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音音在一阵阵尖锐的啼哭声中苏醒过来。
抵着胀痛的额角,梁音音蹙着眉头,艰难地掀开了眼皮。
视野还很模糊,加上周围环境昏暗,梁音音一时间无法看清自己所身处的环境。
而不等梁音音缓过劲儿,一股浓烈的臭味裹挟着独属于人体的湿热体温扑面而来。
猝不及防间,梁音音没能屏住呼吸,被呛得咳嗽不止几近干呕。
有人伸手过来替梁音音抚背顺气并询问着什么,语气里满满的担忧与关切。
“神使大人您终于醒了,您还好吗?”
说的是部落土话。
梁音音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明白意思。
此时的梁音音咳得面颊通红,眼角含泪,不过也正因为这一番剧烈的咳嗽,她整个人彻底清醒了。
清浅呼吸适应周遭气味,压下喉头痒意,梁音音抬手抹了眼角泪痕,扭过头用部落土话对身旁替她顺背的芽说:“我没事了,谢谢你。”
芽点点头,慢慢缩回手,脸上的担忧却并没有因此而散去。
梁音音无暇去顾及芽的情绪,头脑清醒后,他们之前所遭遇的一切渐渐在她的眼前浮现。
宇宙飞船从天而降。
从飞船上下来的生物,在梁音音看来就好像是初具人形的老鼠精。他们直立行走,有着近似人的形态,却又有着完全区别于人的老鼠头、鼠爪,佝偻的脊背以及拖在身后长长的尾巴。
梁音音甚至还来不及判断对方是敌是友,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她和她身边的小毛头们尽数笼罩。
大网一收,梁音音重重摔倒,被快速朝飞船方向拖行。
部落的原始人们见势,立刻试图救援。
紧急赶回部落的狩猎队,不断向老鼠人投掷石头、石枪。
无奈双方实力差距太过悬殊,狩猎队的投掷物在半空中就被全部击碎,根本沾不到老鼠人分毫。反倒是老鼠人发射的大网,一张接着一张的落下,不过十来分钟就把整个部落的原始人全部罩住。
回忆到这里便断了。
因为被大网罩住拖行的过程中,梁音音的头撞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晕了过去。
此时,梁音音摸着额角肿起的鼓包,心情复杂。
她穿的难道不是原始社会?
这些突然间冒出来的,明显和原始部落跨物种跨文明的老鼠人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她穿过来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多物种且不同物种之间文明发展极不均衡的世界?
假设现实果真如她所想,这并不是一个由原始文明主导的世界。
那么……
梁音音的心头被浓重的不安笼罩。
接下来她和这些部落原始人的处境只怕不妙。
梁音音环顾四下,他们被分批关在一个个金属笼子里。
总共十来个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了将近三十人。
梁音音默默清点人数,心里不无庆幸。
还好那群老鼠人似乎只想抓活的,并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
众所周知,人一旦多了,在密闭的环境里紧挨在一起,尤其这些人还都常年不洗澡,气味必然不好闻。
而眼下,整个空间里,除了气味不好以外,气氛也很不好。
老鼠人突然来袭,不同于在梁音音面前时的老实本分,根子里野性未驯的原始人们在被抓前都做了极其激烈的反抗。
所以,就算老鼠人没有痛下杀手,依旧有不少原始人受了伤。
受伤的原始人低低呻/吟,剩下的除却嚎啕不止的幼儿,都不安的沉默着。
大概是粗陋的语言体系不足以支撑心底里情绪的宣泄,原始人们哪怕再绝望,也只是麻木地紧闭着嘴巴。然后,用他们纯粹、乌黑的眼睛,怔怔望着梁音音。
梁音音知道自己应该为这些原始人做点什么,毕竟她是他们心目中的神使,是他们深陷绝望困境唯一可祈望的神祇。
但她,并不是。
