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的拼杀还在继续,周敷所部一直没有还手,缓缓后撤,让贺抜仁所部慢慢的把兵马都投到河对岸。
“有点意思啊,不过招数有点老。”
段韶眯着眼睛看神策军缓缓后撤,退而不乱,心中也有几分佩服。
高伯逸有杀招是一定的,所以段韶就让贺抜仁去探探路,把高伯逸的杀招试出来,明日自己再变阵即可。
至于今日会吃个闷亏,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死的是贺抜仁的嫡系人马好吧!
从刚才两军短兵相接的态势看,神策军至少刀盾兵不是鱼腩。
甚至可以用战术精湛来形容。
他不知道的是,神策军的刀盾兵日日训练,月月考核,练得最多的就是被长枪兵捅盾牌。
这些人怎么会不把战场上保命的本事练好呢?
“传令下去,各部随时弓箭接应贺抜仁所部,但不许过桥。过廊桥者斩!”
段韶一个命令就把贺抜仁卖了!
当然,这也很正常,因为对方本来就是推出来试探高伯逸虚实的。果然,被他试探出来了一点。
神策军不知道是不是高伯逸亲自训练的,段韶看得出来,技战术非常精湛,最大的特点就是“稳”!
什么叫稳呢?就是说处变不惊,没有畏惧,亦是不兴奋,只是正常的发挥出平日里训练出来的内容。
这看起来很不起眼,实际上却是比光靠士气维持的军队要强太多。说实话,段韶觉得自己之前确实有些小看高伯逸了。
“大都督,不好了!贺抜将军被陷在敌阵了!”
传令兵打断了段韶的思绪,前方乱糟糟的,他哪怕站在高处却也没看清楚。消息是从退回来的败兵那里传来的。
陷在敌阵?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段韶慌慌张张的下了高台,亲兵将那个逃回来的败兵带到眼前。
“大都督,侯景!是侯景!侯景的人马!”
浑身血污的败兵语无伦次的说道,吓得惊魂未定。
啪!
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只见段韶怒目圆睁吼道:“放屁!侯景死了好几年了,尸体斗被人家煮了吃了!哪来的侯景!你们还要不要脸!”
段韶一脚将跪在地上的败兵踢倒在地,几乎是气急败坏!
“大都督,小人说错了,不是侯景,是侯景麾下的兔头军!是兔头军!”
那名败兵抱着头在地上大喊大叫。
侯景当年为什么八百人就敢入梁国找梁武帝的麻烦?答案是,他有一支王牌部队,就是这支信仰六丁六甲的兔头军。
六丁六甲本为司掌天干地支的神祗,其神十二位,在后期等同于六十太岁将军里的六甲太岁神与六乙太岁神。
在商代甲骨里,已有六十甲子的记载,汉代献帝起居注已有对六丁六甲的祭祀。传言这种祭祀可以给军队带来胜利,诸葛亮就是此道高手。
而兔头,则是“虎符”的一种,古代不仅有虎符,更是有“兔符”。兔头军,乃是侯景的王牌近战部队,人人头戴狰狞的兔头面具,极为恐怖,战力惊人。
“这里怎么会有兔头军的?”
段韶一边怒吼了一句,一边眺望廊桥另外一头,贺拔仁的队伍阵型大乱,像是被蟒蛇缠绕住拼命挣扎的物一般,拼命挣扎,但是却无法突破包围。
对岸的大阵当中烟尘滚滚,贺拔仁的本部人马,似乎被分割包围了。
“鸣金收兵。”
段韶断然下令道,眼神冷酷,面色淡然。
“大都督,贺拔将军还在大阵中没出来啊!”
亲兵直接跪在地上央求道。如果贺拔仁今日没于大军之中,对士气的影响将是难以想象的!
话虽如此,但段韶想得更多。
一来,六镇鲜卑勋贵,死一个少一个,虽然不能全死光光,但是多收拾一个总是好的,特别的贺拔仁这样的大佬,死了的话,更方便自己整合晋阳的军力。
二来,今日让高伯逸得意一阵,正好骄纵其心,也让自己麾下这些丘八们警醒!
“来人啊,拖下去打十军棍,以儆效尤!”
一声令下,段韶的亲卫将这名传令兵拖走,身边军士,全都噤若寒蝉。
大军如同沉默的巨蟒,缓缓朝着巢穴退去,悄无声息。至于贺拔仁和他本部人马,就如同壁虎的断尾一般扔在那里没人管了。
“段韶败了,段韶败了!”
“段韶败了,段韶败了!”
“段韶败了,段韶败了!”
河对岸鲜卑语的叫嚷声此起彼伏。段韶只是鸣金收兵,败倒是没有败。只不过对方这么一喊,再加上段韶确实没有派兵前来增援,于是包围圈里的局势,呈现一边倒的状况!
那些本来就被团团围困的贺拔仁所部,听到这样的话,又无法与外界联络,一个个军心大坏!
崩溃的情绪似乎会传染一样,这些人本来一路上都没有吃饱,又惦记家里的父老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现在又被主将所抛弃,一个个都毫无气力的抵抗着。
战圈逐渐缩小,那些被冲散的晋阳鲜卑步军,逐渐靠拢贺拔仁的旗帜,这些人被压缩在一个极小的范围里,一大堆神策军的长枪兵们,用两丈长的步槊去捅他们,时不时就能突破盾墙,在里面划开一道口子。
忽然,卖力气捅晋阳大军的神策军士卒们一个个都列阵后退到一丈以外,空出前面的距离来。
“投降吧,本都督不想再造杀孽!”
枪阵从中间分开,高伯逸穿着胯裆铠出列,面色肃然说道。
战场上突然安静下来,一时间针尖落地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到。
“放下兵器,本都督可以饶你们不死。如果想给段韶陪葬的,也请便吧。”
高伯逸等了半天,似乎有些冷场,无人给面子丢掉武器。
会不会是他们不懂汉语?
高伯逸一愣,对身边的“翻译官”交代了两句,对方对着那些困守的晋阳士兵喊话了一番,对方就立刻丢掉武器,原地站好。
尼玛!
高伯逸一肚子火,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听不懂汉语,而是把自己看做鲜卑人看待。
“来人啊,将他们都绑了,带回去慢慢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