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黎风兰的心狠狠一沉。
在林朝尘起身的那一刻,黎风兰本能的攥紧了手中的那颗珠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密室的木质地板,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林朝尘这几步,踩得仿佛不是地板,而是黎风兰的心脏。
他听到脚步声正在一点点的靠近自己所在的地方,最后停在了屏风的另外一边。
这一刻,黎风兰终于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停顿几秒,他的耳边传来了屏风被人缓缓推开的声音。
清珠虽然能够隐藏一切活人气息,但是这并不代表林朝尘看不到自己。
黎风兰想自己这一次,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握住清珠的那只手愈发用力。
——黎风兰想若是林朝尘发现自己,那自己也不会束手就擒,大不了便同归于尽。
就在这一刻,屏风终于被人推了开来。
然而就在黎风兰咬牙准备动手的那一刻,他忽然听到林朝尘停下脚步,轻声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黎风兰想象中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发生。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接着便看到林朝尘出现在了他所站的屏风之后。
黎风兰只比林朝尘矮一点,按理来说他睁开眼睛应该正好看到林朝尘的脸。可现在,他正对的却是对方的衣摆。
现在这个视角与刚才相比,明显矮了许多……
身着青衫的林朝尘皱眉站在屏风后,他紧抿着唇脸色明显不佳。
林朝尘刚才明明听到屏风背后有声音传来,可走到这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道是走火入魔,再加身受重伤,又让自己又产生了幻觉?
答案似乎只能是这个。
林朝尘的脸色非常难看,但在这一刻,黎风兰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明白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了。
清珠!
黎风兰之前以为,陵不厌给自己的只是一颗普通的清珠。
他没有想到,这颗清珠居然是仙品的!它不但能够隐藏自己身上所有气息,甚至还能在危机关头,将自己拉入清珠内。
如果黎风兰没有猜错,自己这一刻正是附身在了那颗珠子上。
陵不厌究竟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好东西的?!
这一瞬间,黎风兰忽然觉得他师尊的外挂,开的比林朝尘这个主角都大……
一想到这儿,黎风兰甚至都没有心思去关注林朝尘现在都在做什么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林朝尘不知何时竟慢慢地靠着屏风,坐在了不远处。
从黎风兰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对方的手臂。
他本只是随意一瞄,但下一刻黎风兰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
天青色的宽大衣袖向上皱起,黎风兰看到,林朝尘的胳膊上,居然狰狞排列着一道道的伤疤。
那些伤疤深浅不一,甚至一层叠着一层,单看一眼便能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林朝尘已有大乘期修为,一般人无法伤到他。
眼前这些伤疤,只可能……是他自己搞出来的。
林朝尘在自残。
黎风兰不由浑身发寒。
就在他看清林朝尘手臂伤疤的同一时间,倚靠屏风坐在这里的男人,居然轻声自言自语起来:“师兄,我还以为是你来看我了……”
紧接着,林朝尘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说:“但怎么可能。你若是回来,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我吧?”
这你倒是没有说错——黎风兰默默在心里回答了一下。
“扶月……扶月……”林朝尘还在轻声念叨着师兄的名字,他不知道在这一刻,师兄只想离他远一点。
幸好林朝尘没有在这里呆太长时间,一炷香的时间后,献云殿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长剑的清鸣。
听到这声音林朝尘迅速起身,他动作轻缓地为床榻上的男人掖好被角,低声说了句:“扶月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出去看看。”便提剑离开了这儿。
直到密室的大门再一次合上,黎风兰这才长舒一口气。
也是此刻,他的视线再次发生变化——黎风兰总算是从珠子里出来了。
他回头便看到,那颗珠子方才原来是挂在了屏风的雕花上。这里本身就嵌着好些宝石,因此除非仔细检查,不然一定会忽视清珠。
黎风兰慢慢蹲下身去,重新将清珠佩在了身上。
刚才虽然逃过了一劫,但是回头看一眼床上的那具尸体,黎风兰的心中却并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林朝尘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尸体偷来?偷来尸体到底又是想要做什么……
黎风兰不知道答案,而眼前画面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他一时半会间也无法好好地去思考。
……
林朝尘神神秘秘的,黎风兰不知道他在献云殿做什么,也不知道那阵将他引出去的剑鸣来自何处。
不过那人的身份也不难猜,毕竟整个天眠宮能到雪域梅洲来的人,可是屈指可数。
保险起见,林朝尘离开后黎风兰就躲进了密道里,过了好久确定对方不会再回来他才出去。
黎风兰回到密光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呜呜呜~”
你终于回来了!
