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从白这次去老宅那边，是因为司老爷子第二天会去亲自谈一个合作。倒也不是什么棘手的大合作，只是想带着司从白见见世面。
像这种家族里的继承人，都要从小开始培养。
而比起司清夏，显然司从白更符合老爷子的心意。
——更何况，对这种年纪的老人来说，一个婚外就怀上了的孩子，显然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是不怎么瞧得上眼的。
司从白坐在后座，管家坐在副驾驶，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司从白盯着后视镜里的管家看。
黑暗的环境里，管家的金丝眼镜反射出外界车流的灯光，明明灭灭。
忽地，管家抬起眼皮，通过后视镜对上了司从白的视线。
他微笑：“请问少爷是有什么吩咐吗。”
司从白瞥了眼正专注开车的司机，收回目光，抿了下唇，说：“没有。”
车子一路畅通行驶，没多久就到了老宅。
老宅是中式庭院，占地很大，但由于老爷子喜静，佣人没有几个。车子停放在外围，司从白需要自己走进去。
司从白跟着管家走在庭院蜿蜒的石道上，没有发现树后一闪而过的黑影。
*
蓁蓁蹲在树下，有些茫茫然地环顾四周。
她不懂自己这是来了个什么样的地方。
不过，蓁蓁确实一仰头就能看到挂在天上的半轮月亮，和无数的小星星，倒映在她的眸子里，闪闪发亮。
“真漂亮~！”
蓁蓁在树后观赏了好一会儿星空，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她望望四周，见这边似乎没什么人走动，就试探着迈出一小步。
再迈出第二步，第三步。
周围的山山水水让蓁蓁很放松，呼吸着静谧的清新空气，在小道上走着走着，就忍不住亢奋着小跑起来。
庭院很大，廊道很长。蓁蓁不认识路，就闷头乱跑，新奇地瞧瞧这里看看那里，也没觉得自己一路哒哒哒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庭院里有什么突兀。
直到蓁蓁在拐角看到了个人，她冲过去的时候，对方正端着杯茶，坐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摇着。
蓁蓁赶紧刹住步子，又因为跑得太猛、冲劲太大，差点来个脸着地的平地摔。
好不容易晃晃悠悠地站稳了，便连忙慌慌张张地躲到就近的圆柱后边，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瞅人。褐色的圆眼里带了点谨慎，又带了点好奇。
这一连串动作磕磕绊绊，看得那老爷爷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呵，你这小家伙，倒是挺有意思。”
蓁蓁憋着红红的脸蛋，为自己的窘相不好意思。于是睁大眼、盯着人不吭声。
老爷爷笑眯眯地伸手招呼蓁蓁：“小娃子啊，过来，让爷爷看看。”
蓁蓁眨眨眼，迟疑，没动。
爷爷就拍拍自己身旁的小桌子，说：“小娃子要不要来陪爷爷吃点花生米，喝点清茶？”
蓁蓁小声开口：“花生米？”
原本还以为吸引不到这小家伙的司爷爷讶异扬眉。
难得看到一个小朋友对花生感兴趣的。
而那边的蓁蓁已经迈着小步子迅速凑到了他边上，圆眼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花生米瞧。
司爷爷失笑：“好了，想吃就吃吧。”
蓁蓁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拿，而是眨巴着眼，真心实意地道谢：“不认识的爷爷，你真好~”
声线奶声软气的，偏偏语调认真，直把司爷爷看得乐呵。
在蓁蓁踮脚去拿花生米的时候，司爷爷眼角余光忽地瞥到什么东西：“等等，你手给我看看”
蓁蓁停下动作，不明所以地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司爷爷看到蓁蓁手臂内侧的一片擦伤，轻啧了声，“你这小娃娃摔了都不知道疼的吗？”
擦伤表面已经结了一层浅浅的痂，大概率不是刚摔的，只是这一点都没处理过的痕迹……什么父母心这么大？
蓁蓁歪头瞧瞧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老实道：“有一点。”
司爷爷放下另一手的茶盏，也放开了蓁蓁的手腕，站起身：“你再抓一把花生吧，跟我来。”
蓁蓁：……？
她想了想自己出来的时间，应该还没有特别久，于是就乖乖又抓了把花生，跟上了司爷爷的步伐，落在后头走。
司爷爷左拐右拐，把蓁蓁带到了另一个庭院门口。
还没进去，一道苍老和蔼的女声打趣道：“老头子这就回来了？你的茶喝完了？”
紧接着，走出来的司奶奶看到了司爷爷身后的蓁蓁，微愣，“这是……”
蓁蓁看到了庭院里司从白的身影。
似乎正在给花浇水。
蓁蓁下意识地就往司爷爷身后站了站。
司爷爷：“这孩子手上擦伤了，我看她这幅样子……想着家里人估计不怎么上心，就带过来让你给她处理一下。”
司奶奶这一瞧，果然，蓁蓁除了一张小脸还带点肉，圆乎乎的挺讨喜之外，身上都没多少肉，就连穿的衣服都灰扑扑的。
这一看就把司奶奶给心疼坏了，连忙搂过蓁蓁，就要带她进院子里去上药。
蓁蓁有些无措地被司奶奶抱进怀里，又努力扭头去望站在那的司从白。
司从白听到了声响，正侧头看过来，然后皱了皱眉头，放下水壶，转身走了。
……走了。
蓁蓁抿了下唇，却悄悄地松了口气。
本来系统是让她找司从白放她出来的，但之前蓁蓁怎么也说不出口。现在她自己跑出来了，见到司从白就不受控制地有点心虚。像是躲着家长偷跑出去玩的小朋友一样。
还好司从白这个小家长似乎没发现她。
五分钟后。
蓁蓁拘谨地坐在藤椅上，被半蹲下来的司奶奶上药。
桌边还放了一大盘的点心水果，是司奶奶特意吩咐佣人拿过来的。
司奶奶正念念叨叨：“也不知道你家里人怎么回事，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情来找奶奶啊，奶奶给你撑场子。”
蓁蓁说：“是我自己摔的。”
司奶奶叹息：“这可不是谁摔出来的问题。”
爷爷笑眯眯地坐在边上看，说：“女娃娃好啊，之前家里全是男孩子，调皮捣蛋得很，吵得我这个老头子头疼。”
他想想，又站起身：“我去把那小子带过来，好好让他学学小孩子该有的样。”
“成天板着个脸，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晦气给谁看。”
*
“不知道哪个佣人把家里的小娃带过来了，可爱得紧。”
“就是呆的时间太短了。说是不能玩太久，就自己出去了。”
“昨天你没见到真是可惜了。”
司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睨了眼司从白：“不像你这么个小子，一点意思都没有。”
司从白脸色不变：“爷爷，要是您觉得我太无趣，可以去找司清夏。想必他会很乐意承欢膝下，讨您欢心。”
司老爷子微顿，而后扫兴收回视线，懒洋洋道，“得了吧。”
这次的合作对象是姜家。比司家差不了太多的另一个豪门。
在司从白接手所有家族产业、发展成为碾压级别的世界第一财阀之前，司家跟这些数得上牌面的豪门世家还是要打好关系的。毕竟绝大多数项目都是合作互利，对谁都没坏处。
走在前头的管家率先拉开会议室的大门，里头坐着的姜家人便站起来，笑容满面地对司老爷子问好。
司从白落后司老爷子半步，仰头去看姜家父母的脸，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他又觉得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如果之前在哪场上流宴会里碰过面，那会眼熟实在正常不过——这概率还挺大。
司从白只是个小朋友，因此在最初的招呼过后，就只跟在爷爷身边，不怎么说话。
不过，进行到一半，被关上的会议室大门再度被打开。闹出的动静中断了两方人员的商谈。
在众人不约而同的视线下，一个小女孩笑闹着跑了过来，嘻嘻哈哈地扑进姜家父母怀里。
紧接着，一个年纪比司从白大一点的男孩也进来了，无奈道：“珍珍她非要来找你们。我拦不住。”
姜家父母也无奈，姜母摸摸女孩脑袋，知道她这是不想走了，便示意她转向司老爷子和司从白。
“珍珍，这是司爷爷。来，跟你司爷爷和从白哥哥打声招呼。”
“司爷爷好。从白哥哥好。”小女孩拖长语调，有点不情不愿，又带了点俏皮。
司从白听到“珍珍”两个字，黑眸微动，原本落在策划案上的视线挪向小女孩。
姜家父母见司从白感兴趣，便笑着道：“这孩子叫姜以珍，珍宝的珍，小名珍珍。被我们宠坏了，闹腾了点。”
“你们小时候还见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