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将近,官道突然变的平坦许多,赤月打了个哈欠,掀开帘子,目及之处,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似若荒烟。
“殿下,今日的天真是不好,像是要下雪了。”赤月喃喃着,唇角却漾着笑意,她放下幔帘,“快到了,奴婢已经能看到相迎的神官。”
“嗯。”沈青青垂首理了理裙摆,指尖碰触之处,发出些许清脆声响。
少时,车队停下,听岳枫在外禀报已经到了神庙外,沈青青不动声色的接下赤月递来的皮氅披上,缓缓走出马车。
图尔苏部神庙修建的气派异常,甚至可以与金元普尔图木外的那个皇家神庙一比高下。
穹顶上,连带着神庙外的旗帜上,金色坠饰在灰蒙蒙的反衬下闪闪发亮,沈青青明亮清透的眸色渐沉。
“九殿下。”神官穿着一身华贵艳丽的服饰,躬身相迎。
而面前这位九殿下,她穿着一袭素雅清丽的长裙,上面绣着金元皇族特有的花纹,是祭祀专用的服饰。
典雅威严的服饰,衬托的这位小殿下更加身姿脱尘,容貌无双。
美丽温柔的女子,总是能给旁人留下更好的印象,让人忍不住想要交好。
诚然,沈青青就是这样的人。
沈青青回以淡淡的微笑,客气的同几位神官往神庙内部走去。
神庙祭祀,除了神官外,只有大君的血亲才能进入一同祭祀。
临进去前,沈青青回首望向人群外的溥洪,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祭祀的过程复杂繁琐,沈青青由神官领着,一步一步去完成所有步骤。
她虽不真的信奉天神,但她秉着敬畏之心,依旧虔诚无比的为图尔苏部的百姓祈福。
跪下去的一瞬,眼前回闪出饿殍遍野荒芜凄凉的场景。
她稳了稳神,旋即接过祭祀用的布纹,双手奉上神台。
这场天灾人祸,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进入图尔苏部后,为拓拔穆寻找村落歇脚看病时,沈青青就发现不对劲了。
当时她手中拿到的地图是三年前的图尔苏部地图。那上面许多标记出来的村落都已经没了人。
直到探子仔细检查过后,她才知道,村落荒废的真正原因。
废弃的房屋里,偶有腐坏的尸身,三两聚在一起。
空荡荡的厨房是许多家庭的现状。
这就是图尔苏部民生的真相。
祭祀进行到一半时,殿外忽而传入阵阵呐喊,主持的神官蹙起眉头,却又不敢中断祭祀,犹豫之时,听跪在蒲团上叩首的九殿下冷不丁的吩咐,“继续。”
这时,殿外吵杂纷乱的声音越逼越近,几乎可以断定外面正在兵刃相接。
素来养尊处优的神官哪儿见过这般阵仗,顿时有人慌慌乱乱的往外走去准备瞧。
刚直起腰身的沈青青出声阻拦。
“今日是秋日大祭,事关国运,还请各位神官务必坚守其职。”
“……是,殿下。”
几位神官见九殿下一改温和谦逊,反倒是沉冷淡定的坚持祭祀,稍感意外。
神官擦着冷汗,坚持将殿内复杂的祭祀流程走完一遍后,殿外的声音渐渐弱下。
在场的,谁都纳闷此刻殿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青青起身扭头问神官,温声问:“大人,是否还差祭天这一步?”
“……是。”
“请继续吧。”
这头几人谨慎的领着九殿通过一排排的神像向外走时,裘飞领着数名官员及一批护卫突然推门进来。
“殿下!”裘飞同沈青青一行人碰了个照面,前襟沾血,急切的向沈青青这出走去。
“站住!裘大人,这处可是神庙重地,非大君血亲不可入内!”神官对神庙规矩极为看重,下意识的阻拦住裘飞。
一旁的官员顾不上这些条条框框,惊慌道:“神官大人,如今殿外耀云的数百精锐已经将神庙围住,我等退无可退才进入神庙,还请大人与殿下宽恕。”
“耀云人?!”神官慌了一瞬,沈青青也淡定不下去了,急忙问:“溥大人现在何处?”