还没等黎风兰好好静下来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见乘黄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接着一边摇尾巴一边向他飞扑过来。
……等等,这只上古凶兽怎么有点像狗。
幸亏黎风兰早有准备,在乘黄冲自己而来的那一刻,他便向侧边闪了过去。
没有成功扑进主人的怀抱,好不容易刹住车的乘黄愣了一下,这才呆呆转过身来,在黎风兰的腿边蹭来蹭去。
“你先自己去玩吧,我还有事情要做。”黎风兰有些敷衍的摸了摸乘黄,接着就朝房间里走去。
眼下心头血还没有完全融合,黎风兰每天都要抽出一点时间来打坐。
不过乘黄显然没有听懂黎风兰的话。
黎风兰打坐的时候,它一开始还能乖乖的卧在一边发呆,但是没过多久,乘黄便拖出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烂瓶子自己玩了起来。
黎风兰打坐结束的时候,那个瓶子终于咕噜噜的滚到了他的膝边。
“这是什么东西?”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脸疑惑地将东西从地上捡了起来。
见黎风兰终于动了,自己玩了半天变得有些蔫的乘黄立刻来了精神。
“嗷呜呜呜!”
它仿佛是在告诉主人——这可是我的宝贝!
趴在地上的乘黄立刻抬头向黎风兰看去,可抬头它便愣在了这里——乘黄看到,主人现在并没有戴帷帽,而他脸上原本狰狞恐怖的暗紫色伤疤,居然稍微变淡了一点。
见乘黄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黎风兰笑了一下,重新把帷帽戴了起来。
黎风兰脸上的伤疤之所以一直不好,是因为当初抓伤原主的那只凶兽爪上有毒。
现在随着心头血的慢慢融合,黎风兰体内残存的那点毒素也被慢慢地排了出去,他脸上的疤痕随之变得越来越浅。
不过这对黎风兰来说并不完全算是一件好事……他现在这张脸,注定会越来越像黎扶月。
有伤疤在的话好歹还能遮掩一下,若是伤疤消失了,被人认出的风险可要成倍增长。
看到黎风兰的脸又被遮挡起来,乘黄似乎有些失望,不过没过几秒它就又来了精神。乘黄张嘴咬住黎风兰的衣摆,兴奋地将人啦出了房间。
看到窗外的那轮明月,黎风兰这才想起乘黄似乎是有个喜欢收集东西的癖好。如果没有记错……它还会将收集到的东西,全部埋在土里。
乘黄这只天生凶兽的审美观,似乎与普通人不太一样。它喜欢的东西大多没有什么价值,黎风兰更愿意将自己这只灵兽的行为称作:捡破烂和收集破烂。
果不其然,就像黎风兰想的一般,乘黄将他带到了主殿后的树林里,并献宝似的清理起了地上的落叶枯枝。
白绒绒的小凶兽哼哧哼哧地在地上刨起了土,大大的毛尾巴也随之摇晃起来,整只兽看起来真是开心的不得了。
借着月光黎风兰看到,一个巨大的土坑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显然这就是乘黄藏宝的地方了。
“你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在这,怎么搞出了一个这么大的土坑来?”黎风兰不禁有些好奇。
“呜呜呜!”乘黄看上去很激动,土坑上的枯枝还没清理干净,它便埋头进去从里面叼了一根秃了毛的羊毫笔出来。
它一边眨眼,一边向黎风兰看去:这就是乘黄的宝贝~
黎风兰:“……”果然是捡破烂。
你确定自己真的是恶名满天下的天生凶兽吗?
乘黄不知道主人正在心中默默吐槽自己,刨出毛笔之后,它又将头闷进了洞里。
这一世的黎风兰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区别,此时已经到了深夜,他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想要回屋休息。
顺便也将乘黄抱回去。
但就在弯腰之际……借着月光黎风兰终于看到,原来在枯枝之下,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外,居然还有……一只苍白的人手?
不对,是有一个人!
卧槽!乘黄捡了一个人回来。
“天呐……”黎风兰的困意顷刻间被吓得一干二净。
别又是个尸体吧?
白天的事情显然给黎风兰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他的困意消失得一干二净。顾不得枯枝与泥污,黎风兰赶忙蹲下身,伸出手去将盖在土坑上的枯枝推开。
乘黄还以为主人这是在陪自己玩,立刻兴奋了起来。
“呜呜呜呜~”
看着它激动的模样,黎风兰只想知道……万一下面的真是一具尸体,自己是应该向宗门反应一下,还是装作没事发生,再将他埋回去呢?
