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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罗兰进入位面的时候,迎接她的是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令她的心猛地提起来——
好在瞬间她就坠地了,“砰”地一声摔在了柔软的地面上。
严重的麻痹感从双臂传来,肩胛骨的位置像是要活生生被撕断一样。
“这个位面的制作方确实不是个草台班子,连身体的麻痹与疼痛感都做得如此逼真。”
罗兰咬着牙等待双臂慢慢恢复知觉,心里却发出这样的感(吐)慨(槽)——不愧是顶配位面。
她抬起头,慢慢打量眼前的景象。
现在是深夜,月光皎皎,银辉从高大树丛的参差枝叶间洒落。
她置身于树林边缘,面对一小片开阔地带,能够听到潺潺的流水声,附近有一条小河缓缓流过。
周围没有人声,除了水声之外,只能偶尔听见猫头鹰凄厉地叫上一两声。
罗兰突然想起这种动物的叫声一向被认为是不吉利的,如果被猫头鹰数清楚了有多少根眉毛,下一步死神就会前来取她的性命了。
顶配位面么,气氛渲染自然也做得很好。
连她这样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选手也禁不住觉得有些恐怖。
罗兰的手臂渐渐能够活动,她准备伸出手相互摩擦,帮助恢复血液流通。
谁知她一低头,看到自己从脖子以下,一直到脚脖子,竟然全打满了“马赛克”。
罗兰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揉眼睛:她是一个选手啊!怎么“马赛克”打到她眼里来了?
再睁眼,看自己,竟然还是马赛克满身,浑身上下,除了一对玉臂,两只白玉似的双足,全部被大块大块的马赛克遮盖。
罗兰只能伸手摸摸自己的身体,发现身上穿着的竟然还是她进入转移舱时的紧身衣。
通常来说,进入位面的时候,选手就会自动转化为位面里人物的形象,位面外的衣饰不会展示出来。
现在她这样,贴身穿着的还是来自位面外的紧身衣,全身上下都打满马赛克,那么她在位面里的真实形象应该是——正光着。
可以想象,位面外的观众看见她此刻的模样,绝对能凭空想象出无比香艳的场面,因为她是个很美的女人——一头柔软的金发如瀑布般洒在脑后,偶尔有几鬈落在肩上。她的四肢匀称修长,肤白胜雪。
而她的右臂肩头,有一个小小的烙印,是一朵百合花。
这朵烙印的百合花,给她平添了几分美艳与神秘。
罗兰先活动开了身体,慢慢扶着柔软的草地起身,开始检视四周。
她抬头看见身后的巨树上残留着一截绳子,而她刚才落下来地方,也散落着长长一段草绳——很显然,方才她一直被吊在树上,时间久了绳子吃不住重量断了,她才摔了下来。
罗兰再看看周围,早先吊着她的那株老树的树根下,有一包裹成一团的东西,被浅浅地埋在土里。埋东西的人太急了,以至于只在上面抛了一层浮土。
她把东西捡回来,在月光下打开,只见那是一袭斗篷,里面包着一整套华丽的女袍、衬裙、被完全扯烂的束腰和裙撑。
即便光线暗淡,还是可以看出整套衣饰质料昂贵,装饰精美,而那件最华丽的长袍从背后处裂开了长长一道裂缝,看得出来是被人用匕首割开的。
罗兰扔掉了束胸和裙撑,留下了系一系还能穿的衬裙。她见那一袭斗篷尚且完好,赶紧再用斗篷把身体裹起来,果然——她的视力立即恢复了正常,眼前不再出现马赛克。
罗兰忍不住失笑:这真是一个有趣的位面。
脖子以下打马赛克,不止对位面外的观众,对选手自己竟然也一样。
不过,通过这些仅有的线索,她已经知道自己这个角色刚刚遭遇了什么。
——她刚刚被自己的丈夫“处决”了。
她这个人物,目前的全名应该是安娜·德·拉费尔伯爵夫人,原本是一名姿色美艳的修女,真名叫夏洛特·贝克森。
她不甘心修道院的寂寞生活,于是勾搭了主持修道院的神甫,约定两人一起私奔。为了筹集这场“浪漫旅行”的旅费,神甫偷卖了修道院的圣器。
于是,这两人在逃跑之前双双被捕,被关进了监狱。然后他们又一起越狱,逃到异乡,假扮成为一对兄妹。
当地的领主德·拉费尔伯爵看上了她,她立即转投伯爵的怀抱,抛弃了曾经为她付出一切的可怜神甫。
然而她和德·拉费尔伯爵生活在一起没多久,好日子又到了头。
某天她和她的丈夫一起出去打猎的时候,坠马晕厥,伯爵为了救她,用匕首划开了她身上过紧的衣服,看到了她肩头被烙印的百合花。
看到了这个象征“罪行”的耻辱印记,伯爵再没有打算救她,而是把她身上的衣服都剥去,把她的双手反绑,吊在一棵树上,打算让她自己慢慢被吊死。
罗兰仰头看看树上还挂着的那截绳子,心里忽然忍不住想笑。
她在看原著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代入了这个人物,体会更深。
——德·拉费尔伯爵,你以前所有的柔情蜜意,现在看起来都是笑话吧!