“溥大人方才带着精锐同九殿下您的护卫冲了过去,让我等先走,此刻怕是……”
此刻殿外声响越来越小,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此刻殿内有人长叹口气。
沈青青顿时双目发红,踉跄半步。
“唉,怎么耀云精兵会突然出现在我金云境内?”
“不知道啊,今日是我金元的秋日大祭,有九殿下亲自供奉……怕是……”众人将视线落在这位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身上,脑海冒出一个念头。
这些人冲的是小殿下。
神官是最先反应过来目前状况的,他低声道:“殿下,请您同我等速速离去……”
“我不走,溥大人还在殿外以死相搏,我怎可弃臣子于不顾……”
沈青青美眸瞪圆,方才面上淡定全无,此时此刻,她只是个慌乱无措的小姑娘而已。
众人见状,心生保护怜惜之意。
说到底,小殿下不过是个年过二九,未经人事的小丫头。
“九殿下,您若是被抓走,那是我等之耻,无论如何,我等都会守护九殿下安危的。”
人群中话语刚落,其余的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倘若九殿下被耀云人掳走,两国面对的必然是一场恶战。
到时候,刚解决粮食问题的百姓又要面临新的苦难。
无论如何,都要护好殿下安危。
“九殿下,您先同神官离开吧,我等誓死守住殿门!”
“我等誓死守住殿门!”众人慷慨激扬。
此话之后,在场士卒臣子莫不激励,亦生凛然赴义之心。
沈青青匆匆扫了眼众人,不再拒绝,同众人颔首后,随着神官紧步向后走去。
这一路上,步脚叠叠,若鼓点似的敲在沈青青心口,砰砰乱跳,脑海里全都是方才众人那席话语。
不知何时,手心已沁出一层冷汗。
神官带着沈青青步向后殿,曲折蜿蜒的小路上满是祭祀气氛的彩带。
寒风掠过,夹卷着雪绒。
五彩随风飘摇。
沈青青被一路带到一间偏僻的房间外,神官见她停住脚步,解释道:“小殿下请放心,此处毗邻耀云,这是特别修建的密道,以供……”
倏然,身后传来一阵沉沉的步脚。
“九殿下留步。”裘飞急急赶来,身后还跟着一众官员,及数名侍卫。
“裘大人?”神官看他直奔着小殿下跑去,下意识的挡在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光一闪,挡在沈青青面前的神官倏地倒下,跟过来的官员吓得倒吸口气,“你、你怎么敢对神官下手?!”
站在裘飞面前的男子眸色狠辣,掌中的匕首滴滴落血。
“裘大人你这是作何?!”其他的神官立刻挡在小殿下身前。
男子扫了眼沈青青,随即邪魅一笑,“神官大人,方才这位神官被假公主迷惑,在下只是为民除害。”
“假殿下?那你也不能不由分说的上来就杀人啊!”
“放心,没死,现在带走,还来得及救。”
“裘大人怕不是糊涂了,你我分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怎得就成了假公主?”
“神官大人,先把这位大人带走,请人去照料伤势吧。”沈青青眼瞅着一滩血迹从神官腹下漫出,转而对神官道。
“殿下……”
“快去吧,这还有诸位学识渊博的大人,不用担心。”沈青青淡淡一笑,眸色镇定异常,让神官莫名安心。
可明明,现在已是躺在刀刃上了。
“神官大人还不走么?要以死护着这位假殿下不成?”
说着他手中的刀子向前一逼,几位神官哆哆嗦嗦的跑开了。
“裘大人,您先解释下为何这位是假殿下吧……要不然……”跟在后面的官员有人急了。
裘飞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阴森一笑,“只因近日活跃在交易坊中的拓拔小将军根本不是本人,那么由假的拓拔穆送来的九殿下,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沈青青从容不迫,她一人孤立在回廊中,扫过几人。
“文碟及诏书各位各位大人都是见过的,难道这也是假的吗?还有溥大人,我同溥大人是旧识,难不成溥大人也认不出我么?”