黎风兰的动作很快,没两下他就看到,土坑正中央躺着一个身着长相清秀的白衣少年。少年面色苍白,嘴角边还有一丝血迹。
他躺在土坑之中一动也不动,甚至胸口都没有多少起伏。
看上去真像是死了……
少年身上这件白衣,是天眠宮最普通的弟子服,黎风兰确定自己之前并不认识他。
大概扫了他一眼,黎风兰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指放到了那少年的鼻尖之下。
看到主人严肃的表情,乘黄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黎风兰终于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人还没有死。
黎风兰虽然取回了心头血,但是他的身体距离恢复还有一段距离,算是半个病人。
费劲将少年从土坑中扯出来,他便忍不住扶着一边的树咳了起来。
“咳咳咳……”黎风兰的胸口如被银针扎着一样的痛,没想到这少年看着清瘦,可体重一点也不轻。
而就在他思考怎么将人拖出树林,拖出去之后又要拿他怎么办的时候,黎风兰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风兰?你在那里做什么?”
黎风兰:“……”
完蛋了。
我有点像是在毁尸灭迹。
黎风兰无比缓慢地转身,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只见他的师尊陵不厌站在树林的入口处,正向自己所在的位置看来。两人相距有些远,隔着林中茂密的枝丫,很难看清对方现在的表情和动作。
“师尊。”黎风兰心虚的叫到。
“嗯。”陵不厌点头朝自家徒弟走了过来,接着脚步稍稍一顿,很明显他早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这个少年。
然而接下来他居然没有像黎风兰想的那样,询问自己地上这个人的来历。
陵不厌轻轻将手帖在黎风兰的后背上,用灵力替他缓解此时胸口处的刺痛感。过了一会将手放下来后,他才朝地上躺着的人看去,并问:“地上的人,你认识?”
黎风兰赶紧摇头:“不,我也不认识他。”
“嗯,”陵不厌停顿了一下,忽然问道,“要我帮你吗?”
“什么?”黎风兰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师尊的反应似乎有点奇怪……
他似乎太过平静。
而且正常来说,看到徒弟大半夜在树林里和一具疑似尸体的东西打交道,当师尊的难道不是应该当场表示震惊,或者直接审讯他才对么?
黎风兰完全搞不懂他说的“帮”到底是什么意思。
“帮你处理了他。”陵不厌微笑着说道。
帮我,处理,了他。
是我听错了,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陵不厌的意思是要替自己毁尸灭迹!
“不不不,”黎风兰赶紧摇头说,“这个人是乘黄带来的,可能是被吓晕了……或者受了点外伤,我一会将他带到房间里,等醒来就把他送走。”
乘黄似乎是有些怕陵不厌,见他来了便缩到一边去梳理毛发,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黎风兰不禁有些心酸。
“乘黄做的吗?”陵不厌低头向它看去,显然他也想起了乘黄喜欢收破烂的习惯。
听到陵不厌忽然叫自己的名字,乘黄有些怂的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然而就在它想溜之大吉时,却被陵不厌弯腰,拽着后颈提溜了起来。
“呜呜呜~”主人救命!
“嗷呜嗷呜!”陵不厌杀兽啦!!!
黎风兰无视了乘黄眼中的祈求。
“原来是这样。”陵不厌点头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黎风兰居然从他师尊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几分遗憾的意思。
看出黎风兰没有力气将人挪走,陵不厌终于出手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少年拽了起来。
同时,只一眨眼的功夫,乘黄忽然变大一圈,而刚才那个少年则安安稳稳地躺在了它的背上。
忽然变大的乘黄还没有来得及开心,被陵不厌似笑非笑的那么一看,便立刻怂了下来,只得乖乖将背上的人送到黎风兰的屋子里去。
——密光山之前只住了黎风兰一个人,其它房间连被褥都没有。这大半晚上的,只能先将人送到他那儿。
等全部折腾完,已经到了丑时。
再次变小的乘黄蔫蔫的窝在地上,而黎风兰则叹了口气,看向霸占了自己床铺的少年。
刚才他已经大概看过,眼前的少年受伤不轻。
虽然不晓得这伤是他本来就有的,还是拖了乘黄的福,眼下少年被自己的灵兽搞到了这里来,黎风兰当然得照顾一下伤员。
这张床铺本来就不大,黎风兰也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想到对方伤员的身份,他便只能戴着帷帽趴在床边,艰难地度过了这一晚。
……
“喂,醒醒,醒醒。”
“咳咳……快把它搞下去!”
第二天早晨,黎风兰是被那名伤员叫醒的。
黎风兰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位伤员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而乘黄则无比欢乐的在他的身上踩来踩去,看起来很是开心。
显然在乘黄眼里,躺在床上的这位伤员,与它捡回来的烂瓶子还有毛笔,没有多大的区别。
“乘黄,快下来!”看到乘黄的动作,黎风兰立刻清醒了过来。
“呜~”而听到主人的命令,乘黄虽然有些舍不得,可还是撇了撇嘴巴,从床上跳了下来。
“实在抱歉,是我没有看管好它。”黎风兰赶紧道歉。
“咳咳咳,”少年又咳了几声,他非常气愤的用沙哑的嗓音说,“你知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这样放任凶兽四处乱跑,出了事情该怎么办!”
