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璧城里,头发早已花白的柱国李弼,正在跟韦孝宽下棋,而另一个柱国赵贵,则是将营寨安置在玉壁城外五里的地方。
方便两个据点互相支援。
西魏在此地已然囤积重兵,整整十六个军府的府兵
这还不算那些在一旁敲边鼓的镇军。
“此番需要斗勇斗力,齐国大概已经识破了我们的意图,耍花招是没用的。”
李弼轻叹一声。荆襄局势的糜烂影响太大,导致洛阳南面的一条道路彻底不能用,还要防着将北义阳郡被侯瑱攻略。
西魏这个南面的突出部,现在陷于三面合围之中。但是却又吐不得。
一旦退出北义阳郡,则是会彻底失去南下荆襄,迂回将襄阳包围的跳板和桥头堡。
所以此番西魏的策略,就是让独孤信和杨忠,把北齐军的主力吸引到洛阳地区,而李弼他们的目标,则是北齐重镇平阳城。
也就是后世的临汾。
北齐的禁军主力在平阳,为何西魏硬是要碰这个钉子呢?
因为这是攻略晋阳的必经之路。几个柱国都认为,攻略洛阳之后,到邺城一马平川,灭亡北齐指日可待。
然而洛阳并不好打,打下也不好守,看似一劳永逸,实则是个无底大坑。
多少人都不够填进去的。
东西两魏邙山大战,宇文泰就在洛阳吃了大亏。
那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
其实是有的,那便是一路向西北走,挨个将山西各个盆地里的北齐据点都拔了,一路打到晋阳就行。
晋阳一灭,则北齐必亡。
这条路虽然难走,路线也长,但有个好处,那就是用兵方向单一,不会因为过度分兵而被对手逐个击破,各军之间也方便互相支援。
所以此番李弼想斗力不斗巧,也想试试北齐大军究竟几斤几两。
毕竟他喵的西魏军在高伯逸手下吃瘪了几次,但都是输的冤枉,不能作为战力参考,对将来的兵力部署极为不利。
“柱国大人,末将倒是觉得,此番高演和斛律光,目标可能是安邑的盐池。”
韦孝宽微笑着下了一步棋,正好将军了。
盐池?
那地方处在盆地中央,南面就是蒲坂城,大军可以随时支援,斛律光他们能在那边讨到什么便宜?
难道抢几石盐回去?
“此话怎讲?”
韦孝宽的战略眼光一向很准,李弼也不得不佩服。
“用盐池换平阳城,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柱国大人,一旦有奏报说齐军主力往盐池方向去了,就是我们出兵平阳城的时候了。”
李弼轻轻摇头道:“平阳城乃是汾北门户,就算城里兵不多,齐国在后方也配置了许多军队。
就算打下平阳城,我们怎么守得住呢?”
守住?为什么要守住啊这哪里是能守得住的地方啊。
韦孝宽觉得李弼还没跟上自己的思路。
“柱国大人,所谓城池坚固,一是府库里粮草极多,兵革不缺。二是滚木圆石等防守之物存量大,三是城池高大,不易攻破。
我们占领平阳城,一把火烧掉,将其府库搬空,百姓掳获至魏国。
走一路烧一路抢一路即可。
此番可以让齐国边境十年喘不过气来。
待到时机成熟,我们举国之力倾巢而出,而齐国门户篱蕃都被我们扫除,到时候一战而定,岂不美哉?”
韦孝宽说出了自己的谋划。一句话,占领城池弱爆了,我们就是要走一路抢一路,一个铜板都不留给北齐。
能拿的拿,不能拿的烧,彻底毁灭北齐的战争潜力,坏了的城池还需要花大力气去修,想想都是美滋滋的一件事。
好像有点道理啊
李弼微微点头,摸摸自己的长白须。不得不说,韦孝宽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当之无愧的智将。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面试”了一天,高伯逸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
鸡儿的,识字率太低,没文化真可怕,难怪被人叫丘八呢
帅帐内,高伯逸看了一下花名册,有将校才华的人寥寥无几,歪瓜裂枣倒是不少。
“主公,外面有人求见,是个年轻将领。”
张彪在高伯逸耳边沉声说道。
“让他进来吧。”
高伯逸挥挥手,张彪放进来一个国字脸,一身皮甲的将领,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就不像是凡品。
咦?为什么看起来有点面熟呢?
高伯逸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对方一样。
“襄阳王殿下,末将是宿卫军校尉,来这里参加神策军的面试。”
对方不卑不亢的拱手道。
诶?宿卫军的校尉过来摸鱼?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高伯逸刚想说话,就听到对方压低声音说道:“家父斛律羡,当初跟襄阳王在洛阳有过精诚合作,平日里家父对襄阳王是赞不绝口啊。
末将带来了我祖父的信,还请王爷过目。”
哦豁
高伯逸秒懂。
斛律家两边下注,两边都不得罪,真是老奸巨猾。
“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斛律世达,乃是家中长子。”
高伯逸点点头,斛律金传达善意不奇怪,但是把孙子送到自己军中服役,表达出来的意思就很多了。
高伯逸年轻,潜力无可限量,要不是斛律家的女儿都太小,斛律金此刻绑也要把高伯逸跟自家的女儿绑床上。
送孙子过来服役,算是很明确的示好了。
至于斛律金为什么会示好,因为此番高伯逸也给斛律金示好了。他给这次出征被高演逼得左右为难的斛律家出了个毒辣到极点的馊主意。
这个馊主意是什么呢?
高伯逸给斛律金写了一封信,让他转告在平阳的斛律光,南下攻打西魏盐池,然后,把盐池里盐分丰富的卤水,走一路撒一路
给西魏边境制造大量盐碱地,看看一直缺粮的西魏怎么在盐碱地里种出粮食来,看看他们还怎么在那一片地区屯田
不能屯田,开采食盐的成本会上涨无数倍,没人能在那边定居下来
所以斛律光才会想到南下攻打盐池,才会“引导”高演往那方面去想。
其目的也根本就不是为了占领盐池,更不是为了攻打蒲坂城,攻入关中。
高伯逸想的虽然跟韦孝宽不同,但都是一样的毒辣,某种意义上说,这两人也算是惺惺相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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