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书店半掩着的大门处,一只湿漉漉的手忽然伸了进?来,漫不经心地挥动了一下,仿佛是在打招呼似的,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随之响起:“Surprise!猜猜看,我捡到了什么?”
织田作之助率先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做出防备的动作,紧接着注意到来人的语气十分熟稔,猜测应该是店主认识的人,于是默默退到一旁的角落里,找了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
柯行止反应慢半拍地被那只湿漉漉的手吓了一跳,注意到那只手里并没有如自己可怕的脑补那样抓着一条鱼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为乔纳森·克莱恩的恶趣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怎么?丢完垃圾溜达一圈之后,终于想起来要回来了?捡到什么?捡到鬼了?”
大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了乔纳森·克莱恩那张斯文俊秀的脸,他没戴眼镜,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出来。
乔纳森·克莱恩进门之前,习惯性地先扫视一圈,当他的目光掠过织田作之助时,不由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哈,说不定我真的捡到鬼了呢。”
乔纳森·克莱恩侧了侧身,让屋里的人能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小少年。
跟在乔纳森·克莱恩身后的是一个跟他一样浑身湿漉漉的小少年。
小少年披着乔纳森·克莱恩的西装外?套,乌黑的头发上水珠不断滑落,衬得他的面色愈发?苍白,他的唇色很淡,显得气色不佳,但他的模样生得实在好看,即便如此折腾自己,也依旧带有一种极其矜贵而又脆弱的美感,像个离家出走的贵族小少爷,又像是一件将碎未碎的精美瓷器。
长而翘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那双鸢色的眼睛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冷漠与厌倦,让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柯行止瞥了一眼系统地图上标注的姓名,顿时有些?移不开视线。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织田少年和幼宰居然一先一后齐齐送上门来了。
柯行止认真思索:所以说,我现在去买张彩票还?来得及吗?
太宰治直勾勾地盯着柯行止看了一会?儿,然后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垂着眸,语气懒倦:“喂,你们是人贩子吗?”
柯行止下意识地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太宰治撇撇嘴,“嘁”了一声。
乔纳森·克莱恩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太宰治:“怎么?你怀疑我是人贩子?那为什么还?要乖乖地跟我走?就因为我把你捞上来啦?”
太宰治露出了一个分外?嫌弃的表情:“噫!不要用‘乖乖的’这种形容词,听起来好恶心!之前如果不是你忽然发出声音,我怎么会?掉到河里?分明就是你的错吧?”
“喂喂,就算是这样,我好歹将?功补过把你捞上来了,别忘了,你还?披着我的衣服呢!”乔纳森·克莱恩忍不住挑了挑眉。
“噫――”太宰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披着对方的外?套,神情愈发?嫌弃,他动作迅速地把外?套脱下来,往乔纳森·克莱恩怀里一丢,“别自作多情了,我可没让你多管闲事。喏,还?给你!”
乔纳森·克莱恩接过自己的外?套,暗自磨了磨牙。
这时,寒风一吹。
“啊切!”太宰治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鸢色的眼睛里瞬间泛起了粼粼水光,显得又可怜又可爱。
乔纳森·克莱恩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把外?套递了回去:“算了,披上吧,小混蛋。”
“略略略,才不要!”太宰治迅速躲开,吐了吐舌头,忽然瞥见站角落里安安静静捧着一本书的织田作之助,“咦?这里还?有一个人?”
太宰治凑了上去,好奇地仰着头打量着织田作之助,惊叹:“哇,你怎么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呀,大哥哥?”
织田作之助合上书,注视着太宰治,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啊,好像的确是这样。”
太宰治也呆住了:“诶?你不试图反驳一下吗?这样就承认啦?”
“反驳?”织田作之助慢半拍地重复了一句,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太宰治扯了扯织田作之助的衣角,兴致勃勃地问:“我说你没有存在感,你不生气吗?”
织田作之助慢吞吞地说:“你说的是对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太宰治一怔,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双鸢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地看向织田作之助,仿佛发?现了什么稀奇的宝贝:“哇,你好有趣欸!”
“我有趣吗?”织田作之助露出了一个有些?困惑的表情,他的情绪波动不大,困惑也只是淡淡的,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执着于得到答案。
太宰治笑嘻嘻地拖长了腔调超大声地回答:“超――级――有――趣――!超有趣!”
织田作之助的反应依旧很平淡:“哦,你是第一个说我有趣的人。”
太宰治笑得捂着肚子靠在书架上,轻轻喘息:“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呀?”
织田作之助头顶上的呆毛晃了晃,没说话。他看着太宰治,心里默默地想:能对着我这样没意思的人笑得这么开心,明明你才是真正有意思的人吧?