乘黄的事情早就传遍三界,显然这个少年也听说过,并且还认出了它。
作为乘黄的主人,黎风兰心中也很是尴尬。
而见有人在凶自家主人,站在地上的乘黄则没忍住朝他呲起了牙来,看上去真是异常凶恶。
“乘黄!”黎风兰转身呵斥了一下它,然后赶忙对少年说,自己这里有灵药,一定帮他将伤养彻底,半分后遗症也不留。
而听到他的承诺,刚还在生气的少年双眸忽然一亮。
“这话可是你说的!”
黎风兰怎么觉得,这人脸变得有些快呢……
“对,没错。”黎风兰硬着头皮说。
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后悔的机会。
“那我就呆在你这里了,直到把伤养好再走了啊。我想道友你也不愿意让宗门的人知道,乘黄四处乱跑,还将人拖到他的土坑里吧?”少年继续说。
等等,听这个少年的意思,他好像要呆在密光山不走了?
这事怎么有些不对劲。
“我可以给道友提供灵药,但是密光山……实在太小了,恐怕没有地方多住一个人。”他委婉的提醒道。
这句话并不是黎风兰乱编的,和天眠宮其它山峰比,密光山的确有些小。
闻言,少年“啧”了一下说,“那我不管,我是被你看管的那只凶兽害成这样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黎风兰沉默了下来。
少年的威胁的确有用,要是被人知道乘黄四处乱跑,还将修士藏入土坑,绝对会给自己招来不小的麻烦。这一次黎风兰怕是必须要认栽。
可是冷静下来一想,黎风兰又觉得事情非常不对劲。
乘黄身上有定言咒,是不可能随便伤害人的。可少年身上的伤极重,显然不是简单地被乘黄拖入土坑造成的。
难道说,他的伤压根和乘黄没有关系,现在只是在甩锅?
眼前的画面,逐渐和多年前的某件事重合了起来……
黎风兰轻轻咬了咬牙,装作轻松地问道:“好吧,那你就先在这里养伤……对了,不知道友叫什么名字?”
少年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慢悠悠的说:“我叫何姻缘。”
黎风兰:“……”还真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呢。
“怎么了?”
黎风兰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强忍着揍人的冲动说:“没什么,我去给你找药。”
几秒之后,在他将门合上的那一刻,黎风兰的笑容立刻消失,紧接着便忍不住朝空气做了一个掐人的动作。
何姻缘?
你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在招摇撞骗,而且还专骗我一个人?
……
事情发生在黎扶月结婴后第二次外出历练途中。
经过分隔人界与妖界的夺枝山的时,他忽然收到了宗门传来的消息。
——有妖族侵袭人界,甚至占领了不远处的一座城池。
收到这条消息,所有在夺枝山附近的天眠宮弟子都赶了过去,其中就有黎扶月。
彼时整座城市都被妖族控制,再加上外面还有一层结界,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城中妖族的修为如何。
就在所有修士踟蹰不前的时候,赶到这里的黎扶月第一个提剑冲了上去。
他正是那次一战成名,开启传奇人生的。
虽然那时黎扶月才结婴不久,但凭借着天灵根的精纯灵力,以及无人可比的剑法,他只用一剑便劈开了结界。
不等其它修士反应过来,黎扶月就已经出现在了被妖族侵占的城主府内,并凭借一己之力击退了妖族化神期大能。
按理来说,黎扶月该杀了城中的妖族,尤其是那位化神期的妖修才对。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虽然已经结婴,可与天眠宮其它筑基后就在外闯荡的修士不同,这只是黎扶月第二次离开宗门外出历练。
在之前那三百多年的人生中,黎扶月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
那一刻,黎扶月的剑尖已经点到了妖族化神期大能的胸口,可是在本该刺出这一剑的时候,他的手腕居然软了一下。
同是此刻,重伤的妖族大能立刻找准机会,从他的手下逃了出去。
在那妖修逃出城主府后不久,黎扶月发现了一枚玉牌,上书“千里”两个大字。
也正是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刚才不小心放走的人,居然就是妖族的少主段千里……
话说回来,尽管黎扶月没能杀死段千里,但他以元婴期修为重伤对方的事迹,已经足够传奇。
