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汐音走进寝殿,付太医坐在椅子上休息,看到她来。
“安心些,她无事。”
张汐音点头。
走到床榻边的矮凳坐下。
床上的永和公主面色比之前更白了,惨白中透着几分青,像……她见过的死人。
张汐音有些颤巍巍的伸手,轻轻抚上那张惨白的脸。
入手微暖,鼻息间有温热的呼吸。
那一瞬,她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王妃?”
旁边的婢子看她的神情,也是吓了一跳轻喊出声。
张汐音回头说道:“好好照顾公主。”
她起身去侧室。
侧室的贵妃榻上,惠贵妃还昏睡着,她因为一直哭,所以宫婢给点喂了安神汤。
张汐音坐下,抬手轻轻推了推。
“贵妃?”
惠贵妃缓缓的睁开眼,看到是张汐音,惊得一下坐起来,又无力的倒回去。
“贞儿?”
“她没事了。”张汐音安抚说道:“没事。”
惠贵妃愣住片刻,说道:“没事?”
“没事。”张汐音再次说道。
活着,活着啊。
惠贵妃哭了起来。
活着就好就好。
而此时,刚进门的誉泓帝和温皇后也听到了消息,纷纷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两人相视一眼。
到底还是进门去看一看,来都来了,还是看一看吧。
刚走进去,迎出来的人都纷纷跪地施礼。
“都起来吧。”誉泓帝说道。
他和温皇后去寝殿里看了永和公主。
惠贵妃刚起来,急急过去跪地施礼。
誉泓帝看她憔悴的样子,说道:“你该养好自己的身体,贞儿无事,若是醒来见你这样,该难过的。”
惠贵妃应是:“妾身明白。”
誉泓帝起身,去隔壁看望找回来的宋鉴。
公主府后门外的巷子树下,一个板车,墙根坐着好些人。
都是山村里的泥腿子,一个个穿着草鞋,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怎么让他们在这里?”
张汐音蹙眉看守后门的下人。
那人低声说道:“他们……脏。”
“而且送着驸马回来之后,一直说他们救了驸马,问能不能给点赏钱。”下人再次说道。
张汐音面色冷了几分。
“他们救了驸马,是恩人,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驸马的恩人的?”她质问道。
下人跪下了,瑟瑟不敢出声。
那七八个人怔怔的看着门口站立的人,一袭华贵的衣裳,长得跟菩萨似的。
张汐音看了眼那人,身后的公主府管家立刻明白,说道:“你,以后不用守门了,去庄子里。”
守门的下人愣住了,呜呜哭着要求饶,被带走了。
张汐音说道:“请他们进来,准备些吃食招待。”
管家应是。
所以,真的有赏钱吗?
那竟然是驸马。
这位还是王妃,菩萨似的。
“诸位,里面请。”管家笑说道。
“可我们,这……”
几人看着他们脚上沾满泥土的草鞋,再看对方身上的衣裳。
管家上前再次做请,说道:“无妨,无碍,之前诸位送驸马回来,又恰巧遇到些要紧的事情,便一时没顾得上诸位。诸位是驸马恩人,自然是要好好感谢的。”
张汐音回到屋里,看到宋家的公主姑娘们都在,围着宋鉴叽叽喳喳的说话。
宋鉴也是刚醒来,问永和公主如何了。
宋晚娘哭道:“大嫂没事了,可是大哥,你的腿。”
宋鉴是躺平的,看不到自己的腿。
他苦笑一声。
能保住命都不错了,那时落水,可是要死的。
说话间,宋六公子看到了进来的张汐音,起身施礼。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施礼。
“王妃。”
张汐音点头还礼,问道:“驸马如何了?”
“没事了,只是太医说,大哥这腿只怕会有些隐疾。”宋六公子说道。
张汐音点点头。
宋鉴就说:“你们,把我抬回屋里,我想看看公主。”
几人相视一眼,看向张汐音。
张汐音愣了下,怎么都看她?不过到底是点了点头。
宋鉴被抬去寝殿里,张汐音就没有跟去。
她站在廊下,看到段渐离和誉泓帝在不远处的假山旁说话。
张汐音转而去了另一处。
膳厅里。
高十三大口吃肉,旁边的婢子给他倒酒。
“多谢,多谢。”他说着,喝了一口叹道:“好酒。”
“王妃。”
门外,婢子施礼。
高十三扭头看去,对张汐音笑了笑,吃菜的动作不停。
张汐音在高十三的对面坐下来。
“王妃,我就不多礼了。”高十三笑说道。
“无妨。”张汐音说道。
她看着高十三。
高十三也看着她。
两人相对半晌。
高十三停下进食了,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嘴,问道:“王妃你来,是想问什么?”
“你为何知道能救我?”张汐音问道。
高十三一顿,抬手指了指屋顶。
婢子仆妇们都下意识抬头看。
张汐音也抬头看。
高十三笑说道:“天,看天。”
张汐音一顿。
高十三看她不信,也是无奈。
他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家祖上是修道的,玄术,毒医兼修,自然,也会看天的嘛。”
张汐音点点头。
“明白,观天相,看世间事。”她说道。
高十三端正起来。
“王爷也有了解?”
张汐音一笑。
“没有。”
说到这里,张汐音起身后退几步,郑重的拱手说道:“感谢高公子的救命之恩,之前病体未愈,未能郑重感谢。”
高十三立刻也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可不敢当,况且,你还给了我五万两银票呢,拿钱救人就没什么恩不恩的了。”
张汐音就坐了回去。
高十三爷坐下来。
他说道:“有些事情,其实是命中注定的,若是改了自然是有代价的,当然,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人怎么也不会明白的。”
张汐音听着。
高十三笑说道:“王妃,你,可是不一样的。”
他的眼神落下张汐音的脸上,摇了摇头。
张汐音却面色一变,神色中多了几分紧张:“如何?”
“王妃不必紧张,不是说你不好,相反,其实很好。”他笑着,抬手在张汐音的眉心位置指了指。
“功德无量,本就该如此,你……”
他一笑,很认真的说道:“你这些,都是应得的。”
张汐音却沉默了。
应得的吗?
那之前呢,那些可不是噩梦,梦醒就当没发生过。
那些都是发生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