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在殷兰的认知里,顾珏无论是身量体力还是财力势力都比远比唐眠要好很多,他比较适合当攻势方。
然而顾珏愿意妥协为他的外甥唐眠做零了。
那殷兰就更不能亏待他了。
殷兰对他的厨艺大赞特赞,极力表达自己对顾珏和唐眠关系的认可。
顾珏虽然觉得殷兰对他的态度转变得有些不对劲,但他真实地感受到了殷兰接纳了他,心情十分愉悦。
唐眠看着手机上的内容却再也吃不下一口饭,疑虑占据了他所有神思,他放下筷子盯着殷兰,语气严肃:“舅舅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什么换了一张脸生活?”
他将手机推到桌面中间,殷兰和顾珏都看到了搜索页面名十来年前叫苏锦的男模的照片。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联。
照片上的男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笑容略微青涩,面部轮廓和五官和现在的殷兰完全不一样,气质也截然不同,这谁能认出来他是以前的苏锦。
殷兰也放下筷子,放松的神色转而变得沉重伤感:“我先跟你说说你父亲跟金郁礼的关系吧。”
这一切都要从两人的孽缘开始说起。
君越容从襁褓婴儿开始就住在了阳光孤儿院,他乖巧聪慧,很讨大人和小孩子的喜欢。
那时候定期受金氏集团经济资助的阳光孤儿院需要给金家推荐一位受资助对象代表,孤儿院的校长就将君越容推了上去。
年幼的君越容获得了跟金家未来的继承人金郁礼同等的教育资源,并且意外和金郁礼成了同桌。
君越容对待所有人都像个小太阳一般无私慷慨地分享他的热情和喜爱,久而久之,也融化了缺少父母疼爱性格冰冷的小金郁礼。
君越容成为了金郁礼第一个在意的朋友,他的地位和金郁礼父母让他去结交的朋友远远不同,他是金郁礼心中唯一的真正的朋友。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金郁礼对君越容的喜好开始了无指掌,他默默支持他的芭蕾舞梦想,铲除所有嫉妒陷害君越容的人。
等到某一天金郁礼终于回过味来发现自己对君越容的感情并非是纯粹的朋友情时,君越容已经对苏棠一见钟情并且和她恋爱了。
金郁礼怀抱一丝希望跟君越容告白,遭到君越容的委婉拒绝之后,他动了怒气。
初次尝到失恋滋味的金郁礼不肯接受现实,为了逼迫君越容和苏棠分开和他在一起,金郁礼夺走了苏棠的工作,也用夺走君越容的演出机会要挟他。
君越容和苏棠没有屈服。
金郁礼变本加厉,他将苏棠打得半死,然而这个举动不仅没能拆散这对苦命鸳鸯,还让他们更加坚定了在一起生活的想法。
两人花费九牛二虎之力,逃脱了金郁礼的控制,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他们逃去了很远很落后的小县城,瞒着金郁礼结婚、生子。
那时金氏集团老爷子病危,金郁礼耽于豪门争权,过了好几年之后才调动全部人马寻找君越容和苏棠的下落。
君越容和苏棠他们又怎么能敌得过新上任的金家掌权人金郁礼?他们匆忙将儿子送到苏棠父亲那儿,拜托苏棠的亲弟弟苏锦带着老人小孩逃亡。
悲剧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在家族争斗、商场斗争、温柔乡里浸淫多年后的金郁礼心狠手辣,毫无人性可言。他给苏棠下了药,逼迫她服侍自己的几位下属并且实时传输视频给被关在另一个房间的君越容看。
苏棠忍受不了这种屈辱,更不可能背叛她的丈夫,所以她在即将失控前拿刀自杀了。
君越容崩溃了。精神失常的他终日抗拒吃饭,抗拒喝水,更加抗拒跟金郁礼说话。
急坏了的金郁礼往往逼着他进食。
有一日,君越容竟然主动找了金郁礼,说他想去海边吹吹风,转换一下心情。
金郁礼当即欣喜过望,带着他去了海边。
当瘦到脱相的青年双目无光,周身环绕着绝望气息站在海边悬崖上时,金郁礼怕了。
他说尽好话求君越容不要轻生,可君越容仍旧毅然决然跳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中。
几个小时后,海里打捞出来一具尸体。
金郁礼对君越容的执念没有随着他的死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金郁礼后来才查到君越容还有一个孩子。
“当年我带着你和你外公去了宇南生活了一段时间。那里山清水秀风景很好,你天天嚷着要去小溪里摸螃蟹。我和外公带过你几次你就敢自己去了。你丢失的那一天也说要去摸螃蟹给我们吃。”殷兰嘴边挂着苦涩的笑意,“那天外公身体不好,我忙工作,都没有陪你去。”
唐眠和顾珏静静听着十几年前的故事。原主小时候和家人们相处的画面被殷兰细致描述给他们听,唐眠渐渐的感觉自己被植入了一段鲜活的记忆,和原主的割裂感也在慢慢缩减。
唐眠问:“之后呢?”