段千里被黎扶月打至重伤,按理来说逃不了多远。所以在后面的日子里,黎扶月和其它天眠宮的弟子还是留在了这座城市,并以此为中心寻找段千里。
同时修士们也在城中寻找被妖族所伤的普通人,并带回城主府进行救治。
就在当天下午,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黎扶月的同门带了回来。
带回她的人说,伤者名叫“何姻缘”。
……对黎扶月而言,这可真是一段糟糕且丢脸的回忆。
城主府的西厢房里住的都是被妖族重伤的凡人。
毕竟是被妖族所伤,普通大夫很难处理这些伤口,因此天眠宮弟子便轮流照看着他们。
黎扶月虽然立下大功,且又是当时天眠宮持剑仙尊邱晚游的弟子,可他还是和其它同门一样,好好完成着这个工作。
这里的伤者都知道黎扶月是救了自己的人,因此对他态度也好的不能再好。
只有一个人不同。
她就是何姻缘。
“喂喂喂,那个修士,你把桌上的葡萄给我端过来。”城主府的西厢房里,有个小姑娘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
住进城主府的这几天,何姻缘一天要吃四五顿饭,且餐餐不重样。除此之外,她还不时会有糕点、零食之类的需要。
要不是脸色还很难看,她可一点也不像是伤员。
黎扶月好歹是个修士,端茶倒水的事情他真没怎么干过。
不过这几天下来,黎扶月已经怕了何姻缘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听到她说话后,黎扶月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动手将桌上的葡萄给女孩端了过去,接着便打算转身离开。
“哎,等等等等,别走啊,”何姻缘拉住了黎扶月的袖子说,“等我吃完了,帮我把葡萄皮丢掉。”
闻言黎扶月终于忍无可忍的冷冷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做,你自己处理吧。”
“你!”
果不其然,没等黎扶月出门,何姻缘又大声说道:“你们这群修士,没有守住凡间城池,被妖修占领。接着他们便在城中作威作福,我全家老小都被那些妖族所害……没想到了现在,你居然还这样对待我这个伤者……”
黎扶月被师尊养在雪域梅洲,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刁蛮无礼的人,更没有与这样的人打交道的经验。
听到何姻缘的控诉,他站在这里气了半天,居然不知道应该怎样反驳。
其实黎扶月听了她的话后也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有杀死段千里的能力,可却因为一个失误将对方放走,继续为祸世间……
眼见着何姻缘要哭了,黎扶月总算叹了一口气,坐在她床榻边上耐心等她吃完葡萄。
“哎,其实你虽然笨手笨脚,可态度还不错,”何姻缘看了黎扶月一眼,一边嚼着葡萄一边说,“等往后,你要是在天眠宮混不下去了,也可以来我家,当个小下人也好。”
“呵呵。”
说完这句话后还不尽兴,何姻缘慢慢坐了起来。
她伸出手去戳了戳坐在床边的黎扶月,接着“啧”了一下说:“你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不如嫁……啊不,入赘到我家吧。”
听到这里,黎扶月终于忍无可忍的憋出了一句话:“等我混不下去的那天,你怕是早死了,说不定投胎都投了好几轮。”
说完,黎扶月就将放在床边的葡萄端走,看清样子是真的不开心了。
听到他说的话,床上的何姻缘立刻发出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那我们不如看看,到底是谁活的久一点。”她挑了挑眉说。
当时黎扶月并没有将这句话当一回事,毕竟自己是修士,哪怕修为停滞不前,再活上三两千年都不是问题。
眼前的小姑娘只是一个普通人,无论她多能活,都不可能与自己相比。
但万万没有想到……他最后还真就输了这场比试。
被何姻缘折磨了足足一个月,对方终于养好伤离开了这里。
而就在她走后,黎扶月在西厢房的空床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书“千里姻缘一线牵”几个大字。
那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看上去好像连笔都提不稳,同时纸条上还有着散不去的浓浓妖气……
千里,姻缘。
答案已经摆在了黎扶月的眼前——“何姻缘”她压根不是什么普通伤员!而是段千里伪装出来的假身份!
