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织太番外·荒原玫瑰

【黑时宰视角】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博尔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不要?去!织田作!”

黑暗中,太宰治蓦然惊醒,他发现自己的手正向前伸着,似乎想抓住什么。

又做梦了啊。

一天,两天,三天……

太宰治伸手摸索着床头柜上的刀痕,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尽管,那个数字他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自从织田作之助死后,每天夜里,太宰治都会在床头柜上用匕首划出一道痕迹。

他的心里,仿佛也留下了一道道的痕迹。

原来已经过去七天了。

一切都好像还是昨天一样历历在目。

“为什么一定要?去呢?织田作……”太宰治在黑暗中呢喃,“就不能……为我留下吗?”

太宰治忽然捂住了眼睛。

他知道。其实他早就知道,他留不住一个决心赴死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也还是想要试一试,再试一试。即使袒露出自己的心脏也没关系。他的困惑,他的孤独,他的渴望,全部都可以对他敞开,向他诉说。因为是织田作,所以怎么样都可以。

然而,织田作还是选择了离开。

织田作已经离开七天了。

太宰治有时候会自欺欺人地想:织田作只是暂时离开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生平第一次不愿意说出死亡这样的字眼。

太宰治在黑暗中静静地伫立着,良久,忽然推开了窗户,他抬头注视着月亮,耳畔仿佛回响起了织田作之助的声音:“人为救赎自己而生……”

那么,就去往光明的一边吧。

带着织田作的愿望。

帮助弱小,救济孤儿。做个好人。

太宰治微微一笑,那双鸢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天上的月亮:这样的话,再见面的时候,我就可以留住你了吧?织田作。

【武侦宰视角】

有个人进入了这安静并遗弃了我。

现在孤独并不孤单。

你?说话像是夜晚。

宣告你?自己如同渴望。

――皮扎尼克《相逢》

“好久不见啊,织田作。”

太宰治背靠着织田作之助的墓碑坐在地上,他抬头望着天空,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我听你的话,来到了光明的一边,感觉果然不赖呢。”

“现在我在侦探社有了一份工作,社长先生是个正直的好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被猫咪讨厌,但依然坚持带小鱼干出门,也许是希望能够遇到一只肯让自己摸摸的小猫咪……诶?说起来,社长先生还真是意外的有反差萌呢。”

“我的现任搭档是一个名叫国木田独步的眼镜男,看?上去像个斯斯文文的老?师,其实是一个跟黑漆漆的小矮人一样的暴力狂――哈哈,开玩笑的啦,国木田只是一个很好骗的笨蛋而已……”

“……侦探社里我最佩服的是乱步先生,他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明明没有异能力,却好像什么都能看穿……”

“……晶子小姐也是个可爱的人,虽然有时候很暴力,但其实意外地容易心软呢……”

“还有,最近侦探社来了一个新人,是个好心的笨蛋……”

“……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可惜,你?不在我身边。

你?带我走出了孤独,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然后抛弃了我。

太宰治向后靠着织田作之助的墓碑,闭上了眼睛,任由微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庞。

他回忆着,那一刻,织田作之助伸手扯下他缠在脸上遮住了一只眼睛的绷带,细长的绷带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织田作之助的手也终于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那时他没有流泪。现在也没有。

他只是很安静。

静静地,静静地。

他静静地陪伴着织田作之助。

在织田作之助的墓地里,风也显得格外温柔,轻轻地抚弄着他的头发,让他回想起织田作之助的手。

“我现在过得很好哦,织田作。”

太宰治闭着眼睛微笑着说。

……只是,偶尔会有点想你。

“太宰先?生!”中岛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诶?你?在扫墓吗?”

太宰治倏忽间睁开眼睛:“我很像是在扫墓吗?”

中岛敦不明所以:“难道不是吗?”

太宰治没有回答,轻声问:“呐,敦君要?不要?猜猜看?,这是什么人的墓?”

