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孑朝他微笑,露出十分洁白的皓齿,在对方的注视下坐到对面去。
老板:“那两位稍等,我下去传菜。”
十方:“有劳。”
二楼还有两桌客人,一桌商务人士,一桌像是家庭聚餐,男女老少都有,楼下则已经坐满了。
菜很快悉数上桌,一汤两菜,正好够两人吃,不至于浪费。
阮孑实在是饿,前期几乎都在吃,十方给她盛上一碗汤搁置在旁边摊凉,再经半碗汤下肚,她才觉得力气渐渐复苏。
十方用餐向来很是有序,或者说他做什么都是有序的,这端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余光扫见一只气球飞到她脑侧,伸手一挡,气球往边上轻轻飘去,下一秒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用筷子追着继续满场掂。
阮孑也抬头瞧见了,两个人并未多作在意。
肚子填饱了一半,她有了闲心聊天:“晚上你还有其他事吗”
十方摇头。
“那要不要去看电影,听我朋友说有部恐怖片正在上映,特效很逼真。”
“好的。”
她笑,给他布了一道自己喜欢的菜:“这个好吃,你尝尝。”
很稀疏平常的一个行为,十方的反应却有些异样。
“怎么了”其实很微末的一个眼神变化,可阮孑察觉到了,担心对方是有洁癖,语气便夹了几分抱歉。
“不习惯别人给你夹菜”
他语气含笑,并没有阮孑以为的不悦:“这把年纪了,确实已经过了被别人照顾的阶段。”
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你这说的像是好几十岁了一样。”
他默而不语,执起著,把她夹来的菜吃了。
同楼层的越来越吵,都是来自家庭聚餐那一桌,大人们酒肉穿肠聊得忘我,年轻的两个小孩低头玩游戏,砍击声c背景音跟吵嚷声此消彼长。
上啊你趴那祷告呢
快快快掩护我,没血了。
d你能不能别单枪匹马去伏击,集中火力推塔啊。
4号你t会玩不会,打半天搁这儿练字呢
阮孑这桌跟商务那桌免不了几番侧目,眉眼里都是不认同。
无人看管的小孩玩腻了气球,从自己书包里掏出玩具枪,对着四周胡乱扫射,嘴里biubiubiu地拟音。
她正喝着汤,胳膊被弹了一下,子弹滚到桌面后,阮孑拿起来捏了捏,虽然是泡沫做的,但打在身上,还是有痒意。
侧目,十方看向那小孩。
抬头瞧见始作俑者还在那瞄壁壶上的绿植,阮孑抬声:“哎,小孩。”
小孩闻声望过来,声音脆亮又自来熟:“你叫我”
“你再打一枪,我把你手里那东西扔锅里煮了,信不信”
“略略略”很显然,她非但不信,还嚣张地冲她吐舌头,并有模有样地眯起一只眼将枪头瞄准她,按下扳机
子弹朝她的脸上飞来,隔空探来一只手挡在她面部十公分远,子弹打在他的手掌心,紧随着掉到桌面。
被护着的阮孑近在咫尺看清他的手背,每一根手指都修长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暗青色血管浮动,无声诉说着男性独有的力量。
视线被遮挡,以至于她没看到他清澈的眼底掠过的一丝不悦,掉在桌上的子弹也似长了眼,咻一声飞向肇事人,稳准狠地打在拿枪的手背上。
小孩吃痛松手,玩具枪抛出一个弧度,又紧接着撞到其中一名玩游戏到脏话连篇的年轻人的手机上,手机脱了手,扑通一声掉进了汤里。
“奶奶,疼哇”小孩捂着手背哇哇哭起来。
“靠,我的手机”傻眼的年轻人反应过来,蹭地站起来把手伸进汤里去捞。
孩子哭,年轻人抓狂,一时间是鸡飞狗跳。
老板像是得到感应般,上楼来径自朝那桌走去,客气道:“不好意思,几位打扰到我的客人了,这桌免单,欢迎下次再光临。”话语简洁干净,一壁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桌子人不敢置信:“你这是赶我们走”
老板还是那一个姿势。
“好啊,这是仗着店大欺客呢。”
“像你这么做生意的,我祝你这店早日关门大吉吧”
“咱们走,什么破玩意儿。”
一桌子老老少少大大小小乱哄哄地愤然离席,商务那桌的人瞧见了,互相对视一眼,彼此一笑,继续谈事。
把人目送走,老板走到商务桌,微
微欠身:“实在不好意思,希望没有让诸位不快。”
几人摆摆手,纷说不打紧。
道完歉,他又走至十方一桌前停下,一样地欠身:“打扰到两位用餐,今晚的费用就免了吧。”
阮孑倒不大在意:“那倒不用,那桌您已损失不小了,一点小事不至于。”
老板看了十方一眼,见后者并没发话,颔首下楼了。
饭至中途,十方跟她说声解手,持着手杖下楼,阮孑一人在席位上疑惑蹙眉,兀自戏笑:“解手还真像上世纪的。”
手杖发出沉闷的声响,所经之处,一楼的客人无不侧目,大家并无恶意,只多望了两眼,从手杖到脚,再从脚上移到面容,见一身得体装扮,身上气度不凡,心中只暗道可惜了这么一位青年才俊。
十方并非没有留意到众人的打量,只向来不介意,目不斜视地穿过客桌,进入洗手间洗了下手,再抬首时老板已等在一旁,并为其送上擦手巾。
“有劳。”他接过,仔细擦净手:“那一桌的花费发给我吧,理应由我出。”
“先生折煞我了,别说是这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就算您要了这馆子,只管开口说一声便是。”
“一码归一码。”将擦手巾还给对方:“待会我朋友结账时,你只让她结三分之一就行,剩下的我一道发给你。”
“好的,先生。”老板也不敢再推诿。
从浙菜馆出来时,阮孑看着那账单金额叹道:“你跟这位老板交情还真是不浅,来这吃饭只用出个材料费,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十方:“人家盛情,不好拂。”
阮孑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