“哈哈,真是溥洪的好计谋,诸位请想想,在九殿下来之前,咱们阿兰若城的米粮市场可曾有这般混乱过?让身为贵族的拓拔家与溥家独霸,南璃耀云的商人遍地走……”
“说到底,所有的银子都让溥洪找来的这几个人捞走了……”
“沈青青预料到他会来找自己对质,但从没想过裘飞会信口开河的指责她是假的。
这招恶人先告状,委实无耻至极。
裘飞见她不语,咄咄逼人起来。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你若真是九殿下,又怎会不顾清誉,同那个假拓拔穆同处一宅?在座的都清楚,面前的女子压根就没在我总督府住!”
“起初我还不明白是哪儿得罪了九殿下,如今我算是懂了,是九殿下担心我识破她身份才如此。”
“……这的确……有道理。”
“有道理么?”沈青青哂笑,“离开总督府,自然是要避开人祸的始作俑者,去调查一切,方才裘大人说我们是来捞银子,那敢问裘大人,当下粮价如何,我等来之前,各村镇的粮价又是如何?”
“各位大人难不成都是瞎子聋子么?!此等改善都看不到?”
沈青青有些失控,高声斥责,她不过是个二九年纪的小姑娘,跟面前的这些官员比,真的很稚嫩,她话音清丽,尖锐的戳破了裘飞的谎言。
未等裘飞下令,站在裘飞身前的男子已经先一步迈出,袭向沈青青。
火光石电间,暗处伺机已久的暗卫冲了上来,弹开匕首的一瞬间,护在沈青青面前。
“不得对殿下无理!”
话语间,裘飞带来的侍卫瞬间冲了上来,扣押住了在场的大多数官员。
“裘飞你在做什么?!”
“演累了,反正我已经知道近日之事是这位九殿下的手笔,就足够了,我奉劝各位放弃抵抗,此时耀云左将军苏邛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这里,愿意归降同我隐瞒下一切的,便能得一条生路。”
“裘飞,你忘了你自己是哪国人了么?!这可是九殿下!”
“两国会开战的!”
“开战就会缺粮食,就会回到以前阿兰若城的状况,没了九殿下与溥洪,一切都会复原。”
“复原?就为了银子么?”
“银子有什么好的?”裘飞笑笑,“我本来就不是金元人。”
沈青青蓦地一怔,她读过裘飞的生平,他父母皆是金元人,这句不是金元人又从何而来?
“金元为官者,双亲须为金元人。”
裘飞略过她的疑问,淡淡道:“九殿下,束手就擒吧。”
一声令下,身后的大殿涌出一群穿着金云银白铠甲的精兵。
裘飞定定看下沈青青道:“九殿下别激动,这都是我耀云的精兵,穿着金云铠甲罢了。”
话音未落,拥簇上来的“耀云精兵”已经把裘飞等其他未被裘飞侍卫控制起来的官员团团围住,沈青青早已退后数步,推门进了身后的房间。
她开着点门缝,见回廊间双方拼杀成一片,裘飞带来的人,个个都是好手却也抵不过沈青青安排好的精兵,很快,他们便败下阵来。
接近尾声之时,听远远的一声嗓音清朗的“九殿下!”
沈青青心头顿时激起一片涟漪。
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放松。
沈青青知道自己这招成了。
她有些激动的走出去,看裘飞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恍然大悟道:“这……这一切都是你贺兰卿的诡计?!”
怎么可能?这小丫头不过几岁?怎么会有这般谋略和心态?
裘飞直到看到从人群中疾步走来的溥洪,都无法相信,今日这一招瓮中捉鳖,最后捉的竟是他自己?
那苏邛答应的耀云精兵呢?
“溥大人!”
溥洪见她一路从殿内跑来时,步脚还不太稳,想着是前几日崴脚并未痊愈,三两步走过去扶稳了她。
“殿下可是无碍?”