中岛敦挠了挠头:“是太宰先生喜欢的人吧?”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因为太宰先生靠着墓碑的时候,看?上去真的很温柔啊。”中岛敦感叹着,好奇地问,“所以,真的是太宰先生喜欢的人吗?”

“如果是喜欢的异性,早就一起殉情了吧。”太宰治仰头看着天空,微笑着说。

“诶诶?我猜错了吗?”中岛敦有些惊讶。

太宰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走啦,敦君。”

太宰治站起身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墓地。

再见,织田作。

【首领宰视角】

我看?见自己如那些旧锚般被遗忘。

当黄昏靠岸,码头格外悲伤。

我的生命已倦,毫无成效的饥饿。

我爱我没有的东西。你?如此遥远。

――聂鲁达《在此我爱你》

对于太宰治而言,织田作意味着什么呢?

太宰治有时候会这样问自己。

织田作啊。

他是一个温暖而又虚幻的梦,是令人心生渴望的一口甜味,是天边遥不可及的月亮。

尽管美好,但终究不属于我。

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没有人知道,在坠落的前一刻,太宰治脑海里浮现的,是织田作之助渐行渐远的背影。

已经很好了。

能够看?到织田作的小说就已经足够了。

就让这个织田作能活着写?小说的世界,永远地存在下去吧。

从顶楼下坠的几秒钟里,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太宰治闭着眼睛,死亡向他张开了怀抱,他久违地露出了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

这个世界的我,对于织田作而言,是否就像是生命中划过的一颗流星?

也许会留下一点点痕迹,却转瞬即逝。

也许很快就会被遗忘,丢在记忆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沾满灰尘。

但,作为一颗流星,我总算是实现了你?的愿望吧?织田作。

唔。好冷啊。

原来,死亡也是有温度的。

在意识将要?模糊的最后一刻,太宰治仿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红发男人神情平淡地注视着他。

织田作……

明明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但还是稍微有点遗憾啊。

如果那天在酒吧里,迎接我的,不是你的枪口,而是一个拥抱该有多好。

如果曾经拥有过一个拥抱,此刻,也足以取暖了吧?

呐,就当你?欠我一个拥抱吧,织田作。如果下辈子真的存在的话,记得还给我。

再见,织田作。

【本世界·织太的场合】

我爱你,

因为你比信念更能使我的生活变得无比美好,

因为你比命运更能使我的生活变得充满欢乐。

而你?做出这一切的一切,

不费一丝力气,

一句言辞,

一个暗示,

你?做出这一切的一切,

只是因为你就是你,

毕竟,

这也许就是朋友的含义。

――罗伊·克里夫特《爱》

“……织田作!”太宰治惊呼一声,从睡梦中醒来,他嗖的一声从床上蹿起来,噔噔噔地跑去隔壁敲织田作之助的房门。

“怎么了?太宰。”织田作之助很快开了门,他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两撮呆毛高高翘起。

太宰治一脸惊恐,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吐出了一堆乱码:“&%#*£……”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下,注意到太宰治踩在地上的脚,他后退了一步,示意太宰治进门:“进来说。”

“呜――织田作你?不知道,我做着了一个超级超级可怕的噩梦!”太宰治站在织田作之助的床边,双手胡乱比划着,似乎惊魂未定。

“坐。”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织田作之助已经从洗漱间接了一盆热水。

太宰治毫不客气地坐在床上,嘴里还自顾自地抱怨着:“我跟你?说,真的超级可怕――”

太宰治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原来,就在太宰治说话的时候,织田作之助神态自然地蹲下身,伸手握住太宰治的脚踝,用刚拧好的热毛巾将太宰治沾了灰的脚掌轻轻地擦干净,然后放回床上,塞进自己的被子里。

织田作之助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太宰治,语气平淡地问:“那么,要?跟我一起睡吗?太宰。”

从太宰治的视角看?去,织田作之助蓝色的眼睛犹如洒满月光的大海,明明是十分平淡的神情,却显得格外温柔而又包容。

太宰治捂住脸,他的脸颊泛红,热度不断上升,脑袋开始冒烟,过了好久,才小小声地说:“……太犯规了,织田作。”

“安心留下吧,太宰。”

“……好。”

织田作之助将毛巾收拾好,再回来的时候,太宰治已经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脸颊微微泛红,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闪闪发光地注视着他。

织田作之助原本想再去抱一床被子过来,却见太宰治主动掀开了被子的一角,神情有着些许期待:“织田作,快进来!”

