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陈家

那个方才还在元宝家外面鬼鬼祟祟的女人此刻正把自己所闻所见跟陈雪平说,干瘦蜡黄的脸看上去像是好几天没吃过东西,边说眼睛边瞟向石桌上吃了一半的馒头。

陈雪平手放在膝盖上轻点,神情古怪,“你当真闻到她家有肉香味?”

女人忙不迭点头,拍胸脯保证,“我鼻子从小到大都比别人灵些,这个村长你也晓得的,绝对不会有错!”

如若真像她说的这般,那丫头岂不是还有存粮?

陈雪平眯眼,一抹毒光从眼底闪过,说不定可以借这个机会除掉这个碍眼的臭丫头。

这般一想,那股堵在她心头多日的气突然就顺畅了不少,瞧见女人巴巴望着自己吃剩的半个馒头,大发慈悲的丢过去赏给了她,“去叫放哨的村民过来,我有事跟她们说。”

女人手忙脚乱的接过抛来的馒头,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胡乱点头应下跑了出去。

一直在屋里偷听两人说话的陈青禾走出来,对女人气愤的质问:“娘,你不会是想借机为难阿宝姐姐吧?”

陈雪平眉头一皱,“多事,回房待着去。”

“不要!你不要为难阿宝姐姐,她又没得罪你你干嘛老针对她!”

陈雪平冷笑,“她得罪我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说罢,看向少年警告道:“我告诉,给我死了那条心,只要我还有活着的一天就绝不会让你们有在一起的可能性。”

陈青禾难过的红了眼眶,紧抿着嘴闷声不吭,片刻后,转身往院子门口走去。

陈雪平在后面厉喝:“站住,你要去哪?”

陈青禾背对她,不情不愿地说:“我想出去外面走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给我回房里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语气不容拒绝。

小心思被识破,陈青禾气恼的跺跺脚,只能暂时回房。

另一边,元宝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闲来无事的她正拿着干草在编小玩意儿,而男孩则拿着一张小板凳坐在她身边,学着她的手法有摸有样的编着。

最后成果是一个看不出模样拧作一团的干草团,他却很开心,献宝似的把干草团举到少女面前,“姐姐,看~”

元宝看过去,盯着草团好一会,好奇问:“你编的是什么?”

男孩姣好的眉眼弯弯的,里面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小嗓音脆脆地说:“是姐姐。”

元宝又瞥了眼那草团,不忍心打击他,习惯性想抬手揉他的头发,又想起刚好不容易给他束好发,怕弄乱,改在他柔嫩的小脸蛋上捏了下,“很像呢。”

她捂着良心说。

男孩笑得更开心了,露出小颗白牙,目光落在她手上编好的草蜻蜓上,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流露出渴望,“姐姐......”

明明很想要却又只是眼巴巴的看着。

被他的小表情逗笑,元宝把草蜻蜓放在他手上,眉宇间皆是纵容,“再给你编个兔子?”

元冬阳如获珍宝般捧着两个草编,闻言仰起小脑袋,嘴角翘得高高的,“嗯!”

像如今缺水的情形,家里存的三大缸水现在就剩一缸,她一般是尽量做些轻活,这样不会流太多汗,就能减少喝水。

抬头望向外面的烈阳,元宝忧心忡忡,这天旱再不过去,怕是那缸水也撑不得多久。

如果家里只是她一个人她可能不会那么担心,毕竟在这之前,她一直都是抱着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可如今有了冬阳,她是半点苦都不想让他受。

元宝低头看向趴在自己腿上的小男孩,陷入沉思。

直到院子外突然传来激烈的拍门声,力道大到仿佛要将她的院门拆掉一般。

她第一反应以为是夏宜春过来找她,可听这声,外面似乎不止一个人,有些不放心的让男孩待在屋里不要出来,她走过去开门。

门外浩浩荡荡的一拨人,带头的是佯作好相的陈雪平,“阿宝,我听人说你屋里头还有存粮啊?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现在好些人都快饿死了去,你年纪轻轻怎可这般自私,该是分些出来,不然连村长都不能站你这边了。”

一通话下来元宝只听了个半懂,知晓她们来意眉头轻轻一皱,“我没有存粮。”

“你怎就这般不懂事,我都是为大家好,也不是要你全部,只是叫你分些出来,大家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做人岂能这般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

自己快饿死的时候可不见她们愿意施舍她一口粮食,哪来什么忘恩负义之说。

元宝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显然都是有备而来,她仍坚持说:“我确实是没有存粮,若是不信大可进来看看。”

