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便见她的身影从楼道里出来,刘海有些乱,眼眶与鼻子泛红,跨步进了电梯。
从沿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一刻内心苦涩难安,有什么东西忽然压了上来,实在很不痛快。
梯门关闭,他进了隔壁的电梯,摁了一楼键。
夜晚的医院人不多,偌大的大堂里一眼便瞧见了她孤身走去的背影,他提步,神差鬼遣地跟在后头。
走出医院大堂的人却朝出口相反的位置走去,她像是漫无目的地行动着,穿过医院的花园,又走过鹅卵石小径,最终在一处无人的长椅上坐下,低头看着手机,指头偶尔动一下,然后又半天出神。
在她的斜后方停下,从沿看着对方划着一张又一张他们曾经的照片,他的独照c他们的合照c和朋友的大合照。
最终,像是认命了一般,她颓然地放下手机,一转头,赫然瞧见身后的男人。
仝茹愣住,手里的手机下意识熄屏c握紧。
二人对视,许久许久都无话。
“没听大家说过,你结婚了。”到底是她最先受不了这诡谲的死寂,所以将它打破,又或者,还是内心那一点点的不甘。
他沉声回应:“只叫了几个要好的同学。”而那几个,都很默契地不在有她的地方提及罢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她迎视他,脸上蓄起淡淡的笑意,故作轻松,可那一双发红的眼眶将她的伪装泄露。
从沿内心复杂:“四个多月前。”
“哦~”她恍惚地点点头。
沉默又在彼此之间发酵,只有不远处那些病患与家属的对话声穿透而进,将他们的屏障打破。
视线下移,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手怎么样?”
“啊?”她因精神大失而反应变得有些慢,循着对方的视线才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没事,扭了一下。”
嗯了声,好半晌,从沿才又说:“住哪一间酒店,我送你过去。”
“不用,你陪从是吧,她租了一辆车接送我们。”
这么说着,两个人却都没有提步离开的动作。
她小心地试探出口:“你结婚,是父母同意的吗?”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她眼中划过一股浓浓的落寞,用微笑掩饰:“挺好。”
“我是她的上司,你是她的丈夫,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她的语气太过复杂,说不穿是自嘲c艳羡,或是不甘。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先上去了,她一个人可能不方便。”
闻声,她张了张嘴:“好。”只有自己知道,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诉之于口,是有多难。
最后再看了对方一眼,转过身,他一步步远离。
背后有一双凝视的目光,不舍c眷恋c煎熬c自嘲,统统糅杂在一起,混乱又使人难过——可他看不见。
回到病房,妻子已经睡下,一只手向上曲起搭在枕头上,小小的手半握成拳,连睡姿都是乖巧地。
就算在医院里,她还是给他留了灯。
为她掖好被子,他将灯关了,却没到隔壁的病床,径自坐在沙发上,登录qq,点开她的空间说说,翻看着被尘封了许多年的回忆。
2015年11月7日。
(今天某人表白了,没见过脸皮像他这么厚的,抱着那么老气的一束花追了人一栋楼,非得人家点头才肯走,丢死人了。)
字尾配了一个捂脸的表情,处处透露着空间主人的窘迫与甜蜜,底下评论众多,都在哈哈大笑表示整个系都看到了。
2015年12月24日。
(在一起之后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平安夜,老从送了一束花,对,还是像表白那天那么老气的一束,如果不是他品味差,就是去晚了让好看的花儿都被人挑走了~)
配图就是那束花儿。
时隔许多年,从沿看着图片的鲜花,当年的她说得没错,真的十分老气,大红的玫瑰配大紫的郁金香。
他向下翻着c跳转着页数。
2016年11月7日。
(今天一周年,老从又送花了,当然,没有例外的老气,我确信了是他品味的问题,教都教不会,连送的耳环都是金的,谁大学里戴金耳环啊,丢死人了~~~~)
下面的评论大多都在谴责她虐杀单身狗的不人道。
黯淡的病房里,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冷冷清清的。
明明都是甜蜜的事,可他笑都不曾笑一下。
这些过往,从不敌父母c被迫分手那一天开始,全变成了苦痛的回忆。
从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看了看隔壁的病床,上头空空如也。
她转过视线寻找,才发现丈夫坐在前面的沙发玩着手机。
眨了眨眼,她目光变得清明许多,在看清对方面容那一刻,忽然地愣了愣。
屏幕的光映清他的脸,上头的神情太落寞,以至于她都不敢出声惊扰!
无声地凝视着丈夫出神的模样,从是心里想着,他的落寞,又是为了什么呢?
病房静悄悄的,走廊里隐约传来脚步声,随之门被轻轻推开——护士来查房了。
坐着的男人有了反应,她下意识闭上眼睛装睡。
直至下半夜,原先就因手脚疼痛而睡得不安稳的从是被一阵熟悉的触碰弄醒。
她身上被子鼓鼓囊囊,温热的触感在胸腹之间不安分的游走,意识一清醒,呼吸便已乱了。
脸上一阵燥热,她的指头穿插进他浓密的黑发中,摁住他颤巍巍地开口:“这是医院。”
被子下的人自顾自耕耘而没有回应,引得她弓起脖颈禁不住连连颤栗!
(以下请自行脑补,怕被关小黑屋,哭唧唧!)
是夜,晚11点。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堇色公寓》大门外,阿季从驾驶座下来拉开后座门,阮孑从车上下来,跟着对方一道把里头烂醉如泥的葡萄拉出来。
喝醉了的人重如铅石,连带着扶人的她也跟着摇摇晃晃:“你站稳点。”
阿季也帮忙扶住。
阮孑抬首对对方说:“那我就先带她上去了。”
“她这个样子,我觉得你很难带得上去。”
人家说得没错,这人先前在酒吧吐了一次,现在还是醉得一点意识都没有,以她们俩平分秋色的体型很难把人弄走,偏生十方还外出了。
“我送上去再走吧。”
略作犹豫后,阮孑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