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
安静中,只看到周易宏捂着脖子往后倒去。
一声闷响。
也将愣住的几人惊得回神来。
“王妃,杀人了!”容诚心想道。
“杀人了?”姹紫嫣红心想。
“手起刀落,动作很利落。”影子心中想道。
段渐离眼中也是震惊,她伤过两次周易宏,是亲眼所见的。可亲手杀人,他实在没有想到。
地上,周易宏口鼻涌出鲜血,更多的是从颈部不断涌出的。
他瞪大了眼睛,濒死中看着张汐音,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还是要死,死在她的手里。
人颤了颤,终于没了生息。
张汐音只是低头看着,看着周易宏的尸体,想过无数次手刃仇人,她终于做到了。
杀了他。
亲手杀了他。
手中的匕首跌落在地,发出铿锵两声。
她转身无声往外走去。
“阿音。”
段渐离跟了上去,如常一样自然的牵上她的手。
张汐音没有停顿,也没有避开,只是一直走,顺着长廊走。
眼前涌现的是曾经经历的画面,鲜血,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是刀,是匕首,是老鼠虫子。
她经历了非人的折磨,人不人鬼不鬼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这样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太便宜他了。
挫骨扬灰,抽筋扒皮才对。
张汐音眼中蕴着疯狂,她疾步中猛的停下,挣脱开段渐离的手就往回奔跑。
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揽过她的腰肢往后一带。
张汐音跌落入宽阔的怀抱中,被淡淡的龙涎香包裹住。
段渐离将她抱住,一手捂住她的双眼。
“阿音……”他低声说道。
靠得近,唇贴在耳边。
“阿音,是我,是我。”他说道。
张汐音挣扎的身体逐渐安静下来,泪水滚落。
————
“还要吗?”
“嗯。”
锦康殿中,桌上点着安神香,香气宜人。
段渐离将拧干的帕子打开,轻轻的盖在张汐音的眼上。
温热的帕子,让哭得干涩的眼睛舒服许多。
“王爷,如今呢?”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看着安静躺着不动的张汐音。
“什么如今?”
他突然又笑了,继续说道:“你想说,你杀人了是吗?”
“杀人与伤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张汐音拿掉帕子,坐起来倚着贵妃榻垂眸说道:“杀人,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杀死。”
那是不一样的,杀人是恶。
纵使她有非杀不可的理由,可别人不知道,她也不能说。
“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
段渐离笑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杀过多少人,战场上,两军交战,是尸山血海,死的人何其多。”
上战场的未必是恶人,但周易宏绝对是。
段渐离虽不知缘由,可他总知道,人做事起来是有原因才会做一件事,想如何?想得到什么?都是有缘由的。
张汐音抬头看他。
段渐离也看她,问道:“他做过什么?”
张汐音没有回答。
段渐离笑了笑。
段渐离弯腰将她抱起来,走到床榻上放下,给她拉好被子。
“我不问了,睡吧,睡一觉,都过去了。”他说道。
张汐音依旧看着他。
段渐离转身出去时,她说道:“挫骨扬灰。”
段渐离一顿。
“好。”
他离开了锦康殿。
张汐音看着衣角消失,缓缓的闭上眼睛。
他还会回来吗?
冷宫里。
睡梦中,有玉珠坠地叮当声。
李悦菀惊醒,将灭未灭的油灯下,地上散落了几颗玉珠。
好好的手串,竟然断了。
李悦菀蹙眉,到底念着玉珠值几个钱,起身去捡。
可突然,她愣住了。
这手串是周易宏在她及笄时送给她的,从未断过,怎么突然断了?
难道……
心中只有些许的难过,转眼又消散干净。
算了,一个废物,死了就死了。
拉开旁边的抽屉,将珠子一股脑扔进去。
夜色中,从粪车上,尸体被扯了下来。
抛上架起的木材堆,火把扔了下去。
熊熊火焰高高窜起,将尸体吞没。
——
后半夜时,张汐音被雷声吵醒,察觉到身边有人,扭头看到躺在旁边的男人。
他身上并没有盖被子,单薄的里衣,乌黑的头发铺开在身下,越显得肌肤赛雪。
他很好看!
张汐音是知道的,就像……冬日萧萧里一朵绽放的红梅,叫人一眼就能看见,吸引去目光。
忍不住就覆下身子靠过去。
昏暗中,紧闭的眼眸睁开,桃花灼灼如火。
张汐音只是一顿,便又继续覆下,手横过他的胸前趴了上去。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她靠着他颈窝说道。
段渐离抱着她的腰肢。
“你在,我自然会回来的。”他说道。
张汐音突然就笑了。
段渐离一手撑床,抱着她坐起来。
夏日衣着不多,薄薄的里衣温度烫人。
张汐音脸色发烫,侧身要离开。
段渐离抱着她的腰按回怀里,低笑说道:“挑起了,可不许躲的。”
张汐音欲反驳。
段渐离低头吻下去。
——
雨水滴答!
夜半惊雷滚滚,林间的火堆浇灭。
守在边上的人蹙眉,骂了声说道:“这灰怎么扬?”
走过去一看,尸体还未烧完呢,干巴巴的混在材堆里。
三人相视一眼,说道:“挫骨扬灰,挫骨扬灰,到底还有,挫吧。”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赶紧弄完回去收后面的银子。”
“扬人骨灰,我们是专业的。”
三人动手,雷鸣电闪中,锤骨叮当。
——
天刚露白。
张汐音已经起来了。
婢子鱼贯而入,将一应精巧器具摆上。
漱子沾上新做的齿膏送入口中,少许后,含温水吐出。
“这齿药新做的?”张汐音问道。
香叶点头:“廖娘子说加了薄荷,在夏日里漱口,清爽带香。”
“紫苏。”张汐音就看过去。
紫苏应声笑道:“奴婢这就去让他们批量制作。”
姑娘喜欢的东西,上了铺子售卖,大多都有好的销量,之前的香胰子就卖的很好,如今是夏季,更是供不应求。
段渐离从里侧出来,已经穿好中衣了。
两名婢子要上去帮忙穿外衣,被他拦下了。
“今日钰儿不来。”他说道。
张汐音嗯了声,问道:“宫中有事?”
段渐离点头,说:“今日国子监有月考。”
他漱口后,自己将一头乌黑稠密的头发高高竖起,戴上发冠,别上玉簪。
随后,坐在后面等着张汐音。
半个时辰后,张汐音起身对他一笑。
“练弓去。”
段渐离伸出手来。
一大一小的手交握住,同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