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三剑客位面44

正是在这一刻,罗兰下定决心,打算支持这位王后。

在此之前,她也没想到王后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女人,真诚、轻信,看起来毫无城府。

奥地利的安娜命运多舛,刚嫁给路易十三就被丈夫所不喜,被王太后婆婆所无视。

当时她的身边还有从西班牙来的陪嫁女官。但是在以后的数年之间,这些西班牙女官被人一个一个地清除,王后身边的人全部被换成法国人,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清洗。以至于对王后忠诚的人纷纷离开了她。

经历了这一切,奥地利的安娜却依旧愿意无条件地信任、支持一个她第一次见面的伯爵夫人。

——这只是罗兰和王后的第一次见面。

奥地利的安娜,不仅慷慨地给予罗兰“首席女官”的任命,而且在罗兰需要的时候,亲自出马为罗兰站台。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特。

罗兰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哪一点特质,打动了奥地利的安娜。但正是因为对方付出了真诚的信任,罗兰也打算以同等的热忱予以回报。

她所倡议的“余兴游戏”也很简单——她邀请贵夫人们站成里外两个圈子,跟随乐队演奏的舞曲跳起转圈舞。

乐声将会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这时里圈和外圈面面相对贵夫人们需要停下脚,问彼此三个问题:姓名、爵位以及提一件生活中的爱好。

所有的贵夫人们都必须打起精神,不能敷衍了事。因为在转过三圈之后,游戏的组织者罗兰将随意邀请三位夫人向所有人介绍她们遇到的所有“新朋友”。

这在后世是特别简单的“破冰”游戏,大公司团建必备。但是在位面里却还从没人接触过。

原本对此不屑一顾的贵夫人们,见到王后亲自下场,都不得不打叠精神,好好“应付”这个游戏。

她们原本按照爵位高低和亲戚关系的远近,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团体,和其他贵族团体之间似乎有壁。即使是在王后的宴会上,她们没有任何动力结交“新朋友”。

大贵族抱团对王后不利,而小贵族却没有由头接近王后,成为王后的助力。

罗兰干脆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让她们自己去“破冰”。

于是,欢快的舞曲在大厅中回荡——一洗早先宫廷雅乐的典雅堂皇,大厅中的气氛奇妙地转向,女人们的嘴角开始挂上轻松的笑容,她们不再像原先那样矜持。

可是乐曲停止得太突然,女人们猝不及防慌忙停下舞步,一起娇笑着拉住对面的人。

有些人在庆幸对面的人她们原本就认识,另一些却不得不面对完全陌生的“新朋友”。

停顿的时间很短,三分钟之后,舞曲再度响起。德·拉波尔特先生开口催促:“夫人们,快行动起来,你们下一位遇见的,也许是从法兰西土地的另一端,千里迢迢赶来的未来挚友。”

夫人们原本可能还在按照她们日常的礼节,小心翼翼地打听着对方,谁知这就得离开了,赶紧匆匆交换一下基本信息,暗自记在心里,然后随着渐渐踏上舞步的人们一道,继续转圈。

舞曲声却突然又停……

如此一来,原本矜持、尊贵的夫人们,情绪都在渐渐变高。大厅中笑声不断。人们一停脚,就赶紧自报家门,交换了名姓之后,就立即聊起她们喜欢的……有些人喜欢音乐和绘画,也有人喜欢骑马和打猎,甚至像罗兰这样,喜欢种植和打理花园的,也不在少数。

遇见爱好相同的人,贵夫人们会做惊讶状:

“原来你也……”

“我身边没有人这样。”

“我们住的地方相聚不远,我们应该经常见见。”

“哦,你也常住巴黎……”

还没等她们热络完,舞曲声又突兀地响起,刚刚谈得兴起的人们不得不暂时告别,随着舞曲的节拍迈开舞步,寻找下一位可能的友人。

罗兰甚至在这游戏中与王后面对面了一回。王后告诉她她叫“安娜·玛丽亚·莫里西亚”,来自西班牙,住在卢浮宫里,她最喜欢的是跳萨拉班德舞。

这时,一曲终了,乐队完全停止了奏乐。

贵夫人们开始兴奋地相互交谈,她们额头上沁出香汗,不断地用扇子和手绢扇风,好让面颊稍稍凉快一点。

原本她们中还有不少人对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余兴节目嗤之以鼻,现在却一个个都玩得很兴奋。

这多半是因为植根于人性中的“好奇”,不仅结识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还能打探到她们生活中的爱好——这种机会,也只有在王室行宫的宴会上才有。

罗兰在王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奥地利的安娜闻言愉快地点头,笑着说:“各位,这个余兴节目可不是考验你们的记性的。但想必各位夫人都已经见到了一些爱好一致,愿意深交的朋友。”

“我宣布,请各位去寻找那些,与你们有相同爱好的人,与她们聚在一起,尽情地交谈吧!”