“之后村民告诉我你跑去了深水处,跌进水里扑棱着没有爬上来,被急流冲走了。”殷兰:“村民应该是撤了谎,你被金郁礼拐走了。”
“给你办葬礼的那一天夜里,家里着火了。”殷兰脸上浮现出痛苦,声音缓慢而低沉,“我背着外公跑到门口,却发现大门被人从外面锁掉了,窗户都被封死了。熊熊大火中,我透过火光看见了门外不远处站着的金郁礼。”
金郁礼痛恨跟苏棠一起隐瞒欺骗他的苏棠家人,带走了唐眠,烧死了苏家剩下的两人。
“我有幸被路过这里旅行的月色前老板救了出来,我全身烧伤严重,没一出好皮。”殷兰扒开他衬衣,展示他肩上的一处烧伤伤疤,“除了这个地方,我剩下的全身都换了皮,也动了脸,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了下去。”
具体是如何生活的,无需殷兰讲述,唐眠和顾珏都大致猜到了。
无非是为了还月色前老板的医药钱,他也进了月色,忍耐了数年,他才做到不需要被他人摆布的位置。
只是不知道这份工作,里面有几分是因为想接近金郁礼报仇的心思。
唐眠猜,只多不少吧。
唐眠伸手过去将小手覆盖在殷兰微凉的手背上,绵软的声音缓缓道:“舅舅,以后你有我们了,我和顾珏哥哥就是你的家人。舅舅有什么遗憾或者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是你的后盾。”
顾珏也立刻说:“不用等到金郁礼倒下的那一天了,姜氏维护的人他动不了。”
殷兰眼眶微微湿润了:“我想要回原来的身份,我是苏锦。”
苏棠的亲弟弟,唐眠的舅舅,也是跟金郁礼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
云升集团分公司CEO办公室。
云舒婳背靠在真皮沙发座椅上,手中拿着一封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
她缓缓撕开边缘,拿出里面的一碟照片。
有十来张,分别拍摄了云子宁从画廊离开再到去小面馆吃饭的画面。
从头到尾云子宁身边都有着同一个乖巧可爱的少年。
云舒婳将信封扔在了办公桌上,照片散开,她用中指和食指夹出了一张照片放到眼前打量。
杂乱拥挤的餐馆里,云子宁坐在塑料凳子上,认真地盯着桌对面和白猫玩闹的小少年。
“啧,和猫玩的小男孩脏死了。”
云舒婳嫌弃地丢下了照片,拿出手机对着散开在桌上的十来张照片拍了一张图,发送给备注为儿子的联络人。
她按住语音键,勾起嘴角,带着几分隐秘的乐趣缓缓道:“和甄家大小姐的下午茶明天如果还不约,这些照片里的活物就该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