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废柴穿越者,现在的她连自身都难保,又如何能救他人于水火。
埋头沉思片刻。
梁音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勉强在脸上撑起一丝笑痕,对一个怀抱幼儿的女人道:“我来抱吧。”
许是受了惊吓,那孩子一直在哭,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拳,小脸涨得通红,嚎得异常惨烈。
女人看了梁音音一眼,没什么犹豫便将孩子交给了梁音音。
女人脸上的信任,梁音音看在眼里。
不怎么会抱孩子的她,将孩子抱稳后便一边轻拍孩子的背一边轻声哼唱。
梁音音哼的是一首乡间小调,没有名字,旋律简单,胜在全篇舒缓柔和。
就像田野间绽放的不知名的小野花,淡淡的花香随风而来。
又像蛰伏了一个冬的山林,一场细密的春雨过后,点点绿意吐出清新。
叮咚的山泉声潺潺仿若就在耳边,慢慢地又渗入心田。
不知不觉,不安的原始人们渐渐松弛了下来。
梁音音怀中的幼儿停止了哭泣,张嘴打了个哈欠,很快便沉沉睡熟。
其他笼子里原本嚎啕不止的孩子也都随之安静睡去。
笼罩着这个密闭空间的阴霾,在这一刻,仿佛消散了大半。
芽默默注视着一脸安恬哼唱的梁音音,眼底溢满孺慕。
在芽看来,梁音音那能哄睡幼儿、安抚人心的哼唱便是神迹。
梁音音就是上天赐给他们部落的神使!
不知道芽心中所想的梁音音,将熟睡的孩子交还给孩子的母亲。
令人心绪平和、精神放松,在梁音音穿越前的那个世界,这是哄睡主播都应该具备的基本技能。
当然,梁音音能从一众优质哄睡主播中杀出重围,成为哄睡主播界顶流,自然有她的独到优势。
——那是一种其他主播都难以模仿的特殊天赋。
梁音音个人直播间的铁粉,常常会在给路人卖安利的时候调侃他们的主播是连冷血动物都能哄睡着的‘怪物’。
当然,这个‘怪物’的称谓显然是褒义的。
周遭气氛的明显转变,梁音音感受到了,这让她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她能为大家做的委实不多,但她会尽自己所能。
如今被抓起来的他们会被如何对待还未可知,她只希望哪怕最后是那个最差的结局,至少在这等待的过程中大家能不那么紧绷,不那么绝望。
角落里,隐蔽的监控装置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并将之实时显示在隔壁舱室的监控屏幕上。
负责看守的鼠癸本打算关了扬声器,那些兽崽太能叫了,从抓上飞船到现在都过去快两个小时了,还在叫还不肯消停,吵得他耳朵根都疼了。
然而,就在他手爪尖搭上扬声器开关的那一刻,一阵鼠癸难以形容的好听叫声轻飘飘拂过他长满绒毛的耳廓,舒服得他浑身一机灵。
这是什么声音?
鼠癸目光灼灼地看向监控屏幕。
这种兽成年后的叫声居然这么好听!
鼠癸收回了手爪尖,从扬声器里传出的尖锐兽崽叫声渐弱,慢慢的就只剩下成年兽动听的吟叫声。
起初鼠癸还能维持坐姿,可大概是因为他已经失眠了整80个小时,虽然这距离他最长的失眠时间120个小时还有一段距离,但星际漫游毕竟艰辛,鼠癸感受到了大脑向他传达的惫懒和困倦。
他用手爪撑住毛茸茸的侧脸,眨了眨爬着不少血丝的眼睛,眼皮下传来久违的湿润与温热,随之,他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重,短促的呼吸被拉得绵长……
鼠癸一次次强撑开眼皮,挣扎着试图清醒。
他还谨记着大哥鼠甲让他看好这些新抓的兽,他们此次星际漫游能得多少报酬就靠这些兽了。
但传入耳廓的一声声兽叫就像儿时母亲温柔的手爪,一下一下从他的耳朵开始,顺过他通体的皮毛。
太舒服了!
脑袋一歪,鼠癸还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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