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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白瑞德涉嫌杀人的案件宣判的日子。
这城里不少认得瑞德的人都来了,但是罗兰没有见到媚兰。
罗兰心想:这样也好,万一结果不尽如人意,媚兰一定会义愤填膺,而她恐怕会忙于下一步的计划,无暇顾念媚兰的感受。
她扭头看看身边坐着的菲利普——她已经把这位新奥尔良最有权势的地方督察,绑在了她这条船上。
菲利普有承诺在先,如果瑞德被判有罪,菲利普就得为她安排便利,帮她劫狱。
劫狱这种小事,在罗兰看来,是绝对做得到的。即便不用“万能卡”也做得到。
只不过好好的名著位面就被硬生生改成了“动作位面”“警匪位面”,如果最终她和瑞德一起逃往美国西部,没准还会出现“西部位面”,那就真成了一锅炖、大杂烩了。
事情却不一定没有转机。
在宣判之前,新奥尔良市的检方又提交了一部分新的证据,法庭根据这些新证据重新进行了开庭。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证据来自于那个死掉的北方佬家中。
警方搜查他的家之后,发现他仔细研究了罗兰每天的行动轨迹,画出了非常详尽的路线图,并且在路线图上标记出了准备作案的地点。
这就很恐怖了——陪审团看到这样周密的犯罪规划,都吓出了冷汗,对死者不再有什么同情。那些虽然是白人,但也是白人中的渣滓。
白瑞德则声称他每天都会乘马车路过新奥尔良的那段河堤,又正好遇见了从车上掉下来摔了个半死的老亨利,以为这些人要对付的是他,只是误把罗兰认成是他而已。
这番说辞,令白瑞德“受到生命威胁”的说法在法理上成立了。
“另外,看到三个大男人合起来欺负一个女人,总不能就这么看着。”
当时,白瑞德在庭上懒洋洋地补充。
别说,他的这番宣言还真的赢得了陪审团的好感。
庭审结束之后,按照律师的说法,白瑞德被判“无罪”的概率,从“基本没有可能”慢慢转变为“有那么一点儿可能”了。
一时法官入庭,要求所有人起立。
罗兰随着菲利普一起起身,她将目光投向白瑞德。
因为证据不断增加,案件一再延期审理的缘故,瑞德被多关了两个月。
但可能因为罗兰打点得太好的缘故,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个囚犯那样肮脏憔悴,他衣衫整洁,胡子新近才刮过,站起来完全是一副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
他甚至还胖了一点儿。
这无疑让庭上所有的人都对白瑞德心生好感——他看起来坦白诚恳,和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凶犯根本不沾边。
罗兰却想起她第一次在亚特兰大的消防站见他时候的样子。
他那时穿得很邋遢,他也没有钱,但是他见到她的时候,眼里却和现在一样,湛然有神,满怀希望。
是的,洒脱——白瑞德一直是个洒脱的人。
即便把他放在艰苦的环境里,让他穿着好几天没洗的衬衫,披着肮脏的斗篷,吃着难吃的食物。她想,他也一直会是这样的态度。
白瑞德的眼光在旁听的席位上转了两转,见到罗兰,他眼里就蕴满了笑意;再一看罗兰身边的菲利普,白瑞德稍许回归正经脸,冲菲利普微微点了点头。
“思嘉,”
菲利普在罗兰耳边极轻极轻地问。
“你准备好了吗?”
事先菲利普已经和罗兰商议好了,如果白瑞德被宣判有罪,他们要马上离开这座法庭,然后采取行动。
罗兰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副情景被白瑞德看在眼里,他眼里顿时喜悦更甚。似乎他连案件审理的结果都不在意,却偏偏在意罗兰的这一点小动作,小表情。
法官“砰”地一锤敲下,开始宣判。
判决书写得很长,详细交代了控辩双方提交的各项证据和判断,一直到末尾才是陪审团合议的结果。
“无罪——”
法官一锤定音。
旁听的坐席上响起掌声,人们纷纷向白瑞德祝贺,祝贺他嫌疑尽洗,从此可以摆脱这牢狱之灾了。
罗兰的反应却比别人慢了半拍。
她一直紧张着,甚至听不进法官宣读那冗长的判决书。
她一直在梳理心中的计划有没有遗漏:将塔拉和嘉乐交给威尔和卡丽恩,将餐厅交给芒罗太太和托尼,将小韦德和普利西交给媚兰……
而她要实现承诺,去拯救白瑞德——把他的命运和自己的串联在一起。
以至于结果被宣布的时候她呆了呆,才反应过来。
——不需要她去劫狱或者劫法场了?