“我没事,不过有一名神官受伤了。”
溥洪自然而然的扶住沈青青胳膊,在场之人,没人留意到当初从暗处窜出的一名暗卫眼中恍恍一动。
“溥大人,裘飞说他不是金元人。”
“此事等押送回去审过再说,诸位在场同僚,今日皆可作证裘飞叛国通敌之罪。”
“是!这个畜生!呸!”
“还敢污蔑九殿下!”
“不过溥大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大局在握,溥洪面色又恢复成那个肃冷严厉的刑官,他一五一十将来龙去脉解释给众人。
其实他从未真的安排自己手中的官兵押送米粮去各城镇。
而是用了周阡陌的人脉,找的镖局换上了金云官兵的铠甲骗过来裘飞的耳目,让裘飞误以为有机可乘。
而九殿下,则以血肉之躯,请君入瓮,才有了今日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金元儿女能有九殿下这般谋略,委实让我等钦佩,方才还差点……信了裘飞的鬼话!”
“我等惭愧!”
说着,一众官员对着身前这位柔和温婉的少女下跪叩首,沈青青本想出言拦住,却被溥洪扯了扯袖口制止。
他压着声音,在她耳边匆匆扫过。
“是小九应得的尊敬与敬畏。”
这轻飘飘的一句落在沈青青耳中,倒有种要催泪的意思。
是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她哪儿亲自谋划过这些运筹帷幄,生死难料的局,此刻被一群人跪拜,脑子晕乎乎的。
不由得想起一段被遗忘的过往。
【请君入瓮,最是简单,不过是抛出利饵,再用障眼法迷惑对方,让其以为时机已到,最后一举拿下】
【那我算是世子的饵?】
这是在涠洲,孟西洲把她从霍段手中救下来后,二人在骑马在雨中行进时的一段话。
她问他怎么知道是霍段后,才知道原来孟西洲来涠洲没有两天,便把案子破了。
他按兵不动,只为了确定陆成玉是不是同谋而已。
所以才有了那句饵的疑问。
孟西洲回答了。
但当时风雨太大,她只听着咕哝一句,也没多问。
“九殿下?!快走!”
沈青青走神之时,听耳边乱糟糟的,远处又是兵器相碰的脆响,她心神一晃,敛回神思,“怎么了?”
“是耀云人,是耀云人!!他们杀进来了!”
从殿内跑来的官兵大声喊着。
方才充斥在沈青青脑海中的喜悦又或是兴奋,瞬间荡然无存。
她脑子一片空白。
明明提前阻拦了报信之人,耀云精兵怎么还会赶来支援裘飞?
这不合理!
乱糟糟的场景,让她瞬间慌了神,溥洪神色淡定,低声安慰:“别怕,小九,我一定会护送你安全离开。”
这时,一直守在沈青青身旁的暗卫,哑声道了句:“九殿下,屋内有密室,我等先护送九殿下离开!”
“我……”
“只有殿下安全离开,两国才不会开战。”
谁都清楚,以现在图尔苏部驻兵的实力,完全无法与其抗衡,不然耀云人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派兵进入到金云神庙周围。
先前两军必定是在边陲交界打了一仗。
此时,回廊尽头的步脚声愈加迫近,整齐划一的步脚,听的所有人心头发颤。
沈青青被那暗卫拉着,一路往房间走去。
“砰”的一声巨响,屋内的书柜突然被击了个粉碎,黑压压的人群从昏暗的甬道跑出,他们穿着乌色的盔甲,各个面带杀意,口中低声叫着:“杀!杀!杀!”
“守护好殿下!”溥洪高声令下,一半以上的人往密道那处跑去,他们就像是见到食物的蚂蚁,一群人涌了进去,随即便是兵器相交,血肉拼杀的声音。
“跟好我!”一直护着沈青青的暗卫拉着她走到回廊外侧的花圃,试图先找个闭塞一些的屋子给她安排进去。
恰在此时,前殿门外又冲进一批人,他们高声喊道:“金元神尉尉迟敬来了!金元神尉尉迟敬来了!”