太宰治对着织田作之助歪了歪头,笑?得分外?可爱:“呐,我的名字是太宰治。你叫什么名字呀,大哥哥?”
“……太宰?”织田作之助一怔:是巧合吗?
顿了顿,织田作之助注视着太宰治鸢色的眼睛,认真地说:“初次见面,我是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おださくのすけ(OdaSakunosuke),呜哇――好绕口啊!”太宰治忽然竖起食指,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愉快地宣布,“决定了,就叫你おださく(Odasaku)吧!织田作~”
“哦,随便你。”织田作之助应了一声,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问,“真的很绕口吗?”
太宰治佯装严肃地点头:“没错……啊切!”他话还?没说完,又打了一个小喷嚏。
“你着凉了,太宰。”织田作之助把手上的书放回书架,脱下了身上的沙色风衣,递给太宰治。
太宰治警惕地后退了半步:“你要干嘛?我才不要穿别人的衣服!绝!对!不!要!”他双手交叉,表示拒绝。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语气平和:“哦,那就送给你好了,这样就不算是别人的衣服了。”
太宰治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织田作之助依然静静地保持着将?风衣递给他的动作,似乎在等他回应。
“……什么嘛,你这个人真的不会?生气吗?”太宰治小声地抱怨着,鸢色的眼睛里却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他状似嫌弃地瞥了一眼织田作之助手上的沙色风衣,迅速地伸手接了过来,美滋滋地披在身上,“好吧好吧,既然是织田作的礼物,那我就勉强收下啦。”
织田作之助毕竟比太宰治年长五岁,身高差距摆在那里。他的风衣本来是中长款,但披在太宰治身上几?乎快要拖到地上,衬得太宰治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说起来,此时的太宰治本来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但莫名地总能让人忽略掉他其实还?是个小孩子的事实。
太宰治披着仿佛还?带着一丝体温的风衣,心想:织田作,真是个奇怪又温暖的人。
柯行止在一旁默默地捂着心口看着幼宰与织田少年互动,忽然一脸严肃地扭过头对乔纳森·克莱恩说:“我觉得我应该去买一张彩票,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乔纳森·克莱恩秒懂:“我推你去?”
“走!”柯行止果断点头,离开之前冲织田作之助喊了一声,“织田少年,我跟克莱恩有事出门一趟,你留下看好店!等我回来提前给你发?奖金!”
“哦,好。”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心想:原来工作第一天就会?有奖金吗?
太宰治鸢色的眼睛倏忽间亮了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原来你是这里的员工!呜哇,一家普通书店居然雇佣未成年……等等,你成年了吗?”
织田·未满十七岁·作之助淡定地表示:“快了。”
太宰治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织田作之助:“真的吗?虽然织田作你看上去的确比较老成,但绝对还是未成年吧?”
织田作之助坦然而又耿直地说:“店主好像并不在意这个。”
“所以说,这家店的店主果然是一个诱拐未成年的人贩子吧?书店什么的一定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表面生意!”太宰治信誓旦旦,振振有词,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想要搞事的兴奋的神情,“决定了!我要留下来拆穿他的真面目!”
织田作之助迟疑了一会?儿,犹豫着表示鼓励:“……那你好好加油吧。”
“哈哈哈哈哈……”太宰治笑得站不稳,东倒西歪,差点踩到风衣摔倒,“织田作你真是太有趣了!”
织田作之助手疾眼快地一把拉住太宰治。
太宰治的手很凉,似乎还?带了点潮湿的水气,但织田作之助的手却是温暖而又干燥的。
这一刻,织田作之助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似的,灵光一现,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他想:无论太宰未来会不会?成为我的朋友,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他需要我。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注视着太宰治,他的眼睛如同大海一般,平静而又波澜壮阔,仿佛能够包容一切,接纳所有。
有那么一瞬间,太宰治仿佛被什么灼烧了似的,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甩开了织田作之助的手。
织田作之助仿佛看出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看出来,他似乎并不在意太宰治突如其来的抗拒,神情依旧平静,态度也分外?自然:“你应该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这件风衣对于你来说太长了。”
织田作之助自然的态度让太宰治再次放松下来,他假装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才不要!织田作是不是想趁我洗澡悄悄拿回自己的衣服?休想!既然已经送给我了,就是我的啦!才不会?还?给你!”
没等织田作之助回应,太宰治开始满书店乱窜,四处扒拉:“呀咧呀咧,趁着人贩子店主和他的斯文败类助手不在,我一定要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拯救失足少年织田作!”
被称为“失足少年”的织田作之助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太宰治充满活力地到处乱窜,织田作之助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暖笑?意。
他任劳任怨地跟在太宰治身后收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hhh终于快要定稿了,加更庆祝!撒花~
五一开始尝试日更,后天见!啾啾!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