身旁的菲利普见到她这副模样,既欣然又略有些心酸,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傻孩子。”
这时罗兰终于醒悟过来,她赶紧转身,拥抱身边的菲利普。
“谢谢,菲利普,谢谢你——”
“不,也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
菲利普弯腰拥抱罗兰,声音更咽,没能往下说。
可能事后他到底还是想明白了,罗兰告诉他的事实,对他有重要意义,在让他抱憾不止的同时,却也解开了另一个谜团:埃伦爱他,到死也是。
他将带着这份爱与遗憾走向坟墓。
“好了,思嘉,我是不是应该把你交给白先生了?”
菲利普温柔地问罗兰。
罗兰这才意识到白瑞德已经出现在她面前,而且已经和菲利普打过了一个照面。
“哦,思嘉,没能看到你英姿飒爽地去劫法场,我真的感到十分遗憾。”
罗兰:……
她真的很想“呸”这家伙一声,有一见面就这么开玩笑的吗?
早知道如此……早就如此就应该真的等绞架上的绳索都套你脖子上了再来救你。
“思嘉——”
白瑞德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旁若无人地搂着她的肩膀,“我们离开这座法院,就直接去教堂结婚吧。”
罗兰感觉自己的心又跳漏了一拍。
这算是求婚吗?
在这个位面里结婚,她可还从来没想过。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在“真人秀”里“结婚”过,但因为是在种田位面,所以类似办家家酒。但现在,她却觉得白瑞德是动了真格,他的情感最终必然会通向婚姻,但这却是她还没有准备好,不能承受的。
“哦,思嘉——”
白瑞德把他强壮有力的臂膀松开,眼里流露出一点点失望。
罗兰只能尴尬地掩饰。
“至少……至少得带上韦德吧。”
难得她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天才的借口:寡妇再醮总得带上儿子。
“也是!稍等片刻,我先送你回去。”
白瑞德转过身去和身边涌来祝贺他的亲友们寒暄。他在这种事上驾轻就熟,无论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白瑞德都像见了一个多年好友一般热烈回应。
罗兰却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她在一旁独自静坐了良久,直到白瑞德把她唤醒,带着她来到法庭外,和她一起上了老亨利拉的车。
马车在“汤米家的餐厅”门前停下。罗兰眼尖,一眼看见了她的猫匆匆向她奔过来。
“兰兰,兰兰……有要紧的事……”
猫猫一边跑一边喵喵地说,一跃而上跳进罗兰怀里。
旁边白瑞德探头过来:“小猫咪又在说些什么?”
罗兰和露娜:……
她俩险些同时炸毛。
白瑞德很无辜地说:“我听它喵喵地像是在说话,我以为你能听得懂。”
罗兰和猫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兰兰……”
露娜被白瑞德打过岔之后,急急忙忙地开口,“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远处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罗兰一看,马上的人她见过,是卫英蒂家的门房。
“韩夫人吗?卫太太病重垂危,她想见您。卫先生请您无论如何过去一趟。”
“梅利——”
罗兰手一松,猫落在地面上。
难怪今天媚兰没有去旁听法庭宣判。
她还没反应过来,白瑞德已经跳上了马车,坐上了老亨利的位置。
“思嘉,上车——”
他不客气地招呼。
罗兰被他一声唤醒,提着裙子踏上马车的踏板,随口请托:“亨利,拜托替我向芒罗太太打声招呼,白先生没事,但梅利小姐,梅利小姐她……”
她一边说,一边禁不住落泪。
媚兰才多大年纪,虽然她身体一直不大好,可这世上不也有很多人这样,小毛小病不断,但是却照样长命百岁的吗?
白瑞德驾车的技术娴熟,风驰电掣地穿过半个新奥尔良市,在卫希礼夫妇租住的宅院跟前停下来。罗兰飞快地跳下马车。
米德太太迎了出来——这证明大夫已经赶到了,已经在为媚兰医治了。
罗兰按捺心中的惊恐,安慰自己说:“没事的,米德大夫在这里,媚兰会好起来的。”
谁知米德太太听见了她的话,叹息了一声说:“卫太太流产了……”
罗兰的脚步一顿,感觉喘不过气,就像是要窒息一样。
“我丈夫一直告诫她,不能再生孩子了,再要一个孩子会要了她的命的……可是她还是……而且偷偷的,两个月了,谁都没告诉……”
“她一直想要见你,已经要了很久,但是谁都知道今天白先生宣判——”
该死!——罗兰心想,这两个月,这两月她一直都在为了瑞德的事奔走,她完全把媚兰抛在了脑后。如果她能来看望媚兰,媚兰也许会把怀孕的事告诉给她,然后她就能去告诉米德医生,然后让人们采取措施?
米德太太带着罗兰沿着走廊拐了一个弯,她迎面遇上了卫希礼。
希礼大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罗兰,他站定了和罗兰打招呼,眼里却流露出惊恐——那种小孩似的,怕被罗兰责怪的惊恐。这种表情罗兰只在小韦德脸上看见过。
她突然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这个男人曾经低着头在自己面前说:“我会全部是你的。”
而她哈哈大笑着回:“你难道要为我守贞吗?”
