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么样了?救活了吗?”南北捏着筷子。
陈家英闻声翻了个白眼,用筷子隔空点了点南北,没好气地说:“你傻啊,人要是死了,我还能坐在这儿陪你吃火锅!”
南北一想也是,于是憨憨地笑了两声,夹起一筷子羊肉丢进沸腾的汤锅,“那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呀?”
说完,她忽然瞪着俩大眼珠子紧瞅着陈家英,“不会,不会是被你虐的吧……哎呦!”
陈家英的筷子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头上。
她双手抱头姿态狼狈地躲着陈家英的二次偷袭,嘴里却还在嚷嚷,“被我不幸言中了吧,看!还急眼了!”
“你再胡说八道!我真收拾你了!”原本和颜悦色的陈家英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南北愣了愣,讪讪然挠挠面颊,眼睛偷瞄着陈家英,小心翼翼地问:“生气啦,别呀,我就是跟你开玩笑呢。”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陈家英瞪了南北一眼,“诋毁你亲姑!”
“我错了,那我不躲了,你打吧。”南北把头朝前一凑,摆出一副英雄就义的样子等着陈家英教训。
陈家英哪舍得真打她,她只象征性地捏了捏南北圆圆的脸蛋,提醒说:“赶紧吃饭,羊肉都煮老了!”
“哎呀!”南北哇哇大叫,着急忙慌地捞羊肉去了。
陈家英看着面前活泼跳脱的南北,脑子里却浮现出那个躺在医院急救床上,面色惨淡毫无生气的舞蹈学员。
她的年龄只比南北小两岁,可精神状态却……
“你怎么不吃啊,姑姑,今天的羊肉特新鲜。”南北边吃边催促陈家英。
陈家英没什么胃口,她沉默地拨拉着火锅里的食物,半天,放下筷子问:“北北,你知道抑郁症吗?”
抑郁症?
南北嘴里塞满羊肉,说不了话,只能瞪大眼睛瞅着对面的陈家英。
陈家英被她吃惊的样子逗笑了,她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个在蜜罐儿里泡大的小孩,懂什么抑郁。”
“我……知道啊。”南北强咽下嘴里的食物,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顺着前胸位置,辩解说:“我不但知道抑郁症,我还见过得抑郁症的人呢,他……”
南北忽然顿住,表情古怪地看着陈家英。
“他是谁?”陈家英敏感地抓住重点。
南北反而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她吭吭两声,说:“反正我见过啦,他奇奇怪怪的,行为反常,还有自……自杀企图。”
“你见到了?你亲眼见到他要自杀?”陈家英问。
南北的脑子里闪现出一抹人影,她甩甩头,又点点头,“我觉得可能是那样。”
陈家英笑了笑,这单纯的小丫头又在想当然了吧。
“是你同学吗?男同学?”陈家英问。
南北吓了一跳,赶紧摆手否认:“啊!不是!他不是我们班的,我不认识他!”
哦,居然知道得这么详细,看来就是认识了。
陈家英意味深长地看着神色不自然的南北,“那他是怎么被你发现的?”
南北瞅了瞅陈家英,咬着嘴唇,“能不说吗?”
呦呵!
这白纸一样透明的小丫头居然有秘密了,看来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可疑男生’的确很可疑啊。
陈家英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好啊,你不想说就不说。但你必须实话告诉姑姑,那个男生对你是否心存恶意?”
心存恶意!
南北愣了一瞬,是这样吗?
他确实对她凶巴巴的,从头至尾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甚至不顾她的意愿偷拿她的手机通知她的父母,他的种种行为足以被判定为恶劣,可,可对她心存恶意,这个设定又似乎站不住脚。
毕竟,那天晚上,是他救了她。
南北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姑姑的问题:“没有,他没有。”
好像除了凶巴巴的,态度不好之外,他真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顾西东。
顾西东。
“没有就好,你别嫌我多事,我这也是关心你,毕竟现在社会复杂,人性难测,你又太单纯,是弱势一方,像这种性格上有缺陷的人,你能远离就远离,千万别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北北,北北!”陈家英伸手在南北眼前晃晃,“想什么呢,跟你说话呢!”
南北回过神,“我听着呢,听着呢,姑姑,你怎么变得和我妈一样爱唠叨了,你再这样,我就考虑少爱你一点了。”
“好了,好了,我不啰嗦了,不啰嗦了。”陈家英笑着用手指比了个爱你。
南北得意的冲陈家英挤挤眼睛,然后后知后觉地问:“哎对了,你怎么忽然问我抑郁症啊?”
陈家英考虑了一下,说:“今天喝药那个学员就得了抑郁症。”
南北看了看陈家英。
哦,原来是这样。
“幸亏她妈妈说了实话,不然的话,遇见个马虎蛋家长趁机讹我,我也没门。”陈家英紧接着强调,“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说我虐待她。”
“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呀?”南北一直想不通这些抑郁症病人为什么总会有自杀企图,活着不好吗?阳光、四季、美食、漂亮的衣服难道不香吗?
“她妈妈私下里告诉我,她女儿是在她和丈夫感情破裂后得的这个病,她和丈夫商量,等孩子病情稳定了再离婚,可谁知……”陈家英顿了顿,“谁知她丈夫违反约定搞外遇,还被她女儿当场撞见了,于是就……”
南北的筷子刚夹起个素丸子,闻声手一抖,丸子像炮弹一样加速度坠入锅里,顷刻间溅起一片红汤。
手上不小心粘了几滴,姑姑惊叫了好几声之后,她才感觉到手背的肌肤火辣辣地疼起来。
“哎呀!起泡了!北北,别哭啊,服务员!服务员!这里有人烫伤了!”陈家英惶急之下声音都变了调。
服务员原本在隔壁卡间点单,听到呼救声和附近的几个服务员都跑了过来。
“你们的医药箱呢,快去拿过来,还有洗漱区在哪儿?我要带她冲凉水!”陈家英托着南北的手,迭声问道。
服务员指着西区,“那边。”
陈家英刚准备拉着南北过去,手机却叮叮叫嚣起来。
她看也没看放在耳边,“喂!我现在有事,过会儿你再……”
对方不知说了些什么,陈家英像是被打击到了,身子不受控制的打着颤,后来,她干脆丢开受伤的南北,走到一边打起电话。
一旁的服务员见南北被晾着,就过来想带她先去洗漱间,可南北却拒绝了,她紧张地盯着姑姑陈家英的背影,竖起耳朵想听清她说了什么。
可惜什么也听不到。
片刻后,陈家英收起电话,她吸了口气,转身,强装镇定走到脸色发白的南北面前,“北北。”
当南北抬起那双漆黑无辜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她的心猛地一颤,喉咙里烧起一团火,把她接下来的话都烧没了。
心里不住痛骂着一个男人的名字,那个人,那个该杀千刀的人怎么忍心去伤害这样一个可爱单纯的孩子。
陈家英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一丝微笑,握紧南北单薄的臂膀,颤声说:“姑姑有事要先走,你能照顾好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