一声声叠叠的呼喊,随着天空中突然升起的火信,将在场内,所有人的灭下的希望重新燃起。
沈青青只听过这位将军的威名,却从未见过。
普尔图木的贵族之首——手掌千军万马的尉迟氏。
所有人听到尉迟敬的大名后就像是打了鸡血,疯狂的喊着,厮杀着。
这时,耀云人留意到退到一旁的女子,旋即确认了目标。
“殿下,先进屋!”
暗卫顾不得许多,高声喊过之后,二人冲了出去,以一人之力,抵挡了数十名耀云兵。
这时,耳边一阵呼啸,飞箭擦着耳朵飘来,正好擦开了那名冲来保护她暗卫脸上的面罩。
第二招紧随其后,暗卫将沈青青推进了屋内。
关门的那一刻,第二支箭已经刺透那人肩头。
血珠横飞,热呼呼的血落了沈青青半张脸。
熟悉的面庞一闪而过,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小应!”
冲在前面的秦恒听到这句后,不由得身形一滞,他迅速扫去,手中的飞刃已经刺透房檐上箭客的胸膛。
沈青青顾不得许多,她打开门,将受伤的萧应拖了进来。
“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沈青青不敢多想,念叨了两句后,她赶紧起身找包扎的东西。
屋外厮杀声不断。
倏然,一声号角冲天。
这是耀云军撤退的信号。
一刻之前。
立在神庙中的耀云左将军苏邛捂着左肩,在听完探子最新获得的禀报后,眸色暗沉。
他蓦然回首,盯着对面那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冷声道:“尉迟将军好手段,竟还能请的动南璃的西北军,今日切磋,便到此为止吧。”
他走出几步,忽而扭头,满是戏谑的笑着说:“记得告诉你们家的小公主,回头洗干净了,准备嫁入我们耀云,伺候主上。”
男子发颤的右手紧握住手中长剑,他上前半步,随即身旁的侍卫拦住。
沈青青听到外面声音渐渐安静,她红着眼睛,推开门。
屋外不知何时,风雪初霁,一缕温和的阳光,洒向神庙。
一眼见那人身姿高大,穿着身威风凛凛的银白铠甲,立在廊中。
怎么会是孟西洲?!
此时此刻,周围的将领与官员,无一不向其躬身行礼,口中喃喃着:“多谢尉迟将军及时赶到,否则今日小殿下……”
沈青青脑子一片混乱,听不清那些人在对这个冒牌将军说着什么。
她只知道,见到孟西洲穿着盔甲出现在那的一瞬,心头便冒出一股莫名的怒火。
这时,孟西洲也看到了屋内的沈青青,她穿着一身极其华贵的荼白长裙,半身染透的刺目血色看的他恨不得立刻奔到她面前仔细查看。
可腿,却一步都迈不出。
此时溥洪也留意到九殿下身上的血迹,他赶忙跑过去询问,却见沈青青拖着长裙,缓缓向外走出。
溥洪跟着她一路走到“尉迟敬”的身前,话语中的紧张不再压抑,“小九是伤到何处?”
沈青青并未理会溥洪,而是双目红肿,满是怒意的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她看着他,完好无损的立在这里。
扮演着这个高高在上的角色。
一如既往的气势凌人。
鼻息间,全都是浓郁的血腥气。
沈青青漠然漾起抹笑,朱唇无力的动了动。
“不是我的血,是萧应的。”
萧应。
这两个字重重坠在他心头。
像是脑袋上挨了一榔头似的,耳鸣嗡嗡作响。
孟西洲微微瞪大眼睛,看向面前淡漠又疏离的少女,他留意到对方眸色中的怒意。
孟西洲不解。
溥洪察觉到了不对劲,疑惑道:“殿下,这位是我们金元神尉尉将军。”
“尉迟将军么……”
她的话又缓又轻,那种质疑与嘲讽,只有真正知晓内情的人才能听出来。
孟西洲突然怕了,想要离开这里,如果有可能改变一切,他不会让青青知道他来。
可已经晚了。
孟西洲正要说些什么时,听她沉沉道:“贺兰卿见过尉迟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