如果她当时真的答应了,点了头,是不是媚兰就不会……
罗兰突然向前走上一步,用力地甩了卫希礼一个巴掌,声音清脆响亮,在这整座房子里嗡嗡地回荡。
跟在罗兰身后的米德太太直接看傻了。
希礼那张苍白而疲倦的脸上多了一个红红的掌印,他捂着脸,凄凉地抬起头来。他生命中的两个女人,一个他正在失去,另一个,他已经失去了。
罗兰自己也怔在原地。
她原本的个性是谦和礼貌,遇事冷静。所以这一掌不能算是她打的,应该算是郝思嘉打的。
她好像记得在那一帧“回忆杀”里,很多年前,在十二橡树的某间阅读室里,思嘉也曾经这样伸出手,毫不犹豫地甩出一掌——
“拜托,希礼,振作一点,想想办法,救救她!”
声音颤抖,这是罗兰靠自己的理智说出来的言语。
米德太太恍然大悟:原来是要靠这一掌唤醒完全慌了神的卫先生啊!遇上这种事,韩太太还算是……有定力。
而白瑞德的声音在她们刚才经过的走廊入口处响起,声音低沉地提醒:“米德太太、卫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米德太太这时赶紧跳出来:“媚兰要见思嘉,她要见思嘉——你们先让她见见思嘉——”
这位太太突然表现出了勇敢,拉着罗兰的手,直接绕过了卫希礼,带着罗兰来到一间小房间的门口。
卫英蒂等在这里。
她听到了刚才走廊上的动静,因此看向罗兰的眼光有些复杂——既厌憎罗兰那莽撞无礼的行为,却又好像觉得她做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卫英蒂与罗兰对视的时候,米德太太轻轻敲了敲门。米德大夫从门里出来,见到罗兰来了只管匆匆地说:“你来啦,不要让她多说什么,你说两句——让她安心的话,让她能安心离开的话……”
罗兰听见大夫这么说,她的心就像是直接沉去了大洋深处。
但是她却压低了声音,斩钉截铁地对米德大夫说:“我要救活她,我一定要救活她。”
说着,罗兰就往媚兰屋里去。
米德大夫被她两句话一抢白,顿时气白了脸呆在原地。米德太太却痛心地安慰丈夫:“让她去,让她去吧……”
大概被这突然而来的噩耗气糊涂了的人,说什么都能被人原谅吧。
罗兰眼前一暗——媚兰的屋子里没有多少光线,一副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整个窗户,挂在那里,像是一块深色难看的光斑。
她嗅着室内那种淡淡的、陈年家具的气味,突然想起了塔拉——在塔拉的时候,媚兰也病了很久,但是她终于还是好了起来。
这次也会一样。
罗兰突然觉得,在这个位面里她最嫉妒的人是媚兰,最依赖的人也是媚兰。如果媚兰不在,那么她的路似乎就没办法也没必要,继续往下走了。
“梅利,是我!”
她靠近媚兰的床铺,在那一大堆被褥和毯子之间找到了媚兰小小的身体,把媚兰冰冷的小手握在手心里。
媚兰似乎感觉到了她,身体轻轻一动。
“思嘉——”
“你……你别说话,听我说。”
罗兰想起大夫的话,顿时抢在媚兰要继续开口之前——
“你怎么……这么傻?”
她一开口,却觉得这样的感情真的很难控制,她没办法让自己控制住泪水与哭腔,她瞬间就觉得自己鼻子完全被堵住了,用尽力气,却也只能让自己止住抽泣,她甚至没办法完整地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罗兰低下头,用力咬住嘴唇,想让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平静下来。
她还有极其重要的话要说。
她却觉得媚兰的手就在她脸颊旁边——
是媚兰伸出手指,在轻轻缠绕着罗兰微卷的长头发,就像罗兰离开塔拉之前的那个夜晚,她们俩并肩坐在办公室里说话一样。
“傻……思嘉,因为我……爱他呀!”
媚兰的语气,就像是在哄韦德或者博。
“……就像你爱查理……”
罗兰低下头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泪光。
媚兰盲目信任了一辈子——相信她爱的那些人们,会永远这么相亲相爱地生活下去。她从来不知道那些残忍的真相,甚至即使看到了也从不相信。
而罗兰现在才明白过来,她是多么需要身边有一个媚兰这样的人啊,媚兰就像是一盏灯,一束光,让她即便在最深沉的绝望里,也知道身边会站着这样一个朋友,绝不会背叛。
“梅利,你听我说!”
罗兰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让媚兰在这个世上继续活下去。
“上帝给了我一件礼物,他会让我在这个世上完成任何一件常人绝对做不到的事——”
她低头去吻了吻媚兰那只小手。
“梅利,不要怕,我要救活你!”
她抬头看见媚兰的眼里有什么闪烁了一下,但是那希望的光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媚兰幽幽地叹出一口气:“哦,思嘉,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