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汐音笑了。
段渐离总是在这些事情上设身处地的为她想，从他的身上，张汐音看到了父兄身上对妻子的影像般。
再世重来，她当真得到了自己所求的姻缘情感了吗？
“想什么？怎不说话？”段渐离问。
张汐音别开眼，勾着的笑容带着几分随意。
“我不会的。”她说道。
“什么？”
“王爷说得对，一切随缘便可。”
无论是什么，过多强求就会求而不得，随缘，有便有，没有便没有。
温贵妃把持掌宫大权之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李皇后一时也没有法子，加之越靠秋后，她越是不放心。
“这掌宫之权到底是握在她的手里一时半会儿脱不了，秋后在即，叫他们准备才是要紧。”李皇后说道。
吉嬷嬷点头。
“等秋后劫刑场成事，娘娘您少不得要被怀疑调查，没有这掌控权到底还好些。”她说道：“娘娘只需如常一样，每日抽时间礼佛，插花品茶，邀请贵女们入宫逗趣说话就是了。”
“便如此吧。”李皇后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
——
霁王府的后院，小黑屋子里。
周易宏当真体会了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他如同一只阴暗处正在发烂发臭的死狗。
这种要死不能死，要活也不能活的感觉，叫他心中恐惧又绝望。
他不想死。
但如今，他也不想活了。
“我要见张汐音，我要见张汐音。”
他抓着笼子喊道。
嘴巴受伤，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
吱呀门开，容诚端着一碗白粥进来，蹲下搁在笼子外。
“见王妃？”他问。
周易宏点头，说道：“王爷，王妃，我要见他们，我有话要说。”
容诚点头，倒也没有不答应，只说道：“想好了，人来了若是说些什么废话，遭罪的也是你自个儿。”
周易宏摇头：“不会，不会。”
容诚转身出去了。
锦康殿里，张汐音在侧边书房盘账，手指不断的拨动算珠，打得极快。
室内都是算珠碰撞敲出的脆响，滴滴答答的倒也好听。
段渐离坐在旁边的矮凳，照常夜间练铁。
“王爷，王妃。”
殿门外，尺术的声音传来。
“进来说话。”段渐离说道。
尺术进去，施礼说：“王爷，王妃，他要见你们。”
他说的只有一个，后院里的周易宏。
段渐离的动作一顿，看向张汐音。
张汐音此时也停下了，随后又道：“等我半柱香。”
“好。”段渐离笑道。
他也继续练铁，一边看她工作，灯火下容颜赏心悦目。
尺术拱手退出去等着。
半柱香后，张汐音停手，抖了下算盘归位，随后拿笔写下总数。
“走吧。”她起身。
段渐离便也起身。
周易宏吃完一碗粥，并不能填饱肚子，饥饿一直都折磨着他。
容诚坐在门口的椅子，手里拿着个鸡腿啃着，肉的香味儿勾得周易宏极其难受。
从身到心，从肉体到精神，周易宏一直都饱受折磨。
“怎么还没来？”他喊道。
喊着，嘴就疼。
容诚瞥了他一眼，蹙眉道：“急什么？赶着投胎啊？”
周易宏咬牙没有回答。
容诚惊讶了，笑说道：“不会真赶着投胎吧？”
啧啧，还以为有多硬气呢，武侯世家出身又如何？骨头也没见多硬嘛。
廊下有声音伴随着亮光出现，段渐离和张汐音来了。
容诚起身迎出去施礼。
周易宏直直的盯着那门口。
张汐音和段渐离走了进门，左右两边的婢女提着灯笼，将他们照得像一对壁人。
周易宏心里泛着酸水，面上一副恨不得吃了他们的样子。
对他的目光，张汐音和段渐离毫无反应。
“想说什么？”段渐离问道。
要见他们，总不能又是像疯狗一样只会乱叫吧？
周易宏咬牙。
“是，太子确实是段氏血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说道。
脸上勾着一抹求生的渴望，周易宏看着段渐离：“有个天大的秘密，你定然是想知道的，但我有条件。”
人到死的时候，又会不想死。
周易宏又想活了，他要活着。
段渐离只是看着他，说道：“说。”
“你保证，不杀我。”周易宏强调。
段渐离挑眉，眼中多了几分冷意。
“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不，我有。”周易宏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李馨婉的背后势力到底是谁，你们肯定不知道，你们不知道的。”
李皇后背后的势力，不是北凉吗？
北凉皇帝赫连融恒。
周易宏摇头：“不是他，还有一方，只要你保证不杀我，我便告诉你那背后的势力是谁。”
他一定要活着。
段渐离沉默了。
周易宏敢以此来谈条件，可见她背后势力不简单。
不是赫连融恒那又是谁？
“好，本王答应，不杀你。”段渐离说道。
“不，我不信，你以先皇的名誉发誓。”周易宏咬牙说道。
这就有点过了。
段渐离眸色一沉，可到底还是应了他的要求。
张汐音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段渐离发誓，周易宏激动的神情。
他觉得自己可以活下来。
“现在，你可以说了。”
周易宏看他发誓了，倒是痛快。
他咬破了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形状似鸟的图腾。
段渐离蹙眉，眸光微沉。
“这是？”
“那些人身上的图腾。”周易宏说道。
他舌头疼，说话有些含糊，但表达还是很清晰的。
段渐离还要再问时，周易宏就不再说了。
“我只知道这么多，真的只知道这么多，若是……若是你放我回去，我或许能知道更多，你发誓了不会杀我的。”他说道。
声音急切，他真的很想活着。
这一刻，周易宏不再关注面前的张汐音，他只看段渐离。
段渐离是霁王，才是决定他生死的那一个。
什么张汐音？什么报仇？统统都是狗屁了。
他要活着。
“放了他。”段渐离说道。
容诚上前，将周易宏从笼子里扯出来，解了手脚的镣铐。
“你说话算话？”周易宏仰头看着面前的段渐离，说道：“不会让人在半路上截杀我？”
段渐离眼神一沉。
“滚。”
周易宏起身，跛着的脚一瘸一瘸的往门口去。
经过张汐音身边时，他下意识的看过去。
入目是一双满是仇恨的眼，伴随着轻纱飞起。
鲜血溅射出来，落在白色的衣袖上斑斑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