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中。
教养嬷嬷咳了声，盯着水碗的永嘉公主不自觉抖了一下。
近两个月的时间，她当真怕了这些教养嬷嬷，只要稍有做不对的，非打即骂，哪怕她是嫡出的公主也如此。
教养嬷嬷说：“公主如今做得很好，明日便可离开了。”
永嘉公主心中大喜，却不敢表现出来。
教养嬷嬷看了眼旁边的小宫女，小宫女便过去将永嘉公主头顶的水碗拿下来。
“公主如今学有所成，也别怨老奴这些时日对公主的严苛，陛下如此吩咐老奴也是听令行事，您外嫁去南胤是做太子妃的。日后是做国母的，您学得好了，在外一能保命，与公主您的前途性命有益无害。”教养嬷嬷叹了口气。
永嘉公主坐下来，说道：“辛苦嬷嬷了。”
教养嬷嬷看她如今行事有规有矩，与之前的相比，很有嫡出公主的规范。
她欣慰无比，让宫女伺候永嘉公主休息，便去长盛宫回话了。
誉泓帝说：“明日便送她回正阳宫吧。”
永嘉公主外嫁和亲，李皇后的禁足便也会跟着解了。
消息传到正阳宫中，李皇后问：“陛下还说了什么？”
传话的嬷嬷摇头：“很是如常，便是近些日子娘娘您在正阳宫中，这宫内也并未有任何异常。”
李皇后沉思着。
吉嬷嬷打发了传话的人，低声道：“娘娘也莫要担心，这殿前司的人都能收买，这宫内的人哪个不是娘娘的耳目。”
“但段渐离知道。”李皇后蹙眉。
吉嬷嬷沉思着，就说：“之前定安侯旧府已经被烧了个精光，那周家除了周易宏都死完了，没几个知道秘密。哪怕是霁王知道些什么，那些个皮毛似的证据也不能证明什么。”
她又道：“若非如此，依照陛下和霁王两人的兄弟之情，霁王哪里会隐瞒不说。”
誉泓帝和段渐离是出了名的感情好，兄友弟恭的典范。
李皇后点头，却还是吩咐：“盯紧点。”
“娘娘放心。”
这边两人都觉得自己算得极好，殊不知威逼利诱收买的人，不少都已倒戈。
御书房里。
殿门半开，夜风夹杂着雨水的气息吹进来。
得了正阳宫那边的消息，誉泓帝已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翌日。
正是三月初十。
永嘉公主从重华宫出来，回到正阳宫。
母女二人见面，永嘉公主哭得厉害，满腔的委屈倾诉给自己的亲娘。
她哭着说：“母后，父皇他一点儿也不爱我。”
李皇后拉着她在怀里，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人啊，想要什么东西，有时候我们必须得装。叫别人满意了，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永嘉公主听着。
“贞儿，你嫁的是南胤太子，等南胤那老东西一死，你就是皇后了。成了皇后，谁都要仰仗你的鼻息过日子讨生活，而你，只需要讨好一个人便可。”
永嘉公主问：“谁？女儿要讨好谁？”
李氏：“你的夫君，梁景瑞。”
永嘉公主若有所思。
夜里。
誉泓帝到正阳宫用晚膳，依旧是往日极和气的模样。
李皇后瞧着誉泓帝这样，自己的耳目也回报说无甚异常，想来当年换子之事段渐离没有确凿的证据，并未说。
“怎么都站着，皇后，坐着说话。”誉泓帝温和的说道。
李皇后低声道：“陛下，臣妾……”
“坐着吧，永嘉，你也过来。”誉泓帝说道。
永嘉公主微微低着头走过去，规规矩矩的屈膝福礼，说话也温声细语了许多。
“父皇。”
誉泓帝看着永嘉公主，说道：“再过五日你就要外嫁去南胤了，今日孤过来陪你和你母后用晚膳，坐下来。”
永嘉公主听话的坐下了。
誉泓帝看向李皇后，笑说道：“皇后近日也委屈了。”
李皇后似是很感动般，红了眼眶摇头：“是臣妾之前行事不周，也说错了话，还把贞儿教成这般无礼。陛下责罚臣妾是对的，臣妾不委屈。”
说着不委屈，还是拿着帕子拭泪。
誉泓帝就给她夹菜。
吃过晚膳，永嘉公主回自己的寝宫了。
誉泓帝此时站在李皇后的寝宫内，前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是他和李皇后。
两人身穿玄红衣袍坐在一起，年轻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那是宫中画师画的他们封后前一日的画像。
誉泓帝以前总觉得这画很好，如今却觉得很是讽刺。
“陛下，怎么了？”李皇后过来，去了件稍薄的外衣披在誉泓帝的肩上。
誉泓帝回头看她，眸色闪过一抹深沉，但很是隐晦。
李皇后并未察觉。
誉泓帝低眸：“只是忆往昔，总觉得时间过得当真很快啊！”
“是啊，转眼，孩子们都要成家了。”李皇后也感叹笑道。
誉泓帝再抬眼，脸上依旧挂着淡笑：“孤还有公务，皇后好生休息。”
李皇后立刻体贴的说道：“陛下也别太劳累，当心身子才是。”
誉泓帝只是笑。
“会的。”
从正阳宫出来，誉泓帝笑着的脸依旧带着温温和和的神色，然而眼眸中却暗藏杀机。
“陛下，回御书房吗？”
“该做的事还得做的。”誉泓帝说道，一面笑了起来：“会好的。”
会好的。
只要能让百姓好，就会好……
——
李皇后一派安分，冷宫中的李悦菀也只是打探消息。
宫中毫无任何异常，然而宫外却并不平静。
因早有准备，刺客来杀时，张汐音并未受到惊吓。
烧毁大半的定安侯旧府，轻风院里的廊庑下，张汐音抬手拢了拢衣袖，看着前面的几具尸体。
死过一次的张汐音，已经不怕死人了。
这些刺客都不大厉害，姹紫嫣红两人便全部搞定了。
“姑娘。”姹紫抱拳说道：“还有一个活口。”
张汐音的眸子凝着实质的冷，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一个，说道：“把他拖进来。”
刺客被嫣红拽着，拖死狗一样往屋里带，他被卸了关节，嘴里含着的毒药也被打落，想死是死不了的。
到了屋里，姹紫找到一张还能坐的椅子，铺上一张帕子。
张汐音坐下，抚了抚烧得黑黢黢的四方桌，目光落在刺客身上时，有杀意腾腾。
“谁指使的？”她问。
刺客不答。
旁边的嫣红一脚踹过去，痛打刺客身上的伤口。
“啊……”
惨叫响起，刺客疼得发抖。
嫣红哼道：“说了还能少受点罪，若是不说，有的是办法让你慢慢享受。”
刺客咬着牙，仍旧不想说。
张汐音倒也不意外，能做杀手的，必然也有那么一点不怕死的精神。
“都说十指连心，让他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