乐队再次奏起温和而典雅的乐曲,并渐渐融为人声之后的背景。

侍者们再度托起盛放着香槟的高脚杯,走向聚在一起交谈的人群——香槟以它那清爽的口感与味道,以及适度的酒精含量,最适合创造“破冰”的气氛。

宴会上的女人们又回到了原先的状态,但是她们的“小团体”“小圈子”已经完全被打散了。来自不同地方,不同家族的夫人们,暂时摒弃了身份与地位的差别,聚在一起,热烈地攀谈。

不少像罗兰这样,来自边远地区小领地的夫人们,也很快找到了“组织”,有了切入点,终于能融入这个相对排外的阶层。

现在,法国王后的王廷,终于看起来像是一个庞大而浑然一体的女眷群体了。

罗兰听见奥地利的安娜与几个来自法国南部的贵族妇女讨论跳舞,而博纳修太太这时悄悄溜了过来,对罗兰说:“米莱迪,王后对您的表现非常满意,所以刚才那一定已经是正式任命了。请允许我为您提前送上祝贺。”

“谢谢您……”

罗兰刚想说两句客气的话,她忽然感到一股大力从背后撞过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罗兰就身体一歪,被撞到了博纳修太太的身上。年轻妇人慌忙伸出双手,扶住罗兰。

借助博纳修太太的搀扶,罗兰没有彻底失去重心,她马上重新站稳,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一直披在肩上的开司米披肩,此刻飘然落地。披肩掉落,罗兰露出她一对圆润的双肩。

这对肩膀上有一幅小小的半袖,也是用哔叽织成的布料做的,在枝形吊灯的光亮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半圆形的半袖完美地遮住了她左右肩膀的最上端。这种半袖在位面外极其常见,在这个位面却并不多见。此前罗兰一直围着披肩,没人能看见她披肩下的礼服还拥有这样的装饰。

罗兰当然知道撞她的人目的是什么。

她的肩头,有一朵百合花的烙印。

可是……不会有人认为她蠢到会把这个烙印在王后的宴会上公开的吧?

肩头上的百合花是罗兰在这个位面里最重要的秘密,除了肩头的半袖,罗兰还拜托位面外的观众带进来和她肤色一模一样的亲肤贴纸,直接贴在肩头,暂时将烙印遮住,免得她的侍女凯蒂和辛迪会误打误撞看见这朵百合花。

却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这里,想要借助这简简单单的一撞,检验她的肩头有没有烙印。

“米莱迪,米莱迪……您没事吗?”

博纳修太太急急忙忙地问罗兰。

罗兰只是怔了一下,立即恢复了自如。

她施施然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整理了一下垂落的披肩,将自己那对线条优美的雪白上臂缓缓遮住。

“康丝坦斯,”她问博纳修太太,“那一位是谁啊?”

她望着匆匆而去的背影——那是一个黑色头发的贵夫人,裙裾庞大。如果不是有意,那位夫人很难在用裙裾把罗兰挤出去之前就撞到罗兰的肩膀。

“那位是德·米纳洛公爵夫人。”

罗兰抿着嘴。她对这个姓氏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请您不要见怪,”博纳修太太惶恐地解释。

“德·米纳洛公爵夫人是‘她’的至交好友,今天听见了王后的话,可能心里有些不舒服。请您不要怪罪她的无礼……”

罗兰柔声回复博纳修太太:“康丝坦斯,我怎么会见怪?”

“不过,我总是听大家用‘她’来指代王廷中的一位贵夫人。她似乎能把宴席安排得比我更妥当,大家现在也一直遵循‘她’定下的传统。”

“请问,‘她’是谁呀?”

罗兰直截了当地向博纳修太太讨教。

博纳修太太顿时双手齐摇:“不,您千万别这么想……她,她并不见得把一切都安排得比您妥当。只不过她每一次都有出人意料的新奇点子……哦,不,您今天的余兴节目也很新奇,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绝不能说她比您更妥当……”

博纳修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担心有人听见她这番评价。

随后,年轻妇人贴着罗兰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德·谢芙勒兹公爵夫人。”

罗兰:……原来是她!

她现在基本上能够锁定身在宫廷的这位“对手”,就是此前被路易十三革除王后首席女官职务的吕纳公爵夫人——这位老公刚死就转身改嫁,现在以德·谢芙勒兹公爵夫人的名义,在宫廷中频繁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