她打开院门,毫不遮掩的把空旷旷的院子袒露在她们眼前。

院子不大,就放着一张竹桌和几张凳子,一目了然,根本看不见我什么可入口的东西。

陈雪平还不甘心,进门就直冲庖屋,可那屋里头同样空空如也,只有摆在灶坑上的一把草根,灶坑里头也像是许久未开灶,半点儿都闻不出女人所说的肉香味。

元宝站在门口看她到处翻找,门外那些女人犹犹豫豫,像是做亏心事一样不敢和她对视。

她猜想可能她们也是被陈雪平说服才跟过来的,个个都人高马大,却觊觎她那点粮食,到底还是觉得心虚。

几乎把庖屋里的所有地方都翻找了一遍,无果,陈雪平脸色难看,阴冷的眼睛转了转,视线触及那紧闭的房门,如强盗一般,便是冲过去要再搜个彻底。

元宝比她快一步,拦在她面前,“村长找也找过了,莫不是认为我会把那吃的放在床榻上,晚上我还得抱它入睡?”

这人是在嘲笑自己,这般认定的陈雪平更是恨得牙痒痒。

一个村民见她这般紧张当真以为粮食就在那间屋里,趁她不注意大步过去,一把推开房门,屋里头并没有什么粮食,仅有一个睁大眼睛好奇看着她的紫衣小男孩而已。

村民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满目惊艳,乖乖,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好看的男娃。

元宝快步过去把男孩护在身后,挡去女人们肆意的目光,并将男孩好奇的小脑袋摁回去,看着她们脸色有点冷,“如今看清楚了?我可有多余的粮食?”

那推门的女人反应过来更是尴尬,陈雪平倒也听说她养了一个孩子的事,就是从未见过,方才她也只来得及瞥见一角,未看得全脸,不过那一晃而过的雪白确实扎眼。

她现在没有心情关注这些,见确实搜不出什么,心里怨愤愈浓,她不确定是女人骗了她还是少女提前知晓了把东西藏起来。

计划落空让陈雪平看她愈发不顺眼,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阴鸷的瞪她一眼,甩袖离开。

村民跟在后面相继离去。

元宝把院门关上,心下陡然一松,幸而她有吃完东西收拾灶坑的习惯,不然怕是露馅了。

不过屋里确实没有存粮,每次吃的都是刚刚好够他们俩的,若是被知晓他们有肉吃,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

衣摆被轻轻扯了一下,她低头,大抵是因为她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男孩担忧的望着她,“姐姐?”

元宝看着他,突然想起夏宜春的话,方才那些人见着他......可有觉得他变化太大?

“姐姐......”

元宝回过神,男孩因为自己没理他,双眼含泪,委屈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

忧虑瞬间烟消云散,她蹲下身子,手指怜爱的揉揉他的小脸,柔声哄道:“莫哭莫哭,方才是姐姐分心了,并非有意不理你。”

元冬阳小手握住那根手指,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她,用不谙世事的稚嫩嗓音说:“是冬阳做错了什么吗?”

他大抵是觉得方才被那些人瞧见所以她才不开心。

一副害怕做错事的模样叫元宝心软得一塌糊涂,眉眼更是柔和几分,“没有,冬阳很乖。”

自元母去世后她便一直是一个人,空旷寂寥的心此刻突然有了归属感,是人也好是妖也罢,既然她认可了他,他便永远是她的阿弟。

...

出了元家后陈雪平脸色差到极点,脚步加快走在前面,而跟在她身后的人却在讨论方才发生的事情。

“那孩子我之前见过两次,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上次瞧着好像不是长这样。”女人说的模糊不清,让人根本听不明白。

另外一个见过男孩的却是附和,“俺之前也远远瞧过一眼,他比常家那孩子小多了。”

那时候看上去不过二三岁的模样,走路都摇摇晃晃站不稳,方才一瞧,那孩子看上去都有五六岁了,哪家孩子能长得这般快?

可若说不是同一个人,那模样她也认得出来。

更何况现在这种日子像她们这样的早已饿得双颊凹陷,虽还没到骨瘦如柴的地步,却也已经是面黄肌瘦,更别说村里的其他孩子,有哪一个像他那样还水灵灵的。

愈想愈觉得不对劲,女人不禁打了个哆嗦,那元家孩子莫不是被鬼怪缠上了罢。

走在前头的陈雪平将她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阴毒的眼睛转了转,突然又想到了一个法子。

这一次,定要将这眼中钉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