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
y雨霏霏。
杜采歌撑着伞,无语地凝视眼前的墓碑。
杜媃琦无声地饮泣,弯腰给父亲送上祭品。
一瓶黄酒,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碗热腾腾刚煮好的速冻饺子。
然后她默默地点燃一张成绩单。
最后一点余烬熄灭后,她往后靠在杜采歌的怀里。
像是在这料峭的春寒中,与哥哥依偎取暖。
她今天精心梳了一条长长的麻花辫,气质很符合她现在的年龄,美丽而清纯。
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成熟,却仍然保持着善良。
在她烧掉的成绩单上,杜采歌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高分。
足够了,足够了。
如果父亲真的泉下有知,想必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杜采歌怜惜的目光从妹妹的肩上移开,落在墓碑上。
严父杜知秋慈母龙玖梅之墓。
杜知秋下面写着:生卒19522006
龙玖梅下面写着:生卒1960
孝子杜爽杜采歌
孝女杜媃琦
媳宋葭
孙女杜淑雯
敬立。
原来父亲叫杜知秋,母亲叫龙玖梅。
穿越这么久,杜采歌终于知道了。
而那个还在坐牢的大哥叫做杜爽;大嫂叫宋葭,不知现在离婚没有。
而自己的侄女叫杜淑雯,小名雯雯,杜媃琦曾经提过一嘴。
从“淑雯”这个名字来看,大哥的审美和三观有些老派。
当然这个名字也可能是父亲起的。
父亲的名字上方,有一张遗照,形象和杜采歌那次做的梦中一模一样。
杜采歌基本上已经确定,那次的梦,绝不是单纯的做梦,而是激活了原主的记忆残片。
但是还有没有更多的记忆残片?杜采歌还不能确定。
母亲龙玖梅的名字上方没有遗照,因为她还活着,另外后面那个年份也是空白的。
霍彦英老爷子对自己说过,他和自己父亲是同龄的,今年66岁。
这么算就没错了。
至于母亲龙玖梅,今年是58岁。
父亲也算是老牛吃嫩草了。
而自己是34岁。
也就是说,母亲龙玖梅24岁时生下了自己。
那大哥应该比自己大个一两岁吧,母亲龙玖梅生下大哥时总不至于才十几岁,总也有20多岁了吧。
杜采歌暗暗记下这些信息。
“好了,该对爸爸说的话也说完了吧,跟我回去吧。”
杜媃琦抬头,婆娑的泪眼看着杜采歌:“不,你唱首歌给爸爸听。”
杜采歌犹豫了片刻,点头说:“是唱那首,父亲,对吧。”
“恩。”杜媃琦重重地点头。
“我没带吉他。”
“清唱就行。”
“好吧。”
杜采歌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虽然旁边还有别的扫墓者。
但自己唱首歌也不会影响到人家。
于是杜采歌轻轻开唱:“总是对你索取”
杜媃琦抽泣着。
当杜采歌唱完,她抱着杜采歌的腰,兄妹两缓缓地离去
杜采歌、杜媃琦兄妹离开不久,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驶入墓园。
车停下后,戴着白手套的司机飞快地下车,来到后排,将车门拉开;一个年轻的女性从车的另一边下车,飞快地跑来,撑开伞候着。
一条穿着黑色丝袜,形状极美的腿迈了出来。
然后是一条精美的黑色短裙,收束得极细的腰肢,上身是一件黑色的小西装。
另一条腿也迈了出来,冷艳的女人环顾四周,俯下身,从车里抱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小姑娘手里拿着几张卷起来的纸。
刚刚从车里出来,被冷风一吹,小姑娘打了个寒战。她抬头看了看母亲,肃穆的气氛让她不敢开口。
女人牵着小姑娘的手,对撑伞的女助理点点头:“小孙,你在这等。”
“可是颜总,这下着雨呢,孩子淋雨不太好吧。”孙雅玲说。
颜颖臻淡淡地说:“伞给我,你在这等。”
孙雅玲便将伞递过去,自己坐进车里。
颜颖臻一手撑伞,一手牵着采薇,向墓园深处走去。
终于她找到了杜知秋的墓碑,默然静立。
采薇小姑娘抬头看了看母亲的脸色,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爸爸怎么不来给爷爷扫墓啊?”
“你爸爸已经来过了。”颜颖臻淡然说。
“哦,”采薇将卷着的纸摊开,露出纸面上稚嫩的图画,蹲下放在墓碑前面,“我把我的画送给爷爷。”
“爷爷会喜欢的,”颜颖臻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你有什么话对爷爷说的?”