织田作之助停下了脚步,从善如流地回到了自己的被窝里。

一开始,只是被窝里多了一个人,后来怀里也多了一个人。

“织田作的被窝里好暖和……”太宰治在床上滚来滚去,滚进了织田作之助的怀里,“织田作身上也好暖和……”

“不继续说你的噩梦了吗?太宰。”织田作之助感受着太宰治紧贴着自己胸膛的身躯,指尖微动,莫名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太宰治仰起脸冲着织田作之助微笑:“呐,本来是想说的,因为很害怕。可是一想到织田作在我身边,忽然就不害怕了。所以也不想说了。”

“哦,这样很好。”织田作之助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欣慰,他轻声询问,“那么,需要?我关灯吗?”

“不要?!”太宰治果断拒绝,“我想要看?着织田作。”

“现在是睡觉时间,太宰。”

“那织田作抱着我睡吧。”太宰治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以后,他有些羞赧地将脸埋在织田作之助的颈窝里,忽然闭口不言。

众所周知,“抱”这个词,在日语中有着更深层次的意思。

好在织田作之助似乎并没有想歪。

等?等?。

真的没有想歪吗?

无论如何,织田作之助的态度十分自然地环抱住了那具紧贴着自己的身躯。

太宰治蜷缩在织田作之助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两人静静地依偎着。

太宰治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浑身发抖。

织田作之助低下头担忧地看着太宰治,轻声问:“你?在哭吗?太宰。”

太宰治小声否定:“才没有,我才不会哭。我只是很高兴。很高兴。”

好温暖啊,织田作。我好幸运。

“晚安,织田作。”

“晚安,太宰。”

作者有话要说:是友情!友情好甜!(神志不清)

终究还是没能写出我想要的刀,基本上就是黑时宰、武侦宰和首领宰的现实写照加上心理解读(仅代表个人理解)。

没有刀,都是现实。

……这么一想反而有点被刀到了qwq

标题取自以下两节诗:

我既不是活的,也未曾死,我什么都不知道,

望着光亮的中心看时,是一片寂静。

——T.S.艾略特《荒原》

我是个绝望的人,是没有回声的话语。

丧失一切,又拥有一切。

最后的缆绳,我最后的祈望为你咿呀而歌。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以及,首领宰搭配聂鲁达的《在此我爱你》简直太好哭了!求你们读完全诗!!!

在此我爱你。

风在幽暗的松林里解开自己。

月亮在游荡的水上发出磷光。

同样的日子相互追逐纠缠。

雾气散开成舞蹈的形体。

一只银色的海鸥从西天滑落。

有时一片帆。高高,高高在上的星星。

或者一条船的黑色十字。

孤独的。

有时清晨醒来,连我的灵魂也是湿的。

海远远地发声,又发声。

这是港口。

在此我爱你。

在此我爱你,而地平线徒劳地将你遮掩。

置身这些冰冷的东西中我依然爱你。

有时我的吻登上那些沉重的船只

由海上驶向无法到达的地方。

我看见自己如那些旧锚般被遗忘。

当黄昏靠岸,码头格外悲伤。

我的生命已倦,毫无成效的饥饿。

我爱我没有的东西。你如此遥远。

我的厌烦与缓慢的暮色搏斗着。

但夜来临,并开始对我歌唱。

月亮转动它梦的圆盘。

最大的那些星星藉你的眼睛望着我。

而因为我爱你,风中的松树

要用它们的针叶歌唱你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