段千里的祖先毕方是妖神,只要他想,他大可以伪装成人,不被任何修士发现。
彼时段千里身受重伤,且被到处“通缉”,根本跑不回妖域。
尽管能够伪装成人的他不怕天眠宮修士的搜索,可流落在外毕竟不好养伤。
于是坚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他,直接伪装成一个人族小姑娘,来到了天眠宮修士驻地,让他们给自己疗伤……
这个操作,常人真是想都不敢想。
段千里本来就脾气不好喜欢使唤人,再加上他是被黎扶月打伤的,所以这些日子里他便一直使唤黎扶月,并提出各种无理要求。
“段千里……”黎扶月咬着牙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
看着纸条上的字,黎扶月真是无比后悔自己当初放过了对方。
而在气愤之余,黎扶月也不忘将手中的纸条烧成了灰。
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他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何姻缘到底是谁。
……
千年前的那件事,本身已经被黎风兰深埋在了心底。
然而没有料到,今天“何姻缘”居然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可真是巧了。
站在门边平复一下心情,黎风兰便向着密光山的山崖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这次段千里就是在故技重施。
被邱晚游打伤后,段千里逃不太远。
再加上天眠宮弟子已经在外展开拉网式搜索,几经权衡段千里便再次选择了“富贵险中求”。
他伪装成普通修士溜进了天眠宮,没想被乘黄这只凶兽闻出了不同的气味,当做玩具拖到了密光山……
毕竟当初黎扶月给乘黄下的定言咒,只是叫它不伤害人类,没说不能伤害妖族。
转眼黎风兰就走到了山崖边,他唤来灵鹤朝着宗门的医堂方向而去。
到了那里,黎风兰先去了一趟医堂后殿,待了一会才出门向药房走去。
按照记忆配了几服疗伤的灵药后,黎风兰忽然转身朝不远处几个鲜少有人问津的药柜走去。
纤长而苍白的手指慢慢滑过药柜上的木牌,最终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普时散……就是这个。”
看到那三个字后,黎风兰笑了一下将灵石放在了药柜前。过了几秒灵石消失不见,而装着普时散的柜子则慢慢地敞了开来。
他伸出手去将里面的东西取出,
普时散无色无味,除了能让人的伤口传来灼烧感以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既然段千里这个老朋友来拜访自己了,那黎风兰当然不能不给他回礼。
现在黎风兰已经取完了药,不过在回密光山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
天眠宮虽然是剑修门派,但是宗门的医堂里仍有几名医修。
黎风兰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头戴白色短帷帽的男人走到医堂后殿,轻轻地在门上敲了几下。停顿几秒后,眼前这扇雕花红木门便自己打了开来。
屋内的书案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修,看到黎风兰后,对方朝他笑了一下说:“这位道友,你此前送来的药没有什么问题,里面都是些温养灵根的材料。”
原来黎风兰刚到药堂,就先将自己上次偷偷留下的那半盏药带了过来,让这里的医修帮忙看看里面的成分。
现在他取完药回来,对方也已经将药名整整齐齐的罗列在了纸上。
“你看,这里面有几味药材非常难得,据我所知只能在特定的秘境里采到。”医修耐心地说道。
顺着对方所指黎风兰看到,这里果然有几味非常罕见的药材,前世自己也只是偶然见到过一两次而已。
这么看来,陵不厌的确是真心想要帮自己的……
“好,辛苦道友了。”黎风兰将纸张接了回来,给那名医修留下几枚灵石这才离开医堂。
在回程的灵鹤背上,黎风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纸张上的文字。
知道有人想要帮自己,他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然而上辈子的事情实在太过刻骨铭心,现在黎风兰已经不愿意相信所谓的帮助和善意。
灵鹤落在了密光山上,黎风兰轻轻叹了一声,收好纸张走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楼,笑着掂了掂手里的灵药。
陵不厌的事情并不是一时半会能搞清楚的,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照顾”好密光山上的伤员。
段千里这次故技重施,继续在密光山上作威作福。
只可惜黎风兰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出江湖的小修士了。
回到密光山后,他非常耐心的帮段千里煎好了药端进了房间中,态度极其良好的看着对方喝了下去。
甚至还按照段千里的要求,准备了一坛酒来。
就在几个时辰之后,“普时散”的药效终于发作了。
在外间打坐的黎风兰听到,卧室里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响动传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不过黎风兰却装作没有听到这声音一样的继续坐在原地。
只等房间里传来陈设坠地的声响,他这才缓缓起身,装作着急的快步走了进去。
“何道友你这是怎么了?”黎风兰的演技不错,他的语气非常焦急。
只见坐在床上的少年强咬着牙摇头说:“没事……可能是伤口裂开了吧。”
普时散是修真界特有的灵药,段千里这样的妖族并不知道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他更不曾想,这一切都是黎风兰捣的鬼。
“伤口裂开?”黎风兰装作着急的说,“不如我带道友去医堂看看?”