采薇歪着头想了想,脆生生地说,“爷爷,你让爸爸多找我玩几次,他老是不来找我,我不高兴了。”
“爷爷,我念小学1年纪了,我现在认识好多字了,还会背好多的诗,我很厉害吧!”
“妈妈说,我读小学了,长大了,会带我去看奶奶。妈妈说奶奶好凶哦。采薇很乖的,爷爷你让奶奶别对采薇凶好不好?”
“妈妈说我有个漂亮的姑姑,我想要姑姑带我玩,爷爷你能听到吗?”小姑娘抬起头,粉嫩可爱的面孔仰望着母亲,“妈妈,我说话爷爷真的能听到吗?”
颜颖臻眼眶湿润,轻声说:“一定能听到的。”
送杜媃琦回学校的路上,小妮子的情绪好了很多。
她说:“哥,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大哥啊?大哥给我打了电话,诉苦说大嫂现在生活很困难,没有余钱寄给他,他现在连抽烟的钱都没有了。”
杜采歌其实很想知道,这个大哥究竟是为什么入狱。他试探着问:“他为什么不打给我?”
“明知故问,”杜媃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人家监狱管教民警打电话给你,问你能不能添加你的号码作为大哥的亲情号码,你自己说不行的。你呀,和大哥怄什么气?他是做得不对,但他一直就是这么冲动,你就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杜采歌想了想,又问了句模棱两可,可以从多个角度来理解的话:“他不见得想看到我吧?”
杜媃琦皱了皱可爱的鼻子:“大哥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跟他吵架也过了这么久了,他肯定早就没放在心里了。”
说到这,她抬头看了杜采歌一眼,嫌弃地说:“就你心眼小,一点点小事就喜欢放在心里。”
别胡说,我没有,真不是
杜采歌心里叹息一声,知道该来的不可能老是躲着。他故意板起脸说:“我失忆了,我不认识他,我也不想见他。”
在杜媃琦恼火的目光中,他继续说:“不过如果下次某个监狱管教问我是否同意让他添加我的号码作为亲情号码,我会同意的。如果他主动打电话给我,我会愿意和他聊聊。”
“这样啊”杜媃琦想了想,觉得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大哥和二哥从小就不合,哪天如果没打架、没吵架,那才是稀罕事。
后来二哥在读大学期间休学,投身于摇滚,去组乐队玩,父亲对二哥恨铁不成钢,每次见面就是吵架,大哥也和二哥吵过无数架。
再后来二哥出息了,仿佛一夜之间开窍,连续写出经典歌曲,捧红了几位天王天后,成为全国顶尖的音乐人。
有了名气,有了地位,兜里也有钱了,但是始终没有和父亲、和大哥和解。
杜媃琦到现在还记得。
那时候自己还小,二哥每次回家,都会给自己买一大堆玩具,买一堆漂亮衣服和鞋子。
二哥和父亲、大哥说不了几句就会开始争吵,然后就躲进房间抱着自己玩,把自己放在他膝盖上弹钢琴,也会耐心地回答自己各种傻问题,教自己乐理知识,教自己唱歌。
那是自己最快乐的记忆之一。
后来雯雯出生了,二哥也会逗弄逗弄雯雯,但最喜欢的还是自己。
而对父亲和大哥,二哥一直都是爱理不理,对母亲的态度也很冷。
等父亲去后,大哥冲动地想为父亲报仇,提着刀去砍那个魂淡骗子。
但是那个魂淡骗子早就跑了,大哥只找到那个魂淡的一个小跟班,砍伤了对方,结果不出意料地被判刑。
二哥虽然在父亲去世前,答应承担了父亲的所有的债务,终于与父亲和解了。
但对大哥却是冷嘲热讽,觉得大哥没脑子。
虽然后来也出钱帮大哥请律师,也给了大嫂和雯雯不少生活费,但从头至尾都没对大哥说过几句话。
哎。
有些大哥二哥小时候的事,自己是不清楚的。
只是以前听二哥偶尔提起,因为他和大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大哥从小就喜欢仗着身体力量上的优势欺负他,所以他和大哥始终亲近不起来。
他们两人,争争吵吵了半辈子,杜媃琦也不指望他们现在能和好。
只要二哥能同意和大哥见面,给大哥寄点生活费就行了。
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或许无法成为朋友吧,但至少不应该成为仇人吧。
杜媃琦没再聊这个话题,而是缠着杜采歌,询问他和段天后的进展。
杜采歌被缠得不厌其烦,只送给她四字真言:“无可奉告”。
杜媃琦骄傲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哼。有什么了不起。
我和晨姐像好姐妹一起吃饭、手牵手地逛商场,还看了场电影呢,还和晨姐合影了好多大头贴。
既然你不肯对我分享,这些事我也绝对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