如果你真的曾经爱过这个女孩,至少要等她醒来,给她一次亲口解释的机会……
现在看来,她的这个“丈夫”完全是一个活脱脱的无情人,不过是将妻子当成是个物件。一旦发觉她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名誉,就不惜一切代价,立即下狠手铲除。
罗兰披着斗篷站起来,即便是这件被德·拉费尔伯爵弃之如履的斗篷,在静夜里给了她不少温暖。
这时附近传来喵喵喵的猫叫声。
罗兰双眼一亮:“露娜!”
——好极了!
她正等着她的经纪猫呢。
猫猫四足并用,像一只矫健的小老虎一样飞快的跑来,一跃就跃到罗兰怀里。
罗兰无奈地把斗篷揭开给露娜看:“你看我这一身的马赛克。”
露娜喵喵一笑:“没办法,全年龄段位面嘛,脖子底下都要打码。兰兰你再忍忍……”
谁知罗兰坚定地说:“露娜,请通知位面方,我要使用‘万能卡’。”
猫猫:……!
这只可怜的经纪猫险些又炸毛了。
“兰兰,你……你经过那么多困难,都熬过来了——你现在为了弄到衣服穿,却要动用‘万能卡’?”
“兰兰,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经纪猫担心罗兰,一进入位面就见到一身的马赛克,一激动就打算使用“万能卡”给自己找衣服穿。
“露娜别闹,你正式通知位面制作方,我要是用‘万能卡’,复活一个叫弗劳伦·德·布勒伊的男人,把他送回我身边,并且暂时抹去他所有关于我的记忆,但在我需要的时候可以恢复。”
露娜:放心了!
原来她的选手不是要用复活卡买衣服呀。
“好的,兰兰,我这就去找制作方,你等我通知。”
露娜转身就跑——只要她的选手不是一时冲动要用“万能卡”换衣服穿,罗兰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
事实上,罗兰使用“万能卡”的决定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前两个位面,她的“万能卡”一次都没能用出去,甚至在上一个位面她想要用它来救活媚兰,竟然因为媚兰的拒绝而无法被使用,这令罗兰不啻受到一次严重的打击。
显然“万能卡”并不是万能的,既然如此,不如规划好了就早早把它用掉。
罗兰要复活的这个弗劳伦·德·布勒伊,是本地教区的本堂神甫,也就是她这个人物的第一个情人,假扮的哥哥。
米莱迪诱惑了弗劳伦,然后又甩掉了弗劳伦,转投德·拉费尔伯爵的怀抱。导致弗劳伦万念俱灰,返回了里尔。
在那里,他发现他的兄长正在监狱里代替他服刑顶罪,于是他去投案自首,并且在入狱当天就自尽了。
罗兰使用这张“万能卡”,就是要把弗劳伦救活。
只要有他活着,这位面中的“米莱迪”,就还没有犯下任何致人死命的大罪过——如果她要为“米莱迪”洗白,那一定程度上还能洗一洗。
很快她就要与德·拉费尔伯爵对质,她也需要弗劳伦这个人证,替她向德·拉费尔公爵佐证,证明她肩头上那朵百合花的由来。
“好了!”
猫猫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顺利。没过多久,露娜就从草丛中向她跑来,喵喵地说:“好了,弗劳伦已经复活,出发回他的住处去了。从现在开始,他的故事线变成了他摔了一跤,摔破了头,把之前的事都忘了。别人都知道他是伯爵夫人的哥哥,但他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罗兰:很好,这正是我想要的。
“兰兰,你的衣服打算怎么办?”
“比我想象得要好,我的衣服没有完全被伯爵撕碎,大致还能补起来。然后我就要回到伯爵的庄园……”
……她就要回到德·拉费尔伯爵面前,和他当面对质,问问他这位高尚的贵族和骑士,“名誉谋杀”是否真的如此光荣,如此问心无愧。
这时,浓重的夜色已经开始消散,丛林中开始弥漫若隐若现的白色雾气。
罗兰决定沿着河流的方向往下游走。按照她的经验,人们聚居的区域通常在河流两侧。无论是获取食物还是与外界沟通,河流都给人类提供了便利。
她在河边找到了一条小径,便迈着大步向下游走去。
猫猫跟在她身边,罗兰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
“位面外观众进入位面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将“观众”引入名著位面,是“位面真人秀”前所未有的巨大变革。原本位面中只有四名选手,相当于拥有四个随机变量——现在却有可能有千千万万个随机变量进入位面。
这位面的故事线究竟能不能顺利走完……罗兰对此都有点不太肯定。
“嗐,别提了。”
猫猫一脸无奈,“你是不知道,位面外观众想要进入位面,先有一大堆协议和位面方的免责条款要签署,麻烦着呢!”
“是吗?”