“不必!咳咳……我稍稍休息一下就好。”段千里立刻拒绝。
尽管作为妖神后裔的他能够完美隐藏身份,但他在重伤之下依旧不愿意冒险。
黎风兰忍着笑意点头说:“那好,道友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说罢黎风兰就抱起一旁看热闹的乘黄,准备转身出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黎风兰的耳边忽然穿来了一阵脚步声。他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师尊正推门朝他所在的地方走来。
完了——以陵不厌的阅历,绝对一眼就能看出段千里身上的问题。
万一自己被拆穿的话,会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黎风兰赶紧转身朝来人打了个招呼,接着忐忑地站在这里问道:“师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看到陵不厌,段千里明显也紧张了起来。
显然他也听说过有关这个男人的传言,并且有些忌惮陵不厌。
“陵仙君。”段千里忍着疼痛向来人打了个招呼。
陵不厌朝两人笑了一下,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手搭在了段千里的手腕上。
房间内的空气随之凝固了起来。
一时间竟很难说清黎风兰与段千里两个人究竟谁更心虚。
黎风兰小心翼翼地看着师尊。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陵不厌就将手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黎风兰才发现,自家师尊脸上的微笑,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猜都不用猜,陵不厌绝对已经发现了自己给段千里的药中加料的事。
难道他是因为这个才收起笑意的吗?
又或者是,陵不厌发现了段千里的身份?
“师尊?”黎风兰终于鼓足勇气叫了陵不厌一声,而男人也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嗯。”
段千里抿唇看着陵不厌,因为过度紧张,他已经忘记了肉体上的疼痛。
“你受了很重的伤。”陵不厌忽然开口。
“我——”段千里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陵不厌再次出声打断了他,“你伤的很重,若是不每天按时服用风兰给你的灵药,怕是命不久矣。”
“诶?”每天按时服用丹药?可自己给段千里配的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伤药啊……
甚至以对方大乘期妖修的恐怖体质,就算不吃药也能恢复,绝对谈不上“命不久矣”。
等等,黎风兰确定陵不厌绝对发现了普时散的存在。
那他如今说这番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刚才那碗灵药里有几味药材,能加速伤口愈合,但同时你的伤口可能会有痛感,也算是一种排异。”陵不厌继续一本正经的说。
听到这里黎风兰已经能确定,陵不厌绝对是在睁眼说瞎话。
刚才那碗药里面有什么,自己可比谁都清楚。
段千里显然不会想到,陵不厌居然会以如此严肃的语气骗人,更不会想到修真界鼎鼎大名的陵仙君居然会骗人。
他显然有被“命不久矣”这四个字吓到。
直到陵不厌话音落下,段千里都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好……”过了半晌,段千里终于点头说,“谢陵仙君提醒,我一定按时服药。”
而隔着一顶帷帽,黎风兰憋笑已经将要憋到了极点。
救命!他早就应该知道,陵不厌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师尊!
他的神识笼罩着密光山,这里的一草一木,以及山上人的一举一动都在陵不厌的眼皮子底下。
因此陵不厌八成是早就发觉,段千里想要借乘黄的行为来讹诈自己,这才来帮自己报仇了。
这位小算盘打得不错的妖主,终于遇到了对手。
既然陵不厌都这么讲了,那么之后的几日,段千里必须要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无论药有多苦,段千里都会好好喝了它……
不得不说,有师尊的感觉貌似真不错。
在转身出门的那一刻,陵不厌在段千里看不到的角度笑着朝徒弟眨了眨眼,就差直接与他击掌了。
黎风兰愣了一下,总算忍不住朝陵不厌笑了起来。
“师尊好走啊!”
……
黎风兰原本以为,最近这段时间的杂事终于要告一段落,自己可以回归从前的咸鱼生活了。
然没有想到,平静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密光山便迎来了几位稀客。
是林朝尘派来的人——他们客气且不容拒绝的将黎风兰带到了砚依山,说是林仙尊要找他当面道谢。
被强行带到砚依山后,黎风兰终于反应过来:
这一世初遇林朝尘的那天,林朝尘不但没有杀了自己,甚至还将自己带到了砚依山去,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像《天眠道生》读者说的那样“心善”。
而是因为,林朝尘还有其它的目的……
这一次黎风兰被直接带去了砚依山的主殿,那群弟子给他沏完茶后,就从这里消失了。
明明是来过不知多少次的地方,可这一回坐到此处,黎风兰的心里却不停地打起了鼓来。
——他宁愿呆在密光山被段千里烦,也不想到这里来见那晦气师弟。
然而此时黎风兰已经到了砚依山,那该遇到的自然躲不过。
就在这盏茶将要冷掉的时候,黎风兰听到有人朝自己所在的地方走了过来。
他回头便看到,身着白色长衫,脸色苍白的林朝尘出现在了茶室的门口。
林朝尘的五官一如当年清隽,他的目光平和温柔,看上去无悲无喜。
这是黎风兰重生后第一次这样正经的看向自己师弟,乍一眼看去,对方与当年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林朝尘身上的伤还没有养好,此时他并没有穿方便用剑的劲装,而是披着一件白色宽袍。在衣袍下,隐约还能看到没有拆掉的绷带。
黎风兰很少见林朝尘受这么重的伤,若是放在上一世,他一定会担心师弟。
但是现在看到这样的林朝尘微笑着冲自己点头,再想想对方前几日在雪域梅洲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黎风兰只觉得浑身发毛。
……林朝尘未免太能装了吧!
