赶着要抱西方先进技术大腿的公司,而且还遇到了从来没把钱当回事的贺岑,EQM的小心机全都白费了。

俞霏作为贺岑的秘书是一直送到电梯口的,她心里起了些波澜,很久都没有看到这个男人在工作中的状态了,时间长到她都渐渐忘记了这个男人是有多么的果敢睿智,又是有多么的骄傲张扬,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不知何时被他困守在病床和轮椅上的脆弱无助模样给模糊了混淆了。

“贺总,您这就回去吗?”俞霏偷偷地观察了下贺岑的脸色,“好几位部门总监听说您来了,都想见见您,雷蒙总监刚才也来问过,他下个月就要回法国了,说好久都没过贺总了,想当面向您告别。”

“下个月?”贺岑意外地看了下俞霏,“这么快?他的合约不是还有半年吗?”

“是,雷蒙总监的合约是还没到期,但他家里出了点小状况,”俞霏嘴角含笑,汇报的语气都轻松了许多,“总监家里催他回去成家立业了,连环夺命call那种,雷蒙总监受不了了,只能提前回法国。”

“哦,他其实早该回去了,”贺岑脑子里浮现出雷蒙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我都没有想到他能留在这里这么多年。”

“是啊,这应该归功于贺总您识人善用,”俞霏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一直没有吭声装背景板的凌寒北,“雷蒙总监当初可是被您的个人魅力给招来的,所以他说希望有机会能当面向您告别,当然如果您忙,他就不打搅了,下次您到法国记得要联系他。”

“哼,说的这么官方,”贺岑轻嗤一声,“他这家伙大概是想从我再捞点好处才是真的吧?”

“贺总,”俞霏掩嘴轻笑,“还是您了解雷蒙总监,他最近迷上了瓷器,估计是想让您送他一套两套,前些日子他想把代理总裁办公室里的那套青瓷给抢去,结果没成功。”

妈的!这女人有完没完!混蛋!这电梯来得怎么这么慢?!什么鬼总监!不就是那个自诩风流绅士的死种马吗?!这个人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而且说的还全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凌寒北紧抿着唇默默地看着身前的这个人和絮叨的女人谈论着他不知道的事和不熟悉的人,同样是工作状态中的这个人,刚才是帅瞎了他的眼,但现在怎么就让他这么烦躁呢?

进电梯前凌寒北的烦躁才开了个头,等回到办公室他的烦躁才真正地进入升级阶段。

每一个进入办公室的人口中说的事都是他不了解的,无论是关于公司业务的还是关于公司过往的,都是他不曾参与的,他自始至终都在一旁坐着听着,但他和贺叔叔之间隔着的事和人越来越多。

那个雷蒙和贺叔叔是在法国认识的,他们是校友,这个凌寒北不知道。

贺叔叔当年在法国留学期间,是出了名的神秘东方公子,这个凌寒北没听说过。

贺叔叔曾经是花剑高手,雷蒙就是被他打败了,输了赌约才放下自己家族的产业来到S&C集团打工,这种趣事凌寒北第一次听说,但俞霏和另几位总监都知道。

有人称赞贺总刚才四两拨千斤,还直接将了EQM一军,实在让人爽!有些老外就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总以为他们自己是大爷,别人都要求着他们似的,却没想到贺总上来就给人一闷棍,干脆利落。

凌寒北单觉得贺叔叔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时很帅,帅得他都挪不开眼了,但他真的没懂贺叔叔是怎么在不动声色中就拆解了对方的伎俩?

他听不明白区域链,也不了解什么叫对冲,没去过卢浮宫,不懂什么定窑和汝窑,他只知道唐三彩和青花瓷,唐三彩是听得多了,青花瓷是因为周杰伦的歌……

时间越长,他的存在就越格格不入,如果他能真的成为毫无存在感的背景板倒也好了,偏偏身高腿长样貌酷帅的他会让每一个人都看到他,然后再把他当做可有可无的人给忽视了。

俞霏来帮他添过两次茶,她并不在办公室里停留过久,只是偶尔进来引人进来或者添些茶水,遇到合适的话题她也会凑上两句,更好地烘托下气氛,普通的秘书若是在老总们的谈话中插嘴是相当不妥的,但她的身份有些特殊,加上今天更像是老友相聚。

凌寒北连喝了两杯茶,都无法将心里的烦躁给化解,但他的烦躁真和这个叫俞霏的女人无关,他的贺叔叔有另外一个他不了解的世界,或许还不止一个!

“岑,我真的不想离开中国,更不想离开你,”雷蒙的中文比四年前好的有限,拖着音节说出这句话,听得凌寒北差点被茶水呛着,蹙眉瞪着这个前不久还对着贺哥哀叹他后悔当年轻易就将贺哥让给了那位顾先生的家伙,这法国假鬼子欠扁!

“你是自由的,”贺岑对这家伙了解太深了,“没有人能束缚你,别装了,什么条件?”

雷蒙哈哈一笑,直接靠在办公桌的边缘看着老友,“岑,你总是这么无情,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想挽留我?”

“雷蒙,你该玩够了,”贺岑微微仰头看着这位在法国不打不相识的老友,“这么多年很感谢你,这是我的真心话,尤其是这几年,我知道你留下来是为了帮我……”

“咳咳咳,打住,”雷蒙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似乎是受到了惊吓般四下张望了眼,办公室里此刻就三人,其中一人还一直是背景板,“岑,你每次这么假正经的说话肯定就有不好的事发生。”

贺岑失笑,“是啊,你的瓷器没有了。”

“哦,你不可以这样对我!”雷蒙夸张地叫了一声,“我为你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你怎么可以克扣我的奖励?!”

“不是克扣,是诱饵。”贺岑轻轻地说了句。

雷蒙脸上夸张的表情渐渐地收了回去,“岑,对不起,我必须回去了。”

“嗯,我明白,你的家族已经等你很久了,”贺岑认真地看着老友,“谢谢你,我的朋友。”

办公室里轻松夸张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了,十多年并肩打拼的老友即将分别,这两位再怎么营造无所谓都无法天衣无缝。

凌寒北忽然觉得坐在轮椅上的贺叔叔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