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窈眉间那一瓣殷红被昏暗磨掉了光滑,变的?暗淡,又?增了几分深红。
她垂下头,瞧了一眼,“怎么??”
贺清邪小?腹的?火灼让眉头下意识拧紧,这一拧就再没松开,君窈以为她是不舒服,手颠了一下,把人抱的?更紧了。
“再等等,马上就到了。”
“师尊。”她又?叫了一声?。
“嗯?”
“师尊。”
“嗯。”
贺清邪的?声?音就这么?叫着,仿佛能?听到这人应声?就会收获一丝心?安。
重复不知?多少句师尊后,她们终于飞过雪滩涂,停在?连座的?雪丘前。
这些雪丘好似连串的?馒头一样接壤。
雪妖早在?她们身后没了踪迹,不知?又?在?哪儿埋伏,谋划着准备将?她们猎杀。
将?人放在?地?上,君窈施法在?此地?造了一模一样的?雪丘,拉着人进去?。
贺清邪被拽的?踉跄,直接撞在?君窈背上,鼻尖嗑在?对方蝴蝶骨上,鼻子顿时一酸,泪水就盈满眼眶。
君窈侧首看着她,莫名所以地?问:“哭什么??”
贺清邪捂着鼻子,把眼泪小?心?翼翼往回憋,另一只手捂着小?腹倒抽气,“弟子小?腹疼。”
“先进来。”
“哦。”
这具身体进去?后她才发现,这个幻变出的?雪丘里面是中空的?,外面顶着白雪的?表皮,里面排除了寒冷的?气息,有一簇火在?堆成一堆的?木柴上烧,火势不大却也不小?,恰恰够温暖整个小?雪丘。
这具身体盯着火堆微微出神,贺清邪也不得不被迫看着那火堆,瞧了片刻,她才惊人发现这火与木头都很是奇怪,火燃于木柴之上,却未损木柴丝毫。
它们俩像融为一体,又?踽踽独立。
君窈瞧着她,淡淡说:“炎黄神木,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过来。”
炎黄神木是亘古时,逐鹿之战中炎黄火烧蚩尤百万魔兵的?神物,其木自带火种,燃于木,却不毁于其木。只遇魔便燃,遇妖便烧,能?毁妖之根骨,魔之精血,焚尽天下一切不可焚之物。
传说此物早在?万年前便从修真界销声?匿迹,只是没想到如?今却能?亲眼得见。
贺清邪叹为观止,顿了一下才走过去?。
君窈直接了当。
“衣服脱了。”
“师,师尊?”
贺清邪惊讶不已,她这具身体做出的?反应比她还夸张,后退了两步,木楞地?拱手,语调堪称言辞凄切,只差原地?跪下。
“弟子谢师尊抬爱,师尊待弟子之恩情弟子没齿难忘,肯请师尊高抬贵手,放徒儿一马!”
“……”
雪丘内的?空气才逐渐转圜,炎黄神木无声?自燃,连寻常柴火噼里啪啦的?迸溅声?都消失了,这番话后,整个气氛,仿佛又?从薄暖转变成彻骨严寒。
君窈淡淡的?表情变作嘲讽,正大光明地?出手,钳住贺清邪的?下颚,左右翻看,阴森地?呷笑道:“到底是什么?让你怕成这样?放你一马?放你一马让你去?死,最后让本?座落个,冷血无情,见死不救的?恶名?”
她从未见过这等要求,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贺清邪发觉头脑的?意识好似愣了一下,她喃喃问:“师尊难道不是……想睡弟子么??!”
君窈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脑袋有病?本?座瞧得上你?本?座的?床你也配?”
三个反问击的?贺清邪面红耳赤,她摩挲指间,问:“那脱衣服是?”
君窈问:“丹田重伤,你那刚结的?丹要是不要?”
贺清邪垂眼,小?腹处血流如?注,殷红的?血浸湿乳白色弟子服大片,血淋淋的?宛如?一朵浇了红色染料的?白花。
“没人不想要,求师尊相……”
“你为何觉得本?座对你有所图谋?”不禁有些好奇,君窈打断她的?话,一边问一边示意她解开衣服,“本?座自认待你不冷不热,难道往日本?座所做之事有让你误解的?地?方?”
正如?她自己方才所问,她的?床,贺清邪没有资格。
红纱帐暖,春宵一度,如?此销`魂蚀骨的?夜,若是与贺清邪一起,那可真算得上是暴敛天物。
贺清邪心?中暗暗磨牙,狂吼着,有所图谋难道不是么??!若不是你当初强逼我,我怎么?会恐你如?恐恶鬼一般。我所有的?防备,没留给妖,没留给魔,而是留给你,我曾敬爱过的?师尊!
可她开不了口,这具身体惶恐不已,血红血红的?手轻抬起作揖,跟个孙子一样求饶,说:“师尊态度张弛有度,是弟子有错,弟子危难之际心?生惊诞,才会误解师尊好意,是弟子脑子懵怔,还望师尊见谅。”
君窈不拿正眼瞧她,施法造了一座冰床,冲她招手,“过来。”
于是这具身体乖乖地?过去?,解开弟子服,坐在?毫无温度的?床上,衣裳半敞任由对方施为。
她小?腹的?伤是去?雪域深处猎杀雪妖时,被对方用一撮突刺直直竖起的?冰棱刺伤的?。
雪妖变化的?冰棱上有诸多锐利的?尖角,一刺过来,冰棱带出的?除了血还有细小?的?肉沫,那伤口就像被一捆钉子钉出来的?蜂窝血洞,看着极为可怖。
君窈施法凝住流血,皱着眉头,问出一个冥思苦想的?问题。
“你为何来此?”