“林仙尊。”他赶紧起身朝林朝尘行礼。
“快坐吧,”林朝尘快步上前,他朝黎风兰点了点头,接着就坐到了茶桌对面,“同我不要这样客气。”
“是。”
黎风兰搞不懂林朝尘叫自己来要做什么,因此坐下之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等着对方先开口。
可林朝尘竟然也没有说话,他同黎风兰微笑了一下,就坐在这里润起了茶来,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而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黎风兰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清晰的意识到——在这一千多年的时光里,林朝尘真的变了很多。
过了半晌后,林朝尘终于放下手中茶具说:“上次我追击妖族受了伤,刚到宗门结界内便伤重从灵剑上摔了下来,不知有没有惊扰到你?”
追击妖族的时候受了伤吗?
尽管已经听过一遍这样的解释,可黎风兰还是在心中冷笑了一下,林朝尘当面编瞎话的功夫真是厉害啊。
不过明面上他还是赶紧摇头说:“自然没有。”
“那就好,”林朝尘又给黎风兰倒了一杯茶说,“不过深夜叨扰,赔礼道歉还是应该的。”
看着林朝尘手中的那杯茶,黎风兰直觉不对。但自己现在在对方的地盘,这杯茶他是不想喝也得喝了。
可就在黎风兰将茶接过来的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手也在骤然间变得无力,甚至就连茶杯都有些端不住了。
不对……
不是这杯茶的问题。
隔着帷帽,黎风兰的视线忽然落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东西上。
只见茶室的最内侧,悬挂着一个藏青色的布幡,此时它正发出幽幽光亮,看上去格外诡异。
下一刻,黎风兰的心脏便猛地一揪。
那是东山引魂幡!
——这是天眠宮的仙器之一,黎风兰之前只听说过它的名字,也见过图谱上的画像。
但不知为何,这东西居然从宗门的藏宝阁,跑到了这里来。
不等他多看一眼,黎风兰的眼睛就不受控制的慢慢闭了起来,人也软软的倒在了茶案上。
要是普通修士,现在早已经失去了全部意识。
可黎风兰的神魂强大,此时他虽然闭上眼睛倒在了这儿,但神志依旧清醒。
他听见在自己晕倒之后,坐在对面的林朝尘居然还在喝茶。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中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慢慢向黎风兰走了过来。
他靠近黎风兰,接着轻轻把将帷帽拉了下来。
“师兄……”林朝尘轻声叫到。
他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答案已经摆在了黎风兰的眼前——重生后第一次遇见林朝尘的那一晚,对方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长相!
林朝尘是因为自己这张与黎扶月有三四分相像的脸,才将他带到砚依山去的。
黎风兰不知道林朝尘现在想要做什么。
他拼命在脑海中搜寻着与“东山引魂幡”有关的记忆,只可惜黎风兰现在实在太过紧张,而越是紧张他越是什么也回想不起来。
此刻黎风兰的身体瘫软无力,但识海却格外清明。
就在林朝尘将他的帷帽取下的那一刻,黎风兰听到茶室外又传来了一阵声响。
有人快步走了过来!
砚依山被结界笼罩,能够顺利走到这里来的人,统共也就那么三两个而已。
林朝尘显然也听到了声音,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向门边看去。
“师尊。”停顿几秒后,男人站在原地,向来人行了一个礼。
师尊?
原来邱晚游也来了?!
听到这里两个字,黎风兰忍不住轻轻地咬了咬牙。
上一世邱晚游飞升的时候,黎风兰也曾想过他们师徒三人再聚会是什么时间。
但无论当年的他如何想象,现如今的场景都不在黎风兰的预想之中。
邱晚游并没有理会林朝尘的那声“师尊”,他缓缓拔出长剑,下一刻冰冷的剑刃就这么贴在了林朝尘的脖颈之上。
黎风兰虽看不见这里发生了什么,可他却感受道了这股熟悉的剑气。
——邱晚游和林朝尘打起来了?!
只听邱晚游沉下声,缓缓问道:“林朝尘,你到底在做什么?”
林朝尘笑了一下,接着漫不经心的说:“我只是想做一件,师尊你也想,但是却没有勇气去做的事罢了。”
说罢,不等邱晚游回话,林朝尘便轻轻地推开了长剑,再次走到了黎风兰的身边。
这一次他伸出手去虚空抚过黎风兰的脸颊,过了一会后,忽然笑了一下抬头问:“师尊,你不觉得眼前这个小修士,很像一个人吗?”
何止是像!
或许是自觉死到临头,黎风兰竟然还破罐破摔的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压根就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