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几家文官的府中都有人送了消息。
连夜,文官拟了折子,在次日卯时出门一起带上。
巳时刚到,钟声响起时,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喝。
誉泓帝从后面的垂帘走出,坐在龙椅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跪拜。
“平身。”
“谢陛下。”
百官起,依照官职各自站好,文左武右。
待站定。
誉泓帝说道:“今日有什么事要议的,你们先说。”
话音刚落,文官御史台次列中,便有一人站了出来,手拿笏板。
“陛下,臣有事要说。”
誉泓帝一看是御史台的,便知道是弹劾了,说道:“讲。”
“皇后乃六宫之主,掌宫大权自然是皇后娘娘最合适。如今皇后娘娘礼佛修心出来,温贵妃也该还这掌宫之权了。”继观察说道。
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继大人所言极是,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六宫之主,本是礼佛修心才将掌宫之权暂交由温贵妃。如今皇后娘娘即已礼佛修心事毕,温贵妃自该还交才是。”
“臣附议,继大人、魏大人所言极是。”
早朝第一件事,便谈后宫掌权之事,不少大臣都皱起眉来,看着这三人。
诸多紧要的事情要说,怎能在第一件事便说后宫的呢?
什么体统?
再说了,站在这大殿上的,八成都是老狐狸了,还能不知道皇后是因何交出掌宫大权的?
誉泓帝瞧着三人弯腰手持笏板的执拗样,挑了挑眉,看向方文聪方御史。
“方爱卿,你觉得呢?”
方御史立刻站出来,施礼说道:“陛下,臣以为,贵妃娘娘并非是有意不交掌宫之权。皇后娘娘闭宫半年之久,贵妃娘娘并未在皇后娘娘闭宫结束后立刻交换掌宫权,自然也是体恤皇后娘娘。”
“嗯。”誉泓帝很认同似的点头。
“皇后娘娘掌宫二十年辛苦,贵妃娘娘体恤,或许只是想多替皇后娘娘辛劳些许日子。却被你们说得狼子野心般,试问你们,贵妃娘娘是那等人吗?”
“你们这等言语挑拨是何居心,可是想要后宫不宁,陛下忧心?”
一句一句的问出,三人面色都变了。
不愧是顶头上司,言辞就是犀利,三言两语之下,他们就成了挑拨离间,居心叵测之人了。
看到誉泓帝面色沉了下来,三人立刻跪下了。
“陛下,臣等没有,臣等只是觉得,皇后娘娘乃是国母,掌宫乃是正统。”
方御史立刻说道:“贵妃娘娘自来闲散不爱争,皇后娘娘出来不过数日,不能是皇后娘娘让贵妃娘娘多管些日子?你们如此急迫谈及后宫之事,难不成是有人让你们如此的?”
“你们如此,难道不是叫人去怀疑,是皇后娘娘迫不及待的想要回掌宫之权?皇后娘娘一向宽和柔善,又岂是那等追名逐利,喜权弄势之人?尔等是何居心?”
殿内,方御史字字珠玑,铿锵有力。
三人汗流浃背,伏地忙称不敢,并无此意。
然而,方御史一张铁嘴可不是轻饶人的,舌灿莲花又说了几句。
三人伏地如芒在背,只觉身上官袍都已不属于自己了。
誉泓帝在许久的沉默之后,说道:“那倒是要让贵妃来说说了。”
此言一出,朝臣低声议论。
让一个后宫嫔妃上前朝殿上,算个什么事儿?
可瞧着那三人瑟瑟模样,谁又敢开口?
太监已经去请了。
朝会暂停,跪地的人依旧跪地。
誉泓帝端起茶细品,又拿起其他的折子看,并未叫跪地的三人起来。
如此,近两刻钟之后,温贵妃终于来到。
女子上了朝堂,跪地施礼。
誉泓帝抬手道:“贵妃起来说话。”
“是。”温贵妃站了起来,微微低眸一副恬静无争的模样。
“他们说,你把持掌宫大权不愿还与皇后,可有此事?”誉泓帝问道。
温贵妃像是吃了一惊似的,抬眸看去,又低下头施礼。
“陛下明鉴,臣妾并未把持掌宫大权,正阳宫开门之后,臣妾便想将掌宫权交还,只是皇后娘娘说她身体不适,让臣妾再掌管些时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臣妾是心疼,这才继续留着掌宫权,非是把持不还。”她说道。
撒谎!撒谎!
跪着的三人心里喊着,嘴几次嗡动,却都不敢叫出来。
温贵妃回头看向三人,视线交汇不过一瞬,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
她跪下来说道:“原是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想要离间臣妾与皇后娘娘的情分。即如此,就由陛下做主,收回臣妾的掌宫权还与皇后娘娘,臣妾愿降为嫔,以示清白。”
撒谎……
她竟然敢撒谎!
当着文武百官,在天子跟前如此撒谎,怎敢?怎敢?
可温贵妃就是敢了。
三人中,继观察一咬牙,直身喊道:“不可能,她说的并非是真,她……”
这时,温尚书走了出来,跪下。
“陛下,若贵妃娘娘撒谎,臣请辞官还乡。”他高声说道。
温尚书是温贵妃的叔父,如今站出来,便是确定温贵妃没有说谎。
没人会拿自己的官身做赌,而且还是好不容易挣到的官身。
“怎么不能?继观察,你如此笃定?难不成是知道什么?难不成……当真是皇后娘娘让你们在殿上,为掌宫之权说话的?”方御史质问道。
继观察猛的一震,看向上方的誉泓帝。
誉泓帝冷着脸看他时,眼中已有杀意。
继观察心头发凉,寒气涌上身来。
若说是,便是坐实了皇后贪权弄势的事实,皇后之前营造的那些都成了假象。那么,一个如此虚伪的皇后,必会被皇上所厌恶,最后失了圣心。
继观察颓坐地上,手中的笏板几乎拿不住。
他咬着牙,施礼伏地说道:“陛下,是臣,妄猜了,请陛下责罚。”
正阳宫中。
李皇后听完来报,面色铁青。
“她果然这样说?”她质问道。
宫婢应是,说道:“贵妃还自请降位份以示清白。”
李皇后颓坐下来,咬牙切齿的一拍桌面。
“这个贱人,就知道以前乖顺温和不争不抢都是装的。”
吉嬷嬷挥退了宫婢。
“她进宫已快十年,这十年陛下对娘娘如此她也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将野心露出。”她低声说道。
李皇后脸色发黑。
“这掌宫之权,暂时是拿不回来了。”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