罗兰反问,“难道和全息游戏还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不不,兰兰,你千万别把位面当成全息游戏,也千万别把进入位面的观众当成是游戏玩家——他们区别很大。”
“玩家进入全息游戏,是来冒险的。”
“而观众进入位面,是来享受的。”
“你如果想要让观众们帮你‘搬砖’,那是万万不可以——”
罗兰顿时叹息一声:可惜了,她之前确实是想让观众们帮她“搬砖”的。
“更何况,这位面里不止你一个选手。观众们可以选择追随你,也可以放弃你,转投其他选手。”
“要知道,名著位面的观众可非常了得,根据制作方做的调查,他们的综合素质和能力可比那些全息游戏玩家要高得多。“
“如果你失去了原本投向你的观众,力量此消彼长,你的劣势会比别人的更大。”猫猫补充一句,“你本来就已经是个反派了。”
“知道了。”
罗兰沉稳地回答。
“目前位面制作方还在完善观众进入位面的一些细则。因为是首创位面,因此不排除观众们进入位面之后再进行调整的可能。”
“总之,兰兰,你的任务是,不遗余力地争取观众,尤其是那些,最有能力的观众,留住他们!”
猫猫给罗兰提供了最重要的指点。
“一定!”
罗兰向前走了两步,说:“前面有住家了,我去敲门,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替我缝补这件长袍。”
“露娜,在市镇里你可能不方便露面。”
这个位面里的人把猫视作邪恶的化身,虽然露娜是一只超级可爱的奶牛猫,可是也不会有人欣赏的。
“你先在外面等着我,等我出来了就与你会合。”
罗兰嘱咐过了猫,自己去这座市镇边缘的住家求援。
这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泛起的清光将小镇的边缘大致勾勒出来。镇上多的是低矮的房舍,镇上唯一一座耸立的钟楼显得格外高大。
罗兰在一座房舍跟前看了看,见到里面有灯光或者壁炉的火光;她侧耳去听,里面传来纺车轱辘轱辘转动的声音。于是,罗兰伸手敲了敲门。
纺车转动的声音便停了。
罗兰面前的门板“吱呀”一声打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妇人面孔出现在罗兰面前。
“老夫人,我是来求援的……我在河上游的树林里迷了路。我的衣服被猛兽撕坏了没办法穿,您能不能借我一些针线……”
罗兰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老太太立即叫出了声:“哟,伯爵夫人,竟然是您!”
门“豁拉”一声开大,老妇人急切地把罗兰往屋子里请。
屋子低矮,房梁几乎擦着罗兰的头顶。罗兰进屋后眼光在屋里转了一圈:这儿看起来像是老妇人独居的家。
整座屋子阴暗、逼仄,给人以压迫感。屋角堆着干草堆,草堆上铺着一副被褥。壁炉里生着火,壁炉跟前有一座纺车。显然,这位老妇人天还没亮就起床,借着壁炉幽暗的光线纺线。
老妇人匆匆忙忙地举了油灯,去壁炉里点燃了,才让整个房间又亮堂了些。她举着油灯来到罗兰面前,将她仔细地照了照,才请她在屋里唯一一只椅子上坐了下来。
“您在河上游的树林里遇到了野兽?”
老人家看着罗兰的眼神很是狐疑,她上上下下打量罗兰身上裹得紧紧的斗篷。
“伯爵大人昨天下午路过这个镇子,他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一……一言难尽。但我确实和伯爵走失了。”
罗兰心想:德·拉费尔伯爵如果还有脸说什么,那就怪了。
“别的都还好说。”罗兰把那间伯爵夫人的长袍放在桌面上,“这件袍子我需要缝补好,这样我才能返回伯爵的别墅。您能帮我这个忙吗?”
老妇人“嗯”了一声,低头去看那件华贵的长袍。
她小声嘀咕着:“这……这不像是野兽撕的,像是刀子……刀子……”
她惊恐万状地回过头来,却看见罗兰已经把斗篷解开了,只披着一条连衣衬裙,正表情淡然地坐在椅子上,低头端详手上那枚戒指——那是一枚四周镶钻的昂贵蓝宝石戒指。
老妇人就算发现了秘密,对她似乎也没有任何影响。
这就是伯爵夫人的气度——伯爵夫人说是野兽,那就是野兽。
老妇人顿时被这种气度震慑得不敢再吱声。她仔细地查看了这件长袍裂开的这道又深又长的裂痕,向罗兰禀报:“伯爵夫人,您这件长袍,一时很难马上缝好,但或许我可以把缎带穿在裂缝左右两边的孔隙里,然后将缎带拉紧,将裂缝先系起来,不至于散开。您再把斗篷披上,就勉强可以见人了。您看这样行吗?”
“好——”
罗兰对于这个“经济实用”的解决方案感到很满意。
她微笑着向这老妇人点了点头,并且允诺送给对方一枚金别针做报偿。
这老妇人见了罗兰的笑容,顿时晕乎乎的,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缎带找了出来,用在这件长袍上,把裂缝迅速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