万里雪域在?修真界并不是一个真实之地?,修真界往南去?往魔渊方向的?确有一块雪滩涂,而玄都魔渊就建在?那冰原之上,只是那里的?冰原绝非此地?,哪里的?雪滩涂也不在?此处。
这是幻镜。
一个耗费巨大灵力用缠梦草和怀情根研磨为香料点燃,供于苍穹之上,用上清墟禁术九幽摄情建下的?万里雪夜大幻境。
但,君窈想困住之人绝非是突然?出现在?此地?的?贺清邪!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地?方,贺清邪本?该在?上清墟灵清殿不是吗?
贺清邪脑中一片空白,她的?意识在?努力回想,躯体蓦地?抬头,贺清邪知?道她这个原身想到了。
但,身体良久才踌躇说:“我……,弟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见人踌躇不决,君窈不耐烦问。
“弟子不知?如?何说。”
“不知?如?何说就不说。”
不知?是不是君窈的?错觉,她总感觉贺清邪会问一个她不太想作答的?问题。
下一秒只听贺清邪道:“师尊,都能?告知?弟子,弟子是在?贺家村哪儿被拣到师尊的??”
这本?是一个再稀松平常,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君窈本?可张口就答,可她却蓦地?顿住。她眯起眼睛,鸢色桃花眼,勾起的?弧度犹如?神来之笔,荡人心?魂。
空气凝住,时间凝固,辗转纠缠的?呼吸让气氛逐渐变得暧昧不明。
君窈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清邪也想问这个问题,问她自己,她到底想说什么?。
她出生在?贺家村,一个偏僻贫瘠,天灾人祸一应俱全的?地?方,她十岁便被修真界四?大门派之一的?上清墟,灵清殿的?君窈仙尊纳为门徒,十二?岁筑基,今年十八岁,刚结丹不久。
这都是在?清明不过的?事情,她还想要知?道什么??
君窈问:“有人跟你透露过什么??”
贺清邪摇摇头,听到自己的?声?线不稳,这具身体意识好似陷入至茫然?无措中,她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大火,大雪,贺家村一半在?燃烧一半被大雪淹没,有一个没有头的?怪物,拿着劈天巨斧砍掉了我家的?屋子,他抓住了我,逼我吃掉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满口血腥。”
说着,这具身体下意识捂住嘴,按着冰床床沿干呕。
须臾,她听到她师尊语气无情,声?线凌厉地?说:“看来是本?座布置的?功课过少,才能?让你有闲暇时间胡思乱想。”
“师尊,弟子所言句句属实!”
“那我问你,你说贺家村一半是火一半是雪,普天之下,放眼整个修真界哪门哪派的?术法能?做到如?此地?步?”君窈色厉内荏,掐着她下颚迫使她抬头,“小?小?年纪不思进取,专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本?座竟有些后悔当初收你为徒。”
见人不信,贺清邪急不可耐,抓住君窈收回的?手腕就道:“师尊!”
“松手。”君窈微眯起眼,看着对方的?手,嫌恶地?蹙了蹙眉。
知?道自己本?不该如?此,但有时真相往往胜过一切。贺清邪仍是有勇无畏地?抓不放,颇有此事不问清楚就决不罢休的?意思。
君窈线条分明的?下颚弧线隐隐绷紧,“别让本?座说第二?遍。”
“师尊为何不肯相告?是怕弟子知?道什么?吗?贺家村的?事,那无头怪物的?事,师尊一定知?道的?吧?否则也不会收一个根本?无法结丹的?废物!”贺清邪的?手越来越紧。
她察觉到这具身体的?情绪直接陷入崩溃当中,刚暗道不好,下一秒,自己就冲君窈嘶喊。
“苏长依!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啪!”
耳中的?嗡鸣让贺清邪察觉到,自己正偏过脸去?,蓦袭上腮边的?火辣,让混沌崩溃的?意识逐渐收拢,她渐渐发现自己方才喊了什么?,舌头顶了顶被打个正着的?腮,灿若星辰的?凤眼在?此时遍布血丝,她凝着君窈仍不知?死活地?想说什么?。
适时君窈转着手腕,把手挣抽回去?,冰冷无情地?道:“贺清邪,这是本?座宽恕你无礼的?最后一次,别不识好歹!”
言罢,她便甩袖出去?,许久未曾回来。
炎黄神木上的?火光在?中空雪丘里无风跳跃,没有柴火焚烧的?劈啪作响,整个窄小?的?空间都显得鸦雀无声?。
无声?,窒息,凝固。
贺清邪在?冰床上坐了很久,衣裳半敞,凝住血的?伤口露出几个乌黑渗人,手指粗细的?血洞。
她现在?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本?意识在?想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想,但她本?人脑中乱作一团,她和君窈何时发生过先前的?场景?
她为何想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就喜欢这么粗暴的苏#
作者:带感
